第47节

  这素未谋面的,在下便前来叨扰,也不知大人可会发怒?”
  听闻对方是位年轻举子,大爷这态度明显更为热络了几分,提到那位县令大人居然也是赞不绝口。
  “如今咱们这位大人这才上任没几个月,不过确真是个难得的好官了。”
  “听说还是京里头大官儿的儿子呢!”
  “老爷您这是不知道啊,当初衙里那位孙师爷,不晓得有多牛气,拿咱们这老百姓啊,那都不当个人看。
  这好人家的大姑娘,一顶小轿就给抬着走了,偏生那爹娘还得陪着笑脸儿,这给憋屈的。”
  “可自从咱们大人来了后,都还不到俩月,这孙师爷就被撸了下来。听说是收了那些商户的银子,专帮着人家坑我们这些老百姓呢!”
  “撸好啊,大人真是再英明不过了。还有那些平日里只会欺负人的捕快衙役们,大人可是一个都没放过。”
  “哦,这位县尊大人看来可真是个好官。”
  沈煊嘴上说道,心里却在想着:
  看来这位跟本地这些豪强们都已经正式对上了。
  倘若他没记错,姓孙,该是盘旋在翡山县里最大的豪族。
  这位,居然开始便找上了最肥那只。擒贼先擒王也是正理儿。
  只是能直接这般!明火执仗的干起架来,看来这位倘若不是太蠢,都该有所倚仗才是。
  毕竟,这孙家能在这边猖狂至此,跟朝中那位本家的官员不无关系。
  这孙家以前不过也是个小地主之家,偏偏家中出了个会读书的儿子。那位可以说是倾全家之力供养出来的。
  如今已经官至六品,这孙家也是水涨船高,又大肆联姻本地豪族,牢牢的把持住了当地。
  沈煊心中颇多思量,面上依旧跟大爷热络的闲聊着,借此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他可不想碰上个只爱粉饰太平的官员。生怕影响到自个儿官声,就把此事草草处理了。
  毕竟就算是现代也有“法不责众”这一说。
  但他可不相信一群手染鲜血的人真能这么容易弃恶从善?这让那些魂归地府的死者们如何瞑目?
  这位县尊大人姓章,不过二十来岁便已得中二榜进士,可以说的上是位青年俊才了。
  这厢沈煊才刚刚报上姓名,籍贯。那位一瞬间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浓浓的审视。一番打量后,这位才开口问道:
  “可是桂阳郡此届的亚元沈煊?”
  “正是在下。”沈煊此时颇有些懵逼,他不就一小小亚元,怎么也不能这般有名才对。且这位不是从京城过来没几个月吗?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故人才对啊。
  还有刚才绝不是他的错觉,这位看他的眼神可是颇为微妙。
  只是还没等沈煊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便听到对方颇为急切的问起:
  “不知顾先生可还安好?”声音中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确认过眼神,这位又是老师的迷弟一枚。
  得嘞,这下全明白了,他就说自个儿算是哪号人物,哪能这般有名。原来还是沾了老师的光。
  不过,京城里头的人消息都这般灵通的吗?老师毕竟没有正式收徒,也从未给他介绍什么故交。
  这位章大人也不是什么蠢人,只是涉及自家偶像,有些失态也是常理。可这智商还是妥妥在线的。
  “本官姓章,家父在任礼部尚书,曾任桂阳郡乡试主官。”
  这句!句话颇有一番亲爹的架势,但被这位以一种再平常的语气说出口,却丝毫不会引起他人的反感。
  这是一位双商皆高的人物。
  原来如此,既然是那位章大人。那么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想到老师提起这位章大人时,言语之中也是赞赏居多,二人起码没有什么冲突。想到此处,沈煊也少了几分顾及。
  章元景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开来,:“是啊,先生这般人物,最是自在随心不过。”
  能离开顾家,对先生也是一件好事。
  有顾笙为纽带,两人之间气氛很快便好了起来。
  一番闲谈后,沈煊说起自个儿来这儿的目的:
  沈煊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当天的见闻讲述出来,期间尽量不去掺杂个人观点,毕竟自个儿也算受害人一枚。情感上未免会受到影响,他不想因此干扰对方的判断。
  即便如此,听完过后,章元景依旧怒不可遏。在他治下,居然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恶事”。
  这次是沈小弟机警,且又有高手保护,这才没出问题。可其他路过的行人呢?
  面对老实憨厚的村民,还有有几人提的起防备之心,更别提逃出贼手了。
  在他任上,出了这等害人之事,恐怕自个儿前途都会受到影响。让他如何不气。
  见对方一副气狠了的模样,沈煊不由开口劝道:“大人,依学生所见,这些人绝非近几年才开始的活动。”
  这话却是提醒了章元景,这波人明显愈发猖狂了起来。这般下去,就算没有煊弟,迟早也有被发现一天。
  此时,他上任不过几月之余,只要操作的当,应当不会影响到前途。
  但倘若在他在任几年之后,爆出来,那他可真是,不是屎也是屎了。想摘干净根本是不可能的。
  至于隐瞒,呵呵!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父亲虽平日与人为善,但政见不和者也有不少。
  再者,那些无辜死去的行人难道就白白没了性命不成?
  想到此处,章元景几乎立刻便开口说道:“煊弟放心,此事本官定要为枉死的受害者讨回公道。”
  第71章
  村中,钱家。
  此时,一村子大老爷们儿齐整的聚拢在小院里,只是表情再不复当初的迫不及待。反而一个个的脸上写满了恐慌。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率先撑不住了,看着人群中心还在沉默着的老者,嘶哑着声音道:
  “老叔啊,您可得想想法子啊,咱们这一村子的人儿,不能都埋在这儿啊。”
  年轻人如今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肩膀耸拉着,两只胳膊紧紧攥着裤腿。
  他们追了这么久,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说不得那俩人今个儿都到了衙门里头。要带着官兵来捉了他们去。
  他如今连个媳妇儿都还没娶上呢,还没替他老钱家传宗接代呢,他不想死啊!
  随着年轻人这声嘶吼,人群中也开始骚乱了起来。
  “是啊,老叔是咱们村里最聪明的人啦,可不能看着咱们搁这儿等死啊!”
  “老叔想想法子吧!”
  “叔您想个法子吧!”
  有人甚至跪在老者面前,痛哭流涕道:
  “叔救救咱们吧,俺这家里头还有两个吃奶的娃娃呐!”
  “俺家的娃娃也还小类!”
  小院中登时哭声一片。那位老者依旧沉默不语。
  然而什么时候都不乏聪明人,这时就有位“聪明人”人开口道:
  “要抢那两位相公的是钱大,可不是咱们,要抓也该抓他们才是。”
  随着声音落下,人群中陡然安静了一瞬。
  “是啊,要不是钱大父子几个不长心,这好好的人,能跑的掉嘛!”
  “这些子事儿钱大家做的最多,让他们去也不冤了。”
  “总不能让村里人都没了性命啊!”
  这让刚刚清醒过来的钱大嫂脸色瞬间煞白。急急的冲着众人辩白道:
  “这当家的已经够小心了,谁知道会出了这起子事儿呢?这是人家本来就防着咱们呐!再!再说家里头哪回得了银钱不是给大家伙儿分了。
  大家伙儿可不能推着俺们家去死啊!”
  钱大婶朝着周围的村民们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眼神儿中溢满了哀求。
  然而让钱大婶绝望的是,周围一个接着一个的都避了开来,连那些平日里交情还不错的几户人家都转过头去。
  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上哪怕一句话。
  有生的机会,谁会选择死路呢?别人和自个,谁的命更加重要,他们不是早在多年以前就有了答案的吗?
  事到如今,看着众人避之不及的样子,钱大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老者身上。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老者跟前,趴伏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老者的衣脚。抬头祈求的看着着对方。
  “老叔啊,当家的可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这也都是为了村里啊!”
  老者听到此处,不禁有所动容,脸上带着些许不忍。
  “钱大这些年也给了村里出了不少的力了。这眼睁睁的…………”仿佛想到了什么,老者狠狠的闭了闭眼睛。
  而见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叔有所偏向,当即就有人忍不住了,他还没活够呢,可不能被钱大一家给连累了。想到这里,那股子心虚劲儿也少了不少,说话间也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什么叫为村里出力,老叔您可不能被他们给骗去了,钱大这些年藏起来的好东西还少吗?”
  “是啊,我可是见到了,这钱大一家可背着咱们吃了好些顿肉呢?”
  “他们指定私藏了不少!”
  众人纷纷应声道。钱大住在村口,接到的“客人”最多,他们早就眼气极了。此时为了活命,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而看着这一群义愤填膺的村民,钱大婶脸上的悲戚之色愈发的浓了。
  当家的虽有些私心,可这些年为村里做的也真是不少了!哪回大头不是给留了下来。没有当家的,他们这一个个的,哪里还!还能活到今天。
  如今出了事情,他们到都清清白白的了,就想把她这一家子往泥里推。
  如今最后的希望……
  钱大婶目光灼灼的看向老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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