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没想到有这样一份因果在里面,难怪他没让我来找你。”阮伊箬嗫嚅着开口,“当下是及早取到千年蚌珠,那郁王说天亮便进宫去把珠子诓出来,我们必须要赶在他的前面。”
  “嗯,皇宫卯时开门,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厉王急迫的说。
  “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嗯,等我去换身夜行衣。”
  “嘎?!我们偷偷进去吗?”
  “是啊,如今朝中多数人保持中立,剩下的一部分便是郁王的人,且你说过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是奸细,我们万不能打草惊蛇,免得闹起来给晗儿留下个烂摊子不好处理。”
  “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这厉王的心思比他的外表看起来细心多了。
  “哈哈,你是想说姜是老的辣吧?”厉王心情大好,眼中精光闪烁。
  呃?!个老东西!
  还好有厉王这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否则凭自己在这守备森严的硕大的皇宫里乱窜,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找得到那皇帝。什么地方有暗哨,什么地方有守卫,什么地方是死角,什么时候需要躲避,什么时候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厉王都是一清二楚的。
  天光已经微亮,略微有些薄雾,不妨碍视物。
  厉王带着阮伊箬穿梭在花园楼宇之间,颇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阮伊箬虽在前世见过故宫,但真的处于这古时皇宫中时,还是为它雄伟壮观、大气磅礴、气派轩昂的建筑小小的震惊了一番,不过现下并不是欣赏景致的时候,跟紧厉王,小心的移动着。
  来到一座巍峨的大殿一侧,厉王在旁边的花坛里捏了两块泥土在手。阮伊箬用眼神问他是何用意,厉王示意她隐在一旁,自个绕到大殿的前侧,“嗖嗖”两声之后,便折回去,朝阮伊箬招手,示意她跟上。
  阮伊箬到了前面才看见大殿门口两个身着太监服侍的家伙软趴趴的靠墙坐在地上。
  厉王推开大门,招呼着阮伊箬进去之后,将两个太监拖进殿里,左右观望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
  这时,内殿里传出虚弱的声音,问道:“是张公公吗?”
  厉王嗫着嗓子,轻声道:“皇兄,是我。”
  虽是听出是厉王的声音,大楚皇帝在见到两个黑衣蒙面人的打扮时,还是吓了一跳。
  厉王撤掉蒙面的黑巾,走到皇帝跟前,顾不上礼仪,抓住皇帝的手,激动的说:“皇兄,晗儿没死,晗儿还活着。”
  阮伊箬站在一旁,打量着皇帝。这皇帝的长相和渚晗有七八分的相似,特别是那一双眸子,竟如复制出来的一般。突闻爱子还在人世,眸中尽是欣喜的神色。只是他的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体弱气虚,隐隐还有些黑眼圈,想来昨夜是没睡好的。不过也是,有哪个做父亲的听闻自己的爱子命丧还能安然入睡?
  靠在龙榻上的大楚皇帝听了这话,就要坐起身,厉王压着他躺好,柔声说:“皇兄,你别激动,时间来不及,我就长话短说了。”
  厉王接着掏出太子令牌,然后将他从阮伊箬那里听来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晗儿,朕的好孩子。”皇帝抚着令牌,喜极而泣,那憔悴的面容也因为这一喜讯而精神了不少。
  厉王起身拉过阮伊箬,道:“皇兄,这位姑娘就是救了晗儿的人,如今她又为了晗儿,只身前来取珠,差点丧身在郁王和刘衡的刀下,她是我们大楚的恩人啊,是整个大楚国人的福星啊。”
  阮伊箬这才扯下面巾,抱拳道:“皇上,厉王,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日暮国野心昭著,我生为大燕人,如若让郁王和那日暮太子的奸计得逞,他朝燕日定有一场好仗要打,若日暮攻不下大燕,必定转取大楚,大楚势必亡国。是以,大燕和大楚,须得结成友好盟国,共同抗敌,才能保住眼前一片清明。”
  阮伊箬说完取出渚晗的手谕递给了皇帝,大楚皇帝看着那火漆依旧完好,对阮伊箬的好感不由多了好几分。颤颤巍巍的撕开信封,皇帝越来越激动,嗫嚅着嘴说:“王弟,没错,是晗儿的亲笔函。”
  “嗯,皇兄,我看到令牌就已经相信晗儿还活着的事实了,皇兄,快把珠子交给姑娘,郁王大概也快来了。”厉王催促道。
  “嗯,王弟,扶我起来。”
  皇帝坐起身,厉王和阮伊箬各扶着他的一只臂膀,搀着他下了床。
  掀开铺在龙榻上的层层软垫,皇帝撂开榻上的一块木板,里面出现一只暗格,暗格中是一只金色锦盒。
  珠子虽是不易碎的东西,皇帝却取的很是小心翼翼,仿佛他捧着的就是他爱子的生命。
  阮伊箬接过盒子,打开来,但见那珠子如鸽蛋般大小,发出幽幽的淡紫色光芒,漂亮至极,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阮伊箬取出里面的珠子,再掏出锦帕包好,将空盒子还给皇帝,道:“如果有差不多大小的珠子,依样放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帝王二人对视一眼,堪堪明白了阮伊箬的用意,看向阮伊箬的眼神中,满是赞赏。
  “朕前些年得了颗五百年的珠子,和这大小差不了多少。”皇帝说着走到榻的另一侧,触到一个按钮,一个暗格便又出现在眼前。从一只红色锦盒中取出珠子放到了金色锦盒中,再依原样恢复好一切。
  阮伊箬拿回太子令牌放入怀中,二人正准备离开,门口却传来拿腔拿调的尖细的嗓音:“两个猴崽子,又跑哪去偷懒了?不侍候好皇上,当心公公我逮到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这便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张公公。原本皇帝在没听见渚晗的被害与他有关时,是极其信任他的,但是现在,他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厉王亦是恨他入骨,示意皇帝到床上躺好,然后快速掠到大殿门口的一侧,等那张公公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掌结束了他的性命。
  厉王掠到榻前,道:“皇兄,我们该走了,你放心,晗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千万别打草惊蛇。”
  “嗯,知道了。”皇帝说着转向阮伊箬道:“姑娘,千万要小心啊!”
  阮伊箬点点头,她知道他话语后面的担忧所隐含的意思,或许也有真心关心自己的成分,但过多的是因为自己承载了护他孩子性命的使命。
  厉王和阮伊箬重新覆了面,抱了那张公公的尸体朝殿外掠去。
  皇帝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才下榻,为那两个小太监解了睡穴,把着大殿的门框大喊着:“来人啊,有刺客,刺客抓走了张公公,来人啊,快去把张公公追回来。”
  厉王和阮伊箬离开没多久,皇宫里因为刺客的到访乱成了一锅粥,喧嚣声一片,到处都在搜查刺客身影的皇宫守卫和近卫队,以求救回侍候皇帝已经二十多年的张公公。
  郁王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储阳殿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心里暗道了声不好,便冲进殿内。
  皇帝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内侍在一旁以湿巾为他擦着头上汩汩冒出的虚汗。
  渚郁跪到榻前,接过内侍手中的湿巾,为楚帝擦着面,柔声问道:“父皇,您怎么样了,没事吧?”
  不知情的人看了这样的画面,绝对会为这样的一幅父慈子孝图而感怀不已的,殊不知,这一切,早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变了调了。
  楚帝隐忍住心里涌出的一丝烦郁,装着害怕的扯过渚郁的手,颤声道:“郁儿,刺客,刺客抓走了张公公,要朕拿什么珠子去换。”
  “珠子?什么珠子?”渚郁怔忡的问:“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欺诈到帝王头上来了?”
  “刺客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子,蒙着面,看不清他的样子。他刚进大殿,朕就大喊,张公公就进来了,他许是怕了惊动守卫,顺手抓了张公公,说是要朕派人把珠子送到南山寺去,他会把张公公完好的交出来。”楚帝挣扎着坐起来,挤出两滴浊泪,哽咽道:“只是,朕有无数的珠子,他到底要的是什么珠子啊?郁儿,张公公侍候了朕二十四年,没他的侍候,朕不习惯,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啊。”
  这刺客定是那宁采臣无疑,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独闯皇宫,劫走宫中内侍,若不是你跟本王结了怨,本王还真想将你笼络到我的麾下啊!不过本王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你昨夜一把火将本王的寝殿烧了一大片,这笔帐,就拿你的命来偿还吧!哼,南山寺是吧?本王特定让你去得走不得!
  幸好,珠子还在!郁王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父皇,您放心,儿臣定会把张公公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可是他没说要什么珠子,咱也万不能随便拿一颗去搪塞了他,万一他一动怒,杀了张公公怎么办?您说是不是,父皇?”
  楚帝渐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道:“要不咱就拿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去?”
  这个宁采臣,为何不直接说是要千年蚌珠?“父皇,这刺客不惜闯入皇宫劫走宫中的人,断不是为了一颗夜明珠而来的。父皇,您不是得了颗千年蚌珠吗?指不定他要的是那珠子。”
  郁儿,先前有大臣跟朕说你暴虐、狠辣、草菅人命,朕还不相信,一味的偏帮你,可是如今你干出的那些事,当真是残暴不堪。虽说你和晗儿不是一母同胞,毕竟都流着朕的血啊!派杀手弑杀自己的大哥,火烧城民的宅子,拉帮结派扰乱朝纲,还试图弑父……随便一条都是死罪!
  这万乘之尊真就那么吸引人吗?可为何晗儿却不想做皇帝?
  原本朕还抱有希望,希望你只是一时糊涂,可你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诓走朕的千年蚌珠,以绝晗儿的性命,叫朕怎么不失望?郁儿,他日朕要将你除去,那也是为了千千万大楚百姓的安宁,你休得怪朕!
  见楚帝不答话,郁王只当他是舍不得,当下摇着楚帝的手臂,道:“父皇?”
  “呃?”楚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就依你说的办吧。”
  “父皇真是宅心仁厚,为了一个宫人,竟然舍得千年宝珠,张公公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渚郁淡笑着赞道,那笑容在此刻竟是那么的无邪,就像是,像是晗儿在身边一般。或许,你要不是那人的孩子就好了。楚帝有那么一丝的失神,半晌才道:“晗儿,扶父皇起来。”
  晗儿?!在你心中就只知道那个渚晗!他善良,他醇厚,他孝顺,他学识渊博,他心中只有大楚臣民,他同时也受百姓的爱戴,他还是你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是吗?!老东西!只可惜他就快死了,回不来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到九泉之下去父慈子孝吧!渚郁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逝,悠悠的说:“父皇,儿臣是郁儿,太子他已经薨了!”
  “呃?”楚帝微一愣神,喃喃道:“是啊,晗儿已经走了,已经离开朕,去找他的洛儿去了。郁儿,晗儿的葬礼可是安排好了?”
  渚郁抓过楚帝的臂膀,搀扶着他,嘴上悠然的说:“父皇权且放心,葬礼就在八天之后,有厉王与儿臣一道处理这事,您就安心的养好身子,大楚的臣民都关心着父皇的身体呢,不如今日的早朝您就别去了,儿臣去帮你推掉。”
  楚帝叹了口气,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朕这病歪歪的样子,到了金殿上让人看了都觉着烦。”
  “父皇可是万乘之尊,谁要是敢觉着烦,儿臣去剜了他的眼睛!”渚郁装着狠厉的说。
  有那么一瞬,楚帝是相信眼前这孩儿是秉性纯良的,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的?
  楚帝摇摇头,笑道:“郁儿,什么是万乘之尊?不过就是缚住人一生的位置罢了,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自己生在寻常百姓家。”
  哼,少在我面前装!谁不知道你当时就是用皇权将那洛儿捆在身边的?害得厉王终身不愿娶亲,你所谓的兄弟情,不过也是个廉价品而已!
  渚郁担忧的提醒到:“父皇,救张公公要紧,快取珠子吧。”
  “嗯,知道了。”楚帝说着掀开软垫,从暗格中取出金色锦盒交给了渚郁,提醒道:“千万要注意张公公的安全啊。”
  “父皇您就安心等着吧,孩儿马上就去。”渚郁说着指使内侍服侍楚帝躺好,自己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殿外,渚郁打开盒子,只见那珠子浑圆润泽,隐隐发着淡蓝的光,心下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
  回头望了望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渚郁腹诽道:老东西,你就慢慢悔去吧!
  阮伊箬随着厉王寻了处偏僻的地方,将那张公公的尸体一扔,随便找了些茅草掩盖了,便和厉王一道回了厉王府。只因为这里目前应该是整个楚京最安全的地方,那郁王再嚣张,也不至于敢到厉王府来搜人!
  从后院进了书房,厉王便将门关实了。
  拿掉脸上覆面的面巾,还不等坐下,厉王就迫不及待的抱拳说道:“姑娘,老夫我不喜欢跟人道谢,你对大楚、对晗儿的恩情,老夫我茗记于心,他朝你若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竭尽所能相助!”
  阮伊箬虚扶了一把道:“前辈,晚辈叫做魏宁,这事您万不可放在心上,稍有血性的人都会像我这么做的,何况我帮了渚晗也等于帮了大燕,实在是不足挂齿。”
  “大燕有你这样的臣民实乃幸事一件啦!”厉王顿了顿,突然眼露精光的道:“魏姑娘,老夫看着你是越来越喜欢,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答应。”
  嘎?!越看越喜欢?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阮伊箬如是想着,身子向后倾了倾。
  厉王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噗哧”笑出了声,轻敲了下阮伊箬的额头道:“臭丫头,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阮伊箬略微有些脸红。这老东西,他咋就这么精明,老看得透自己的想法呢?
  厉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老夫想说的是,老夫一生无儿无女,希望能认你做义女。”
  “啊?”阮伊箬眼睛瞪得如铜铃,嘴巴大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她之所以如此惊讶,一是因为他认她做一女的要求,二是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无儿无女。
  “怎样?”厉王心急的说:“如果你觉得唐突就算了。”
  “不是不是,”阮伊箬忙摆手道:“魏宁只是觉得会不会高攀厉王爷?”
  “怎么是高攀?应该是老夫唐突了才对。”厉王见她迟迟不答应,还以为她是在顾及她父母的感受,当下问道:“或者你回家征求下你父母的意见?”
  “魏宁无父,娘亲今年四月才过世。”阮伊箬淡淡道出,转而就跪了下去,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宁儿见过义父大人。”
  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厉王心安理得的受了,扶起阮伊箬左盯右瞧着,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哈哈哈,我渚厉终于有女儿了。”
  呵呵,他好似真把自个当作是他自己生的一般,瞧他这开心的样子,阮伊箬突然觉得这老头也满可爱的嘛。其实说他是老头有点过了,不过才四十来岁的样子,就是蓄着络腮胡看起来感觉要老成些而已。
  “宁儿,叫声父王来听听。”厉王乐呵呵的说。
  阮伊箬愁着脸说:“我不喜欢叫父王耶,叫起来别扭,我还是如平民一般,叫你爹吧。”
  “好好好!”厉王一连说了三个好,才开心的道:“随你喜欢,你爱叫啥就叫啥。”
  “爹。”
  阮伊箬甜甜的叫了一声“爹”,直听得厉老头乐上了天。
  “宁儿,你等着,爹爹给你个见面礼。”厉王说着不待阮伊箬答应,便风风火火的出了书房。
  爹爹!还真是个新奇的字眼,我也有爹爹了么?他应该是个好人吧?率直、痴情、善良、醇厚,要是把胡子剃了,说不定也是个老帅哥。要是娘亲在,和他结为夫妇倒是个不错的归属。阮伊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回味着这感觉,心里不由也多了层喜悦。
  厉王不多时便折了回来,换了身赭色锦袍,手里还多了个食盒。
  关了房门,放下食盒,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锦布包,打开来,见是一对如凝脂般温润的白玉镯,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递给阮伊箬。
  阮伊箬深知这玉镯必定价值不菲,并不去接。
  厉王扯过她的手就给她戴上,淡淡是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王妃的,但是我一生无娶,又无女儿,我留着这劳什子有何用?如今我既认了你做女儿,哪能寒碜了你?”
  一生无娶?为了洛儿吗?一个王爷,在这样一个妻妾成群的时代,竟是一生无娶?阮伊箬咋咋舌,不由为他的痴情感动不已。
  “只是爹爹,这会不会太名贵了?”阮伊箬看看玉镯,又看看厉王,取也不是,留也不是。
  “臭丫头,给你你就戴着,再啰嗦,爹爹可要生气了。”厉王故意臭着一张脸瞪着她。
  “那就多谢爹爹了。”阮伊箬看着他一张老脸,逗趣道:“爹爹,宁儿好想看看你剃了胡子是什么样子。嗯,宁儿猜,肯定是个迷死少妇的美男子。”
  “你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吧!你爹我这胡子都留了十多年了,还真不舍得剃掉。”厉王抚着一寸来长的胡子,一副你别打它主意的样子。
  阮伊箬坏笑着点点头,道:“那你可要看住了,当心我什么时候趁你睡着了给你剃光光。”
  厉王捏了她鼻子一下,道:“好了,坏丫头,你也累了一宿了,快吃些东西歇息一会。只不过我不知道这府上是不是又郁王的爪牙,而我这书房相对来说要安全些,没我允许是没人敢来这里的,所以你只能在这书房的软榻上将就一下。”
  阮伊箬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吃好饭就歇息一会,晚上我还得去办件事,办好了明日就启程回溯原。”
  厉王嗫嚅着开口道:“好宁儿,爹爹还得求你一件事。”
  “爹爹,如今你我已是父女,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爹爹希望晗儿毒解之后,由你护送他回来,楚京这里由我在压着,根本走不开去接他,而且我也不能派人去,那样就会打草惊蛇。”
  “呵呵,爹爹,这事权且交给孩儿!孩儿我这次来去匆忙,都不能在楚京逛上一逛,下次来,你可得好好陪孩儿逛遍楚京哦。”
  “一言为定,晗儿回来,这楚京的局势也该定下来了!到时候爹爹一定好好补偿你。”
  “好。”
  楚京的一池秋水被“宁采臣”搅得浑浊不堪,而某人此刻却在厉王府的书房呼呼大睡,不时还传出轻微的鼾声,偶尔还夹带着一两声呓笑,那个香甜,让书桌旁正在批阅文件的厉王忍俊不禁。
  因为她的缘故,先是德祥客栈被烧得面目全非,死伤一百二十七人,这无疑给满城城民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再是郁王府郁王的寝室被烧,虽说无人伤亡,但毁掉房屋十一间,古董、字画无数,损失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三是皇宫中张公公被劫持,至今下落不明,匪徒胆敢进皇宫劫人倒也罢了,竟然要挟皇帝,要以什么珠子去交换,真正是胆大包天,天理不容。
  百姓们虽说不知道这宁采臣是圆是扁,是长是短,但是从刘衡刘大将军及郁王府手下的口中得知他是燕人,传出的这些个关于他的“劣迹”,无不让楚京的城民愤慨不已,大呼燕人欺人太甚,刺杀了太子不说,如今还欺负到大楚头上来了,直道那个什么可忍什么不可忍。
  一时间里,那些个稍稍懂些拳脚的早已是摩拳擦掌,就连那些平时只读圣贤书的酸文人也撂起袖子,气势雄浑的喊着“拼了拼了”,斗志那个昂扬,直叫那几十年没打过仗的军队都自叹弗如。
  到了午时,画师在刘衡早上的形容下,将宁采臣的画像画了厚厚的一沓,郁王府、将军府派出大量的家奴,把宁采臣的画像分发到楚京的每个角落,以至宁采臣的画像满城飞舞。
  城民们争相观看,都想看看这个风头目前比郁王还劲的人到底是何路神仙,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待见得画像上男子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时,莫不是失望透顶,末了还狠狠的朝着画像吐两口口水,最后深深的把画像上的男子的脸印入脑子里,誓要抓住他!
  别误会啊,他们可不是为了郁王悬赏的万两白银,绝对不是!他们只是想抓住宁采臣,八日之后,以他的头颅来告慰他们拥戴的太子的亡灵。
  楚京完全乱了套,满城百姓连同官府都在搜寻着宁采臣。那些个面生的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公子哥,全被抓进了天牢,搞得天牢人满为患,怨声载道。
  官兵们才不管这些,只等着刘衡回来认人。
  而那个郁王,自打早晨从楚帝那诓了珠子,从宫中回府后,立马调集王府中的高手,伙同刘衡和他派来的人,前往南山寺隐匿起来,准备围剿宁采臣,势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一无所获。众人只当他听了风声,怕了,不敢来,这才收队,各自回府。
  厉王的贴身护卫青鸾、青冥将这些事告知厉王时,厉王眼中怒火直冒,嘴里大呼:“无知小民,无知小民!”
  气得厉王端了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
  青冥睨了一眼一旁软榻上的阮伊箬,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递给厉王。
  厉王一把扯过去,打开来一看,竟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青冥一脸。
  青鸾看着青冥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青冥狠瞪了青鸾一眼,以袖抹去脸上茶水。
  厉王冷声道:“轻点,别吵醒爷的小祖宗。”
  “早醒了!”阮伊箬骨碌坐起来,瞪着厉王,没好气的说:“你自个不是最大声?还说人家。”
  三人同时看向那只着了中衣的阮伊箬,才睡醒的她一头长发披泄,别样的慵懒,就连打个呵欠都显得妩媚至极。
  厉王左右看看青鸾青冥,手上极快的赏了二人一个爆栗,厉声道:“看什么看,人家还是未出阁的闺女,别污了我闺女的名节。”
  呃?!二人那个惊啊,活似吞了只苍蝇。异口同声的问道:“爷,你的闺女?”
  厉王得瑟的说:“是啊,爷的闺女。还不见过郡主?”
  青鸾涎着脸,问:“爷,你不是不许咱们看吗?”
  “呃?你这混小子。”厉王再次火大的给了他一个爆栗,道:“故意给爷找碴是不?”
  青冥偷笑了声,转身朝着阮伊箬,单膝跪了下去,念念道:“青冥见过郡主。”
  青鸾也识趣的跪拜道:“青鸾见过郡主。”
  阮伊箬起身下榻,随意披了件厉王为她准备好的男装袍子,拖了双鞋子就走了过来,扶起青冥青鸾,道:“别听老东西的,咱不是什么郡主,咱只是他的义女,他想要郡主,自个找女人养去。”
  “哈哈,老东西?”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同时也从这称呼中听出了眼前这姑娘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
  厉王绕过书桌,趋步到阮伊箬跟前,把着她的肩,苦哈哈的说:“宁儿,在他们面前就别这么叫了,给爹爹一些面子吧。”
  “哦,知道了。”阮伊箬蝇泠一声,抓过厉王手中的画像,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这就是宁采臣的画像?咱有这么丑吗?”
  青鸾青冥对视一眼,吃惊的问道:“姑娘是宁采臣?”
  “是啊,大燕的宁采臣,走到哪,哪儿都会被我搞得一团糟的宁采臣!”阮伊箬得瑟的说。
  “殴打日暮二皇子的也是你?”青冥问。
  “正是!”
  “哇,你是咱们的英雄,佩服,佩服!”青鸾夸张至极,继而说道:“那日暮二皇子这段时间与那郁王勾结在一道,低价强买粮草,要不是爷阻止,咱兄弟俩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哈哈,姑娘我准备今晚上就去烧了他的粮草,让他日暮国饿肚子!你俩可有兴趣一道去?”阮伊箬一脸兴味的问。
  厉王听了,吓得摇摇头,道:“乖乖宁儿,你目前的任务是把珠子送回去,快些救回晗儿。”
  “爹爹,你放心好了,宁儿误不了事,你只要记住,明日开始,阻止那日暮皇子收购粮食就好了。”
  “当真不会误事?”
  “宁儿不做没把握的事。”
  厉王看了看她,终是点了点头。
  阮伊箬绝对有那种说到做到的魄力!
  这不,临近子时,她便换上夜行衣,蒙了面,拉了青鸾青冥二人,每人带了两竹筒的桐油,翻墙越顶,经由厉王府的后门,朝外城的埠西码头掠去。
  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才到得埠西码头。
  这埠西码头占地颇广,足有五公顷大。这里也有不少的建筑物,除了驻扎军队的营地,多半都是仓库,供其他国家来大楚购买货物,以作存储之用。
  码头往往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皇家很是注重在码头的防范,在码头派遣了上万人的军队驻扎,以维持码头的治安和管理。
  是以,这时虽是过了子时,却还是有小队官兵提着灯笼在巡逻。
  三人避开巡逻的官兵,快速的绕到江边。
  清淡的月辉洒在宽广的江面上,泛起粼粼银波,煞是美丽。
  江边黑飕飕的停了一长排的货船,一艘紧挨着一艘,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阮伊箬朝青鸾青冥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沿着江边朝前掠去。
  不多时,三人到了船龙的最前方,但见最前面是一艘颇大的三层楼船,那通红的灯笼窜连成窜,挂在船头随风摆动着,颇有些画舫的味道,只是要大了好几倍。
  二楼的船舱里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之声传出,与当下大楚举国哀思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正准备掠上船去,却见着一队打着灯笼的巡逻队从前方走了过来。
  三人赶忙屏住气息,隐入旁边的一处大石后面。
  巡逻队走至阮伊箬等人藏身的大石前面,突然顿住了脚步,无不侧头望着那楼船。
  “王八蛋,我们大楚太子薨了,他日暮皇子至于这么开心吗?”其中一人愤慨的说。
  “听说这些粮食都是托郁王低价从百姓那里购来的,百姓不愿意卖的,郁王就要加他们赋税。”
  “我还是喜欢太子多谢,太子宅心仁厚,处处为百姓着想,哪像郁王,明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暗地里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个宁采臣真是个英雄,居然敢烧郁王府,只是怎么没把郁王给烧死?我真怀疑太子根本不是被大燕人刺杀,而是被他派人杀死的。”一年轻男子越说越气愤。
  “老三,这些话我们哥几个这说说就好了,万不能外面说去,这可是灭满门的事。”
  “咱光棍一条,砍了脖子碗大个疤,只希望下辈子别活得这么窝囊。瞧瞧那帮孙子,都欺到咱头上来了,咱还得为他巡逻,这算什么事啊?”
  “老子恨不能烧了他们的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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