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145节

  “好,我不劝你。”娜仁无端鼻子一酸,眼眶微有些湿润,好一会,哑声道:“但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太子眼看要娶太子妃,毓庆宫离添小皇孙不远了。”
  “我也听说了。”端嫔一笑,道:“听闻未来太子妃最是温和贤惠的性子,太子爷有福了。”
  她说起太子的时候,眉眼总是万分的温柔,透着柔和慈爱的光彩。倒不是平时不温柔,她的性子素日里就是温温柔柔的,看上去没什么棱角,不会轻易与人起口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但在说起太子时,她仿佛是把给两个人份的温柔都倾注在太子一人身上,又像是在倾尽全力弥补太子没有享受到的那一份本应属于他的爱。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即便平妃对太子也很是照顾,太子还是更为亲近端嫔。
  从启祥宫出来,娜仁还满是感慨,这人世间啊,总是要真心换真心,假意便只能换假意了。
  走在寂静的长街宫道上,娜仁忽然扭身望了启祥门上的匾额一眼。这座宫殿已然不如昔日清梨在其中且盛宠在身时那般透着如日中天的朝气,但也并没有日暮西山的落寞。
  便仿佛冬日下午申时初的天色,没有天边的黄昏落幕,也没有正午的旭日高挂,天边平平静静地,云淡天高,是很浅的蓝,叫人万般复杂的心绪尽数平定。
  这里不是什么净土、乐园,这里就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太多争斗的人间。牙齿和嘴唇有时候也会打架,但端嫔和兆佳氏都是好性子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拿出来好好聊一聊的。
  外面的风波偶尔会波及过来,皎定在外头也许会受什么委屈,不像娜仁那里靠山硬、面子硬,合称双硬无人敢惹。但皎定的委屈一定不会白受,端嫔和兆佳贵人会想尽办法替她找场子回来,宫内解决不了的,整个西六宫最有力的外援便是隔壁最疼小姑娘的慧娘娘。
  这里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家的感觉。
  娜仁必须承认,比之她美人遍地,只需要她操心于吃喝玩乐的安乐窝,启祥宫更有一种寻常人家的感觉。
  啊,是她活得太过腐、败了。
  但已经腐、败了这么多年了,也为了如今的腐、败生活付出了许多,她是绝不会往出推的。
  享受是生活的附加项,不是绝对,但有了也是好的,无需拒绝。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娜仁都能坦荡接受,平常面对。落魄了便上进,功成便享受成就。贫穷无需自卑,富贵也并不可耻。
  人生种种,性格与能力造就,娜仁愿意拥抱自己的一切,好的留着,不好的改了,好与不好,只要不触犯律法,就由自己的内心来判定。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到完全接受自己的一切、拥抱自己的本心,那活着可真是太累了。
  已经养了很多年老的娜仁靠在永寿宫书房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与雪中静立怒放的红梅,如是感慨道。
  正发着呆,有人进来通传:“娘娘,裕亲王福晋请见。”
  “她怎么来了?”娜仁一扬眉,琼枝道:“裕亲王只罚了三年俸禄、撤三佐领、取消议政权。这惩罚说轻不轻,但和除去王爵比起也不算重。今儿个,裕亲王福晋应是要入宫拜太皇太后的吧,来您这也说得过去,总归是您点了她一句,她但凡是个有心、有眼色的,都应该走这一遭。”
  娜仁想了想,命:“叫她正殿暖阁里坐吧。”
  负责通传的宫人应了一声,恭敬地躬身退下。
  娜仁走进暖阁中时裕亲王福晋已候在那里了,她面上带着笑,美滋滋地透着喜气,又带着些恭谨与尊敬,先给娜仁请了跪安,然后道:“妾身今儿入宫,是为了来向娘娘谢恩的。多亏了您点醒了妾身,不然只怕……”
  “你不必谢我。”娜仁淡淡地打断了她,以娜仁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是不必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好脸相待温言软语地说话的,在宫中尊贵了这么多年,任性些不怕,若处处圆滑周全,岂不憋屈?”
  裕亲王福晋有一瞬的茫然,娜仁没等她多说什么,直接道:“若是你来谢我的,我说不必了;若是福全叫你来,你回去便转告他不必了。这事说到底我并未帮上什么忙,万岁爷宽恕轻罚福全是因为他击败厄鲁特的功勋,你们没有谢我的必要。”
  她实在不喜裕亲王福晋的性子,或许是因为裕亲王福晋当年自认为与仁孝皇后较好,对继后位的愿景处处看不上眼的缘故。
  对于何处得罪了这位娘娘,裕亲王福晋浑然不知,见娜仁不假辞色,心中甚至有些委屈,便再也待不住了。
  入宫一趟,红着眼圈回,礼物也原样带了回来。裕亲王见她这模样,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在宫里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还不是那个皇贵妃!”被他这样一问,裕亲王福晋登时七分的委屈也化成十分了,将在宫中之事尽数说出来,又愤愤道:“再别叫我登永寿宫的门!我阿玛额娘将我养这样大,我又嫁到你们家,为你生儿育女,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然而意料之中的安慰声并没有响起,裕亲王眉心微蹙,喃喃自语:“若是常人,这会是应当与我甩开关系免得惹万岁爷的眼,但皇贵妃的性格是不在意这些的,莫不是万岁爷待她……不会,都这些年了,万岁爷待皇贵妃与旁人大不一样,总不会冷待忌惮皇贵妃叫她处处如此谨慎。莫非……你是不是有何处得罪了皇贵妃?”
  裕亲王狐疑地看向裕亲王福晋,自家媳妇自家知道,裕亲王福晋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哪处得罪了娜仁也不是没可能。
  但从前得罪了娜仁,却没受过娜仁给的没脸……裕亲王捧着心口,一副感慨至深的动容:姑姑虽偏心皇上和隆禧,心里却也还是有我们的。
  若叫娜仁知道他这想法,必要翻个大大的白眼,告诉他您实在是想多了。
  我单纯就是看到你媳妇的机会少而已。
  只说此时,裕亲王福晋几乎气个半死,颤着手连着去拍桌子,很恨地道:“你媳妇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也没个表示,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裕亲王淡定地道:“皇贵妃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为难你,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屑难为与自己无过之人,你莫不如想想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她。”
  话是这样说,见裕亲王福晋委屈极了的模样,想到她这段日子为了自己四处行走碰壁,受了不少委屈欺辱,心又软了,不由揽过福晋柔声宽慰了一番。
  人家夫妻私语自不必提,只说这日康熙与娜仁说起聘娶太子妃之事,便道:“且缓一缓,倒不必急。”
  娜仁挑挑眉,“又不急了?”
  “娶了媳妇,小心思便多了,晚两年,先定一定心智才好。”康熙似笑非笑看着娜仁:“好比福全二哥,那也是心智将定了才娶妻,不也被他那蠢媳妇带的不大灵光了?好在有些事上还是清醒的……”
  他不大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又笑着与娜仁道:“听闻二哥后来向阿姐赔礼可出了不少,可知娶妻不贤祸害家门啊。”
  娜仁便看着他,似有些无奈,目光又幽幽地着实复杂,好一会才道:“希望你们父子能好好的,也叫我们多过些消停日子吧。”
  第132章
  圣旨下,因贞懿皇贵妃丧,选秀停办,延至三十一年举行。
  这本不是皇贵妃薨逝的礼节,但佟氏对康熙而言到底意义不同于诸嫔妃,又被追封皇贵妃,以大半皇后仪下葬,如此举丧,虽过却不算十分过分。康熙悲恸至极,前朝诸臣也不会在这里寻皇帝的不快。
  对此前朝后宫议论纷纷,多有指康熙厚佟氏而薄永寿宫的,皆为无知妄语或小人挑拨之为,娜仁虽听说过几句,但一概没放在心里。
  倒是康熙对此反应很大,明摆着表达出自己对此的不快还不算,彼时正逢当季贡品入京,便是流水般的东西进了永寿宫里,叫这些年逐渐习惯永寿宫低调行事的各宫与宫人们好不讶然。
  倒不是平日娜仁得的东西少,而是娜仁一向奉行闷声发大财,太皇太后、太后与康熙也照顾她的习惯和性子,自后宫局势逐渐稳定,永寿宫无需造势之后,送东西的动作就开始低调起来,当季的新鲜东西内务府也是分批次送,少见这样大张旗鼓、锣鼓喧天恨不得阖宫人都知道的时候。
  娜仁对此万分好笑,康熙却振振有词,她也辩驳不过,只能从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辩,但是看着他滔滔不绝意志坚定的样子,娜仁心里好笑之余又觉着暖呼呼的,便不强辩,只笑听了。
  这是宫中的一场小风波,且不必多提。只说因这一事,佛拉娜本来打算好的为胤祉挑选嫡福晋之事也被耽搁下来,她不由道:“她倒是临了临了都安排好了,万岁爷的意思是等四阿哥出了孝便赐婚,我的胤祉婚事却被耽搁下来,也不知猴年马月能有个结果。弟弟在哥哥前头成婚,也不是这个道理啊。”
  佛拉娜嘟囔着抱怨,俨然对此颇有怨言。
  这些年她和佟氏关系平淡,点头之交,塑料姐妹花的友谊自然不能指望由多深厚,这会抱怨两句也实属平常。
  不过她性子不错,话刚出口便自知失言,一拧眉,自顾自道:“也罢,人都没了,也没什么。便等回头再挑吧,左右不还有太子陪着胤祉呢吗?也不算丢脸。”
  娜仁便拄着下巴笑眼看她,没说话。
  如佛拉娜所言,康熙是有四阿哥一出孝期便为他与乌拉那拉氏赐婚的意思,这也是当日佟氏临终所求。
  娜仁有时候觉着康熙待佟氏怪矛盾的,要说不上心,也不至于破例以重仪下葬,佟氏过世之后也着实悲痛;可若说上心,也没见他有多么细心地为佟氏谋划,生前虽说厚待但也并非十分宠爱。
  男人心,海底针,谁能猜得透呢?
  只说那乌拉那拉氏的小格格,娜仁是见过两面的,均是乌拉那拉氏夫人特意带着小格格入宫请安。
  小姑娘生得弯弯的柳眉,杏眼桃腮眼眸明亮,行为举止优雅稳重,待人温柔和顺,年岁虽小,行事却不差。
  被母亲带在身边,进了华丽巍峨的内廷,小姑娘难免有些怯生生的拘束,但自幼的教养是造不了假的,虽然局促,举止却还大方沉静,落落有礼。
  娜仁见了她极为喜欢,见面礼出手自然阔绰。
  但细瞧着,又会有几分心疼,这样小的年岁,合该在父母身边,欢喜无忧地度日,只需发愁今日穿什么样的衣衫或怎样应付先生的功课。如今却是将要嫁为人妇,只怕此后好长时间中都难得宁静日子。
  娜仁所能做的,不过是表达出对小姑娘的喜欢,或许日后她在宫中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入秋了,天气转凉,赐婚的旨意已经下达,婚仪打算预备在明年,四阿哥的婚事按理应该德妃来操持,娜仁这日便召了德妃过来,将这事说与她。
  偏殿里炉火正旺,娜仁笑容和煦地命人看了茶,对德妃道:“叫你来是为了胤禛娶福晋的事,知道你忙,我也不和你兜圈了。下聘自有内务府按照掌仪司的单子预备,婚房尺寸丈量等事内务府也会操办,你只需做个统筹总揽,没多麻烦,但却是非你不得的。”
  德妃面上带出几分为难,缓声道:“能操办四阿哥的婚事,妾身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段日子十四阿哥常常生病,妾身手头宫务又十分繁忙,只怕是心有余……”
  未待她推辞完毕,娜仁打断了她,“这些都是小节,无妨。线不是十四阿哥虽然病了,但在阿哥所,有乳母、保姆们专人照料,又有太医随时照顾,你又忙于宫务,不可能日日守在阿哥所陪伴,便是多一件事也不占你照顾十四阿哥的时间。便是十四阿哥的病是一时的,四阿哥的婚事却不急于一时,是要缓缓仔细预备的,你便是接手下来,前头一段日子也不会忙乱,真正忙起来只怕都要转年了,届时十四阿哥还会病着不成?”
  她眉目沉沉,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你是四阿哥的生母,他的婚事自然应当由你来操办,不然会叫人看了笑话去。况且你并不需要真正忙乱什么,大事小情都有内务府代为打理,大事都有旧例可循,你不过是总筹一番,并打理些小节罢了,并不费什么时间心思。”
  操办婚事忙不忙端看用不用心,贤妃当日为大阿哥的婚事忙得脚打后脑勺,那是她处处都放心不下,里里外外一把抓着,总觉着内务府做得处处都不尽足。
  德妃俨然是无需有那样的烦恼的,这会娜仁这样说,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模样,德妃心中略略忖度一番,便也点头应下了,只道:“妾身尽力而为吧。”
  “这才是呢。”娜仁方温和地笑了,又命人取出几匹缎子来,对她道:“这是今秋江宁织造新供的缎子,内务府先将新鲜花样的送了过来。我今年已做了几身秋衣,再做怕也穿不过来了,这花色衬你,你且带回去裁衣裳穿吧。”
  娜仁散财童子之名在宫中早有传播,凡是登永寿宫门的人,或者被叫来有话说的人,总能带点伴手礼回去,有时是简单的点心吃食,有时是料子与新鲜玩意,有时候是用来交流感情的,有时候是打完棒子当甜枣用的。
  德妃习惯了她的招数,心中复杂,也不知是感慨娜仁会做人还是感叹她就这样明晃晃的招数,叫人不得不接。最后还是轻笑着道了谢,又坐着闲话几句,方才起身告退。
  送走了德妃,娜仁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倒是不怕德妃再这里头使什么手段或是小绊子,交给她的事若是在她手上被办岔了,但丢的是她的脸面,且在康熙那里也得不了好。
  德妃好歹是个要脸的人,不至于那般下作地行事。
  既然这件事她接了,就得办得风光体面,为了争一口气,办得比贤妃还要用心也是常事,毕竟这四妃之间也偶有明争暗斗,从未消停过。
  论位份,四人虽然平级,但贤妃是妃位内第一人,德妃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便略逊于她几分。能在为儿子操办婚事上头压贤妃一头,德妃自然会很乐意。
  娜仁便拿捏着她们这些小心思把四阿哥的婚事安排妥了,旁的事便无需她来操心。
  转年,宫中热火朝天地预备四阿哥的婚事的时候,佛拉娜也兴致勃勃地开始为自己挑选儿媳妇。
  总不过是那几家的闺秀,身份、年龄都合宜,名声不错,听闻品行也上佳,她忙着一一相看对眼缘,也不能免俗地将闺秀们的八字送到庙上请大师与胤祉合了一番。
  对于她们的迷信行为,娜仁是真没什么好说的——八字这玩意要是真准,那这年代就不会有什么怨偶了。
  不过佛拉娜愿意信,娜仁也没法说什么。
  反正准不准还是看概率,万一真就是个铁口直断的高人呢?
  若不是,就那封出去的香油钱的数额,娜仁都替佛拉娜感到荷包痛。
  最后看定的是董鄂氏的一个女孩,起父系勇勤公,领都统职,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娜仁见了一面,行事稳重大方,一身书卷儒雅气在满洲贵女当中倒是难得。
  也看得出,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佛拉娜是花了心思的。
  胤祉性喜舞文弄墨不好躬马,董鄂氏虽然以“只念过几本书,些微识得三两个字”自谦,但谈吐间带出来的东西是掩盖不住的,这二人日后想来是会投契的。
  那也就不枉费了佛拉娜的一番忙碌。
  人选既定,便等着入秋选秀后赐婚,康熙在挑选儿媳妇上一向只负责圈定出家世范围,具体人选由皇子母妃来确定。佛拉娜既然看定了董鄂氏,他便点头同意了,大选后干脆地赐婚。
  同时还命内务府加快准备成婚事宜,预备叫三阿哥在四阿哥之前成婚。
  如此准备上难免会有些局促,佛拉娜对此还有些不满,怕在哪里会疏漏预备得不周全。但不得不说,康熙的旨意正中她的下怀,没抱怨多久,便热火朝天地预备了起来,即便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娜仁感觉自己咸鱼躺得都不是太好意思,在心灵上遭受了两日谴责之后,便决定带着留恒却南苑小住些时日。
  说辞也是有的,入秋了,京师中气候干燥,南苑里正有个大湖泊,空气更湿润些,适合留恒的身子。
  理由过不过得去是两说,但她能拿出来,还说得振振有词,康熙虽觉好笑,却也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她成功避开宫中紧张的氛围,在南苑继续开始躺倒养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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