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冷静点!方济按住她的肩,小心招来其他的鬼。
  这个法子最管用,女白领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惨白着脸瑟瑟发抖。
  方济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其实他也怕,但他更知道害怕没用。
  他问舒年:你们在电话里讲了什么?罗大师是被电话吓跑的?
  舒年一直在沉思,闻言回过神来:什么,他跑了?他没注意到罗大师的行动。
  是
  舒年顿了顿,点头说:如果他听懂了,那么应该就是,他的处境很危险。
  现在他自身难保,也管不了罗大师了。他对付山庄中的其他鬼不成问题,可偏偏这里还有他
  见他们惊惧,他又补充:但你们还好,他没说什么。
  何策划与女白领猛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是暂时安全了,但总比现在就被鬼盯上强,至于罗大师,他们也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了。
  方济张了张嘴,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鬼?
  舒年点头。
  方济欲言又止: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舒年想了想,回答:我跟你说过吧?我参加节目是为了保命。
  对。方济应道。
  就是因为他。舒年说,他是个厉鬼,追了我三年,要是被他追到了,我也会死。
  三年前,舒年十八岁,跟随师父上山工作,不小心招惹到了这个厉鬼。
  他们在山上寻找一具需要烧掉的遗骸,这座山阴气笼罩,葬了许多无名的坟墓,它们隐藏在杂乱的草丛中,很难看到,又无法靠阴气分辨,导致舒年不小心踩到了一座。
  这座坟的年头很久远了,几乎变成了平地,但刚刚踩到坟土,舒年就觉得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一股带着血煞的阴气喷薄而出,立刻就将他魇住了。
  舒年的意识空荡荡的,恍惚间看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一座阴森的老宅。
  如果是正常状态,他肯定不会冒然进去,但他被迷了心窍,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便想也不想地推开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老宅里静悄悄的,只有单调的扫地声。穿过长长的游廊,舒年看到穿着灰马褂的帮佣在清扫庭院。
  帮佣背对着他扫地,动作和节奏一成不变。待到看见正脸时,舒年才发现他浑身腐肉,溃烂的伤口流出乌黑腥臭的脓水,将马褂染黑了。
  帮佣的一颗眼珠掉进了落叶中,他却无知无觉,将落叶和眼珠一起扫到了角落。
  屋檐下挂着一排鸟笼,每个鸟笼都关着一只鸟,它们一声不叫,用尖利的喙啄着自身的羽毛,将羽毛血淋淋地拔了下来,直到血肉模糊,再一根根地装回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舒年走进正房,房内的陈设很有古韵,点着淡淡的熏香,家具是名贵的黄花梨打造的,墙上挂着仕女图,仕女轻摇罗扇,与端坐在主位上的雪白骷髅一起望向了他。
  骷髅一身月白色的男式长袍,细长的指骨佩戴着枚翡翠扳指,温文尔雅地端起茶杯。袅袅水汽后,他黑洞洞的眼眶端详着舒年,过了片刻,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舒年从不知道骷髅也能笑。
  过来。
  他对舒年招了招手,舒年走过去,看看旁边的空座,又看看骷髅,选择坐在了骷髅的大腿骨上。
  骷髅动作微顿,任由他坐了。
  他搂着舒年的腰,冰冷的指骨划过他的脸,像是在抚摸他。
  舒年被骷髅摸得痒痒的,避开了他的指骨,骷髅不悦,他察觉到了,于是他勾住骷髅的颈骨,在上颌骨的位置亲了一下。
  好乖。
  骷髅果真被他逗笑了。他的嗓音好听极了,笑声也迷人,爱不释手地摸着舒年柔软的发丝:你叫什么?
  我叫
  本能在警告舒年,绝不能将名字说给骷髅听,但骷髅只是多摸了几下他的头发,舒年就变得眼神迷茫,乖乖地回答:舒年。
  好。骷髅莞尔,轻点他的鼻尖,等我找你。
  舒年猛地惊醒,醒来时依旧站在坟墓上。
  他明白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来不及挽回了。因为对厉鬼说了名字,三年过去,他用尽了种种办法,却始终无法摆脱厉鬼,甚至更糟,还与他订了阴亲。
  厉鬼太厉害了,就连舒年的师父也拿他毫无办法。他们不知晓他的名字,找不到寄身的遗物,杀不掉他,藏也无处可藏。
  舒年没见过他的真身,但他会夜夜入他的梦,梦中的他渐渐长出血肉,一日比一日更像人。
  阴婚没有具体的日期,但舒年猜测,应当就是他完全长出肉身的当日,那时舒年就会死。
  眼看期限越来越近,舒年的师父给他算了一卦,竟找出一条出路:想要退掉阴婚保住性命,就要参加《夜栖凶宅》,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于是舒年来了。
  舒年将撞鬼的遭遇讲了一遍,但并未深入,没说他被迷了心窍,也没提到阴婚。
  方济听得头皮发麻,既佩服又同情他:难怪你运气不好。人的运势也与元阳有关,被厉鬼缠上,阴气浸体,元阳萎缩,怎么可能有好运。
  舒年:这倒不是,我是从小就倒霉。
  方济:
  也是,要不然那么多座坟,怎么就偏偏一脚就踩上厉鬼的坟头。
  何策划听得心惊,小心翼翼问:它是跟着你来的?那它为什么要杀罗大师?
  舒年不方便解释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况且何策划不知道罗大师曾对他动手动脚,便说:他长得太丑了。
  何策划木了。完了,他比罗大师还丑,那下个死的人不就是他了?
  方济轻咳一声,暗示舒年别把人忽悠进沟里,又道:我有个想法,既然罗大师是因为电话中的鬼才走不出去,它只针对他,那么张老板是否已经离开了呢?
  罗大师断指后,还有一个姓张的老板退出了节目,跟随工作人员离开了。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碰见他,应该就是真走了吧?
  女白领心中重燃希望,低头一看时间,他们在这里就快待够一小时了,再过几分钟,她就能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突然何策划鼻尖抽动,闻着这股味道,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真的。女白领愣了愣,也说,好香是炖肉的香味。
  走廊深处的门吱呀打开了,更强烈的炖肉香味扑面而来。
  门后走出一个人,是男白领。
  他身上沾着血迹,脸色僵白,冲他们笑了笑,笑容说不出地怪异。
  饿了吗?他招手,这里有肉,过来吃吧。
  说着,他拿出了一块煮熟的长条肉,放在嘴里咀嚼一会,吐出了骨头,赫然是人的指骨和指甲。
  他吃的是人手指,手指的指根上有一枚金戒指。
  女白领手脚冰凉。
  这是张老板的婚戒。
  未婚夫们的聊天群四
  【群成员三号、四号已被管理员解除禁言。】
  三号:年年不要坐在脏东西上,会生病的!!
  三号:我也有腿给你坐啊!我保证更舒服![表情]猫猫流泪.jpg
  四号:骷髅?群主丑逼。
  六号:像个诱拐犯。
  五号:一号对小年这么做,不是很好。
  一号[群主]:尽管你们很无礼,但没关系,我不怪你们。我能体谅你们的不开心,毕竟每夜与年年见面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不是吗?
  一号[群主]:[微笑]
  【群成员举报了群主的发言】
  第5章 诞生之宴(五)如一位年轻的古典绅士
  男白领吃掉了张老板煮熟的手指,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指尖的肉汁。
  何策划几人看在眼里,酸液在胃里翻涌,就快吐了,偏偏男白领还问他们:你们也来一口?
  不
  他们惊恐摇头,男白领大笑着,从身后抽出染血的剔骨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那就让我尝尝你们的肉吧!
  何策划和女白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靠着墙满脸土色,好在方济学过搏斗,上前擒住了男白领持刀的手腕,一抓一拧,使出了能将人腕骨捏断的力道。
  一般人被这么抓着,早就会疼得松手了,但男白领明显被鬼蒙蔽了心窍,对痛感无知无觉,刀照样落,还要把刀往方济手臂上插。
  糟了!
  方济来不及躲,也不能松手,电光火石间,他却突然在男白领身后看到了舒年,也不知他是何时绕到后面的,只见他往男白领的头顶拍了拍,用鬼话说:醒来。
  当啷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男白领眼神一变,身上的戾气消散了,茫然地嘟囔着:我这是?
  舒年放下手,方济一愣,不知是第几次在心中佩服对方。唤醒鬼迷心窍的人虽然不难,但也绝不轻松,他从未见过像舒年这么举重若轻的手段。
  男白领恢复了神智,想起自己被迷住心窍时发生的事,他、他吃了张老板的肉
  先后吃了罗大师和张老板的手指,堪称手指品鉴家的男白领心理阴影无人能及,当场吐了,呕吐物的味道与肉香融合在一起,显得恶心至极。
  张老板人呢?方济递给他纸巾,问道,你见过他吗,他在门后?
  在里面。男白领边吐边哭,指着厨房,他死了,被挂在里面,有个东西,逼我吃他的肉,要是我不吃,我也得死
  门内有鬼。
  几人汗毛倒竖,正想逃离,忽然那扇门又打开了。
  浓郁的肉香好闻到了极致,引人垂涎欲滴,勾得男白领两眼发直,何策划和女白领也吞咽着口水,想象着房间的美味佳肴,只觉得要是能尝上一口,哪怕死了也能瞑目。
  逃跑的想法烟消云散,他们不由自主地被勾着朝前走去。见他们又有被迷心窍的迹象,舒年狠狠地在他们每个人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让他们清醒过来。
  三人是醒了,都被吓得不行,但这样的清醒是短暂的,没过一会就又被迷住了。只要肉香继续飘荡着,甚至还有扩散的迹象,他们还在别墅里,就不可能摆脱香气的笼罩。
  我进去看看。舒年对方济说,你在这儿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乱跑。
  方济点头,郑重应下:小心。
  舒年迎着肉香味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带上了。
  他举着手电筒一照,发现这里是一间厨房。
  厨房非常大,占地足有三十多平,洗手池、水案、白案、灶台分布成长长的两列,金属制的台板和吊柜泛着冰冷的光芒,却不够干净,到处都喷溅着黑红的血迹。
  咕噜、咕噜
  两口灶眼上烧着盛满肉汤的大锅,白花花的肉块在肉汤中浮动,被煮得烂熟。两条被割开的人腿被铁钩穿过,像猪肉似的挂在半空中,滴落的血液在下方汇聚成一小洼。
  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肥胖人影背对着舒年,砰砰地剁着砧板上的肉。
  剁到一半,一口新烧的锅开了,它抓着一颗人头扔进锅里烫了烫,然后捞出来,拽着人头的毛发一拔,很轻松地将毛发褪下,根部带起一大块头皮,露出里面红红的血肉。
  毫无疑问,人头是张老板的。
  他是第一个死亡的嘉宾,甚至是惨死,节目直播间瞬间炸锅了,观看人数瞬间少了几十万,都是受不了血腥场面关上直播的。
  不过仅仅过了几秒钟,这点缺失的人数就被填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暴涨了数百万,虽然很残忍,但张老板的惨死激发了很多人收看直播的兴趣。
  观众们兴奋而恐惧,这两种情绪在舒年的脸上都没出现,他依旧是平静的,打量着这道人影。
  人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停止了处理人头,转过身来。
  它一转身就暴露了身前的样子,它五官模糊,看不清脸,肥胖的身躯开膛破肚,腐烂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外面还挂着一截破烂的肠子。
  看到它的死相,舒年对它的身份有了计较。它是山庄的八名死者之一,生前是个颇有名气的大厨,被第一任山庄主人挖角过来担任厨师长。
  据说大厨在死前精神很不正常,要求厨房不分昼夜地开灶,只要大厨醒着,就必须有人做菜,大厨自己也做,做好了以后,神经质地品尝每一道菜,却永远都说不好吃,把菜都扔进垃圾桶里重做。
  大厨的这种行径很快惹怒了后厨的所有人,山庄主人找大厨谈过,但无济于事。
  人是好不容易请来的,主人很无奈,却不得不辞退大厨,但大厨突然暴死了。
  经过尸检,发现死因是活活撑死的,食物甚至撑破了胃部、流到体外,没人知道大厨是怎样吃下去那么多东西的。
  穿着厨师服的鬼影看了舒年一会,忽然放下刀,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它忌惮他,舒年感觉到了。
  但并不像是它觉得他有威胁,它在害怕别的东西,或许和照片房中的鬼一样,它也惧怕那道注视。
  舒年向前走,它一直后退,没做出攻击他的举动。直到舒年走到灶台前,关上了火,要碰那两口锅的时候,它才冲他低吼了一声,警告他不要乱动。
  舒年跟它对视了几秒。
  然后他微笑一下,猛地掀翻了装着人肉的锅。
  吼!!
  鬼影被激怒了,挂在墙上的菜刀猛地飞起来,冲着舒年直插而来。
  舒年闪身躲过,尖刀插入吊柜,竟把钢板穿透,足足没入了半把。
  鬼影失去了理智,扯掉吊在天花板上的铁钩,晃着满身的肥肉跑向舒年,仿佛也要把他当成一坨猪肉吊起来。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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