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_分卷阅读_214

  她眉眼便带了笑:“那是什么?”
  我见了这笑方知又被她耍了,恼道:“我是怕了你了,本就伶牙俐齿,再学着这些高僧辩佛讲道的,更是不得了了,我也不和你辩,你爱看什么便看什么,学佛学道都由你,你真入了道,我就也舍身去你那寺庙,你持斋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吃肉喝酒,你念佛的时候,我就叫人来演歌舞,你成了正果往西天极乐去了,我就…就找七八个小娘子做那人间极乐,看你在西天怎么把经念下去!”
  她笑得书都拿不住,却还一本正经道:“痴儿,我若真是修得清净法门,自然是断了尘缘的,你吃肉喝酒或是找小娘子,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辩不过她,只能一头扑在她身上道:“你是我老婆,怎么没干系?”
  她还怔着道:“老婆?”被我一挠,明白过来,笑得向后直仰,我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不依不饶地挠了一阵,她到底不肯服软,只道:“外面还有人呢。”
  我方气哼哼地坐定,她却又伸着头来觑我的脸色,拿手来戳我的脸:“出来一阵,也没亏待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本不想理她,听见说瘦了,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
  她便笑:“当然是骗你的,你真瘦了,陛下就该怪我了。”
  我恼得很:“胖得山都爬不动了,都是叫你喂的!”同是登山,连母亲都是步履从容、不见疲色,独我一个爬不多高便心悸气喘,母亲倒是没有当众责备,只是回头看了几次,叹了一叹,却臊得我恨不能躲到山崖缝里去,阿欢倒好,一口一句“是妾失职,未曾照看好太平”,回头又叫人炖了许多药膳来,白日黑夜地迫我吃,我虽未对镜细看,想来脸上多半也又圆了一圈——都是这人的错!
  阿欢看我生气,倒笑得越灿烂,又拿手来拨弄我,拨得我真要生气了,才慢悠悠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坐正,眯着眼微微笑道:“你夜夜做梦梦见神仙,又一心向往那神仙世界,原来却不是西方极乐么?我听你描述,也不像是三清道尊的清静福地,不知世上除了这两处,竟还有别的神仙地界。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欲以小管而窥全豹,竟不可得。”
  我心中一紧,气哼哼地看她:“你又未曾身入佛国,怎知极乐究竟是怎样世界?纵是身入佛国,那里有三千大千世界,你只窥得一处,怎知别处如何?又怎知我梦见的神仙,就不是佛国的神仙?”
  阿欢摇头浅笑:“我不必知极乐是何处,那极乐之门也不会为我这样的人而开。”趁着我怔忡的当口,伸手在我脸上捏了又捏:“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正下昨天的注释,大人在唐代一般指双亲,偶尔也可用来指血亲长辈,不是高官。
  第306章 则天(六)
  她又梦见了先帝。近来日子过得越来越惬意,这样的梦本已极少了, 不知今晚为何突然又有了这样的梦, 还是在午睡时候做的, 午后她本想去花园里走走,看看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踢踢毬、打打樗蒲,热闹热闹,做了这样的梦,无端地便懒怠动弹, 在寝殿懒洋洋地待了一会, 实在无趣,抬眼看高延福:“近来外间可有什么趣事?”
  老东西立刻便啰里啰嗦地说了几件, 不是慈恩寺出了机灵的鸟儿, 就是稻田里出了什么祥瑞的形状,她听了几句, 颇觉不耐,唤长生几个来说,又都是宫里的家长里短, 她微微生出些焦躁,扬眉道:“崔明德呢?婉儿呢?她们在做什么?”
  高延福低眉道:“郑娘子有些不好,上官承旨回去探病了,明日再过来。”
  她蹙眉:“病了?是什么病?”
  高延福答不上来,还是徐长生答了一句:“说是吃多了螃蟹,有些腹泻。”又道:“就是陛下赐的螃蟹,上官娘子一个没留,全孝敬郑娘子了。”
  螃蟹是八月里赏的,如今已是九月初,没有活蟹放这么久不吃的道理,若是如此,怕是病也有些时候了,怨不得婉儿这几日都面有忧色,夜里常找了借口不来侍奉,她还疑心是不是癸水来了,算算日子又不是——这小东西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她扯了扯嘴角,道:“既是母亲病了,自然该去看一看。”坐了一回,想起来,又问:“太平在做什么?一日也不见她来。”
  徐长生笑道:“午时来过一回,陛下睡着,没敢搅扰,梁王、魏王、河间王和三郎也来过,都到宫门叩问了起居。大娘也来过,进了九桌吃食。”
  她微微颔首,坐了一会,又道:“朝臣们有什么趣事么?”
  徐长生欲言又止,她一眼看见,眯眼道:“但说无妨。”
  徐长生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子的眼——近日都中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来俊臣审周兴的传闻了。”
  她来了兴致,挑眉道:“说来听听。”
  徐长生道:“娘子不是命来俊臣去审周兴么?他便邀了周兴喝酒,喝到一半,说‘近来囚徒里有许多愚顽之辈,不肯认罪,老兄有什么办法么?’周兴对说:‘取大瓮,以炭四面炙之,令囚人处之其中,无事不吐’,来俊臣命人照做,周兴还在等人带囚徒上来,他却笑道:‘奉敕勘问老兄,劳烦老兄入大瓮罢’,周兴面色大变,立刻便伏罪了。”
  高延福听到前面便已面色大变,在旁杀鸡抹脖地使眼色,这小娘却自顾自地说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好笑,不动声色地抬了抬衣袖,淡淡道:“哦?照你这样说,周兴死的倒是冤枉了?”
  高延福已垂低了头,两股战战,不敢接话,徐长生还无知无觉——她倒是就喜欢这些年轻小娘们什么都敢说的一股傻劲,只要这傻是真傻,而非装傻——笑嘻嘻道:“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怎么会一出都城就被仇人杀了?这就是恶有恶报。”
  她忽地生出些不悦:“周兴与你们又没什么大仇,你这样兴高采烈的作甚?”
  徐长生道:“他犯了谋反之罪,就是与娘子为仇,既是与娘子为仇,自然就是与我们为仇了。何况他作恶多年,坏了娘子多少好名声!”
  她眯了眼,哼一声道:“你也说了,他这谋反是被来俊臣迫出来,做不得准的,若不是真谋反,怎么能算是与我为仇?他是什么人物,何德何能,又堪与我为仇?”
  徐长生被她问得一怔,扑在地上道:“娘子说得很对,是妾愚昧。”眼珠子一转,又大拍特拍她的马屁:“娘子圣明神武,妾等不及娘子之万一,周兴那等无德无能之人就更不用提了。”
  这小娘是真傻,且正经说起话来也不那么可爱——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道:“你是宫里人,外面的事还是少听、少问,这次不罚你,下不为例。”懒得看她委屈的表情,不耐烦地挥挥手,徐长生这时候倒是很识时务,扁着嘴巴退出去了。
  她看了看高延福,老东西恨不能将头埋到地上,再看阿青,这人一贯的面无表情,说起面无表情,她倒是想起婉儿那小东西,同是十余岁的小娘子,这小东西当年,比起现在这些年轻人可强出不知到哪里去了。她近来有意提拔宫中近人,数次命内书堂择笔墨可看者进献,结果无论内侍或是宫人,一个堪与当年之王氏、房氏比较者都没有,更不要说婉儿、崔明德之流了——倒显得这几人很稀罕似的。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地看着高延福,蹙眉道:“让你素日多看些书,添些文采,你又不看。”
  高延福恭恭敬敬道:“是是是,老奴回去就督促那两个儿子,命他们好好看书、好好增添文采。”
  她哭笑不得:“是叫你看书,不是让你教儿子。”
  高延福笑:“老奴是不中用的人,哪能如圣人陛下,到现在还能看得进书,学得进东西?只好回去教儿子,让儿子们替老奴伺候陛下了。”
  她本微觉得意,忽地想起自己与高延福同年,又生出几分感慨:“这与皇帝、奴婢无干,只是年纪上来罢了。朕现今也开始眼花,不爱看那些字啊书啊的,最多听人念念。”想到那日常可念书的人一个都不在,再想到那“来俊臣审周兴”的传闻,又哼出一声:“你没有子嗣,却还能教导两个干儿子读书,朕有一堆子侄,却不知要教谁去。”
  高延福赔笑道:“老奴老了,所以只能教儿子们侍奉陛下,陛下却还未老,远未到教导儿孙的时候呢。”
  她冷笑:“朕那些子孙,不必教导,已叫朕坐立不安了,再加教导,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高延福不敢答话,殿内一时竟有些静寂,她不喜欢这静寂,且又想到儿孙事,更觉不悦:周兴已死,此刻将那从前的旧传闻翻出来,所针对的无非是来俊臣,或扩而大之,是她所任用的那几个人,武承嗣才刚罢相,这些李氏旧臣就又兴风作浪,步步不让,置她这皇帝于何地?她明明身体旺健,这些人却死死盯着她的身后事不放,实在是可恨。
  她眯着眼想了一会,转头去看高延福:“梁王是不是上过封禅的疏?”
  高延福愕然,还是阿青道:“回陛下,四年前魏王、梁王请封嵩岳,因库用未足,旨意未许。”
  说是库用未足,实则是当年朝局未定,突厥、吐蕃又乘机入寇,所以暂时罢了这事,而今朝局已定,倒可徐徐筹划此事。
  她慢悠悠地起身,半晌才道:“朕梦见了皇考和先帝,两位都说嵩岳乃是福地,去此处禳福可保四海清晏,你们传令下去,即日便启程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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