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碧血银枪_分卷阅读_41

  在他看来,男人赴宴,女乐作陪,美酒言交,相谈正事,期间或有些助兴之举,也实属正常。王妩是公孙瓒之女,又岂会不清楚这饮宴之意?混作女乐,不说会否损了自身的名声,就论现在这种情况,却叫赵云如何自处?
  只是他却没想到,若是寻常女乐,又如何能近得了赵云的身?
  事已至此,陈匡心思电转,连忙端了酒盏起来打圆场:“奉孝有所不知,这以水温酒……”
  话还没说完,王妩的一只手已经搭在赵云的肩上,用力一按,止住了他要起身的意图。
  她固然不想招惹郭嘉,但既然已经引起了这位千古鬼才的注意,也唯有见招拆招而已,总不能不战自退,连个冷静应对的勇气也没有。
  更何况,那是赵云。
  别说在东汉末年,就算是放在她所熟悉的那个时代,一年多的相处,也不算短了。也难怪剧县内,从兵卒到副将,甚至就连张燕,有意无意间,早已经习惯了将他们二人相提并论,同进同出。
  王妩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一直也正是向着目标一丝不苟地前行。只是这前行的路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一个人。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王妩觉得刚刚好。许是青州之事已见眉目的关系,又许是温饱解决之后的心思萌动。可能源自奇袭青州开始,也可能就是方才满心惊惶却在见到赵云的那一刻陡然消散平复的瞬间,回想起来,只要有赵云在,王妩好像就能无所畏惧。
  曾几何时,那个张弓引马,如天神降临的英伟男子已入心间。
  赵云很好。
  王妩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暗自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避过赵云探寻的目光,从他手里接下酒樽,仰头将酒倒入口中。
  比起军营的酒来,这里的酒味偏甘,入口就软绵绵地生津,齿龈生香。说是冷酒,相比之下,反倒是那青铜酒樽的杯沿更冷一些。
  不知是不是含在嘴里的酒酒意上头,王妩脸上的热意更深,手掌下赵云宽厚的肩膀有些僵硬,她悄悄用力捏了一下,干脆自欺欺人地阖了眼,凑了上去。
  软玉温香投怀,菱唇淡香萦绕,四唇相接,香醇美酒在一个亲昵到极点的姿势里徐徐渡入赵云唇中。
  温热的酒浆在唇齿间回转,好像还带着少女的芬芳气息,隐约间,从唇齿鼻端直入心头。
  呼吸相闻,近在咫尺的娇颜,白皙纤细的脖颈微微仰起,在曲裾的领口处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与两颊飞红相映,更添明丽。
  赵云甚至还能看到耳根下那仿若透明的细微绒毛,错落明亮的火光洒落,像染了一层金色的细芒,朦朦胧胧。
  偶有酒汁从舌尖唇角滑落,带着一线微痒微凉,直直滑进领口。
  即使来自思想远比这时代开放的地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亲密的举动,王妩还是如芒刺在背般,多了几分刻意和不自然。
  若换一个时间地点,没有那么多人看着,她一定会再把这个亲吻加深一下。
  而现在,口中酒将尽,王妩脸上的红晕也蔓延到了脖子根,好像黄昏时涂染天际的霞光。她匆匆将最后一点酒直接咽了下去,转回身去,垂下目光,不敢再看赵云一眼。
  似乎过了良久,赵云猛然胸膛起伏,却是才记得将一口憋着不敢透出来,要不是胸口隐隐发痛,几乎要忘记的气长长呼了出来。
  唇色泛着水泽,晶亮中隐隐约约还留了一个红印子,和脸上的红影相得益彰。
  可谓长袖善舞的陈匡生生呆在当场,天地间,好像突然凝固,时间静止,举在半空的手忘了放下,说了一半的话也都僵在唇边。
  郭嘉却是笑得欢畅,手一抬,他身边的女子却要比王妩大方自然许多,一颦一笑,做出来的动作自然也如美酒醉人,美人为玉,玉器暖酒。
  赵云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突然伸手在王妩肩头一揽,将她圈入怀里,另一手则在几上青釭剑剑锋处轻轻一拂,自行添酒入樽,声音还有点生硬,却坚定铿锵,犹如金石之音:“承蒙郑公此番相请,更得奉孝兄赠剑,云幸甚。他日定然携佳人一同于剧县摆宴,相谢此情。”
  宝剑与美人并提,宝剑自然说的是青釭剑,而这美人……他如此动作,除了扮作女乐的王妩以外,还能是谁?
  郭嘉替曹操送剑,可郑益却从没说过要以女乐相赠。而赵云这一句话,却无疑是挑明了今天他手里抱着的这个女子,他是定要和青釭剑一起带走的了。更是当着几乎青州所有世家儒士的面,宣告他要光明正大地将这个女子带回剧县,示之于人,同出同入!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突然爆发,更没有动了情而不自知,阿妩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她一直都有生存的压力和危机感,因此细水长流的感情就从安全感开始,心里牵挂越来越深,习惯了同进同出,习惯了朝夕相对,于是就是喜欢了。
  虽然还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但……先偷个亲~阿妩一定负责任哒~
  ☆、第四十章
  这句话说出来,赵云狂跳的心口反倒平静下来,不再去看上首的郑益,就连郭嘉和陈匡的反应也不想多看,却不由低头瞥了一眼王妩的表情。
  赵云素知王妩虽为女子,行事却大胆得很,然而又每每会在事先将退路思量周全。料到以她的性子,既然能进来,定然也已经想好了出去的法子,无须他再费心插手。
  可赵云看着面前红晕未散,垂目低眉的侧脸,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在广袤天际下纵马驰骋后微微泛红的样子,那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口中说了出来,自然而然地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将王妩护在怀里。
  赵云感觉到少女的背脊纤弱,先是微微一僵,随即便渐渐顺从地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剧烈的心跳紧紧贴在她背上,手臂将她牢牢圈紧,半侧的身子挡去大半四面而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相较垂首风情,抬眸传情的寻常女乐,王妩的脸红令她方才几近完美的表现顿时变得青稚而拙劣起来。郑益此番宴饮,请的俱是青州望族,席上所用女乐,又岂会因为一个“温酒”而脸红至此?
  然而,有了赵云这一句话,即使在座人人都对王妩的身份起了疑心,却连郑益本人都不好立即设法深查。
  王妩虽然垂着头,却也感觉得到许多审视,探寻,若有所思,甚至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刺在背。
  然而会脸红,却并不代表她在意别人看她的眼光。就算放在现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挽着男朋友这么亲一下,她也同样会脸红。无关事,无关人,那只是纯属寻常女子恋爱时的羞涩,甜蜜美好,一如那盛季多汁蜜桃。
  脸红归脸红,王妩既然敢做,就不惧人看。作为一个从小受平等教育长大,敢爱敢恨的现代女性,总不见得被人拉了手就要回家剁手,亲了被看到了还就不活了不成?
  虽然被赵云突如其来说出来的那句话吓了一跳,但那话中的维护之意,却令王妩紧抿着的唇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起。
  小女子心中甚喜。
  宴饮通宵达旦,美酒佳肴,美人歌舞,耳边还有那似乎永无尽止的丝竹之乐,夜风偶尔送来些许火把上袅袅的轻烟,仿若轻纱朦胧,将这一园青翠衬得如同仙境。
  也不知列于园内的仆从换了几次火把,远山上方,遥远的天际渐渐泛白,明灭不定的火光终于在天光下慢慢黯淡。席上众人早已酒酣耳热,拥着身边的女乐峨冠歪斜,锦绣深衣上,也满是脂痕酒渍。就连面前这一脉从中流过的清流,也似浸透着脂香酒意。
  郑益既然不曾当场驳了赵云的面子,也不能做得厚此薄彼,他也大气,手一挥,干脆在散宴之时,将剩下的那些女乐也统统送了席上宾客。
  郭嘉半倚半靠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玉貌女乐,当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醉眼惺忪,却偏偏唇边一缕浅笑恍若别有深意。
  自赵云发话后,他或与人斗诗寻乐,或举杯劝饮,潇洒狂浪,自在非常,仿佛之前的那几次尴尬只是众人酒酣之后的浮影,全不曾存在。就连那令王妩暗暗心惊的古井般的模样,也只是她一时岔了神,看错了,记错了一样。
  郭嘉扶了美人肩,向赵云随意一拱手,算作道别。赵云执起青釭剑,回身微笑,算是承他送剑之情,又冲四下一揖,酒过一夜,仍然礼数不缺,叫那几个连喝多了都等着挑他错处加以取笑的人半点挑不出毛病来。
  右手执剑,左手携着王妩,赵云和陈匡一起从来路返回。郑益的地主之谊尽得到位,摆宴送人之余,还特意为赵云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王妩看着那前有门帘后有板门的马车,雕花之木作板,织锦帷幕为盖,古色古香又不失华贵气派,不由想到她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夜,被赵云拎着赶着,在那破得七零八落的牛车上吐得昏天黑地的情形。抬眸看赵云,灵动明澈的眼眸熠熠生彩,正好和赵云同样神采飞扬的目光撞在一起,相视微微一笑。
  若非还要时时惦记着那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突然冲出来的刀斧手,这一晚,其实赵云和王妩都过得很不错。
  赵云点齐了人,车行马嘶,将马车护在当中,驶离了郑家的坞堡,赵云一直提在心里的戒备也总算放松了下来。
  陈匡弃了马车,换了一身短褐随赵云并骑而行,听赵云说那始终没有出现的五百刀斧手。
  陈匡不知方才的局面如此凶险,不由微微动容,但随即又凝神细思:“旁人还可能是看错了,或者想错了。而阿妩的行事之风看似大胆,却素来谨慎为先。疾驰三百里向刘玄德借兵之时就知道不入平原城门,随你奇袭青州更是知道事先要范成随护。这么大的事,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她断不会贸然说出口。这五百刀斧手最终没用上,怕也是郑益对阿妩的身份起了疑心所致。”
  陪宴的女乐,张口言诗,伸手接剑也便罢了,可偏偏喂口酒就羞怯脸红成那样,赵云还摆明了回护着不让旁人再沾手,郑益看不出来才不正常。
  而就因为看出来了,才始终压着那杀机,隐而不发,应该就是怕王妩是来向他们示警的。他们事先得到了消息,有了防备,他就不能出其不意,一举成功,于是干脆就罢了念头,还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将王妩“送”给了赵云。
  如此说来,郑益是打定了主意要投靠曹操,甚至不惜用上了这种暗杀的手段。
  赵云目色一暗,不由伸手扶上了腰间的青釭剑。
  未成名时的金玉之器,独立攻下一州之后的神兵利剑,曹操此人,思虑行事不可谓不周到。曹使郭嘉,看似张扬无状,但目前公孙瓒和曹操暗暗较力的当口,行事如此周到的曹操又岂会派一个无用之人前来青州?
  他本以为这次郭嘉借郑家之名邀宴,总会辞锋交战,彼此试探青州之事,可谁知郭嘉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提。
  想到席上郭嘉看着王妩打转的眼神,他不由脸色微沉。
  “之前你与郑家相交,郑益虽未曾亲自出面招待,却也总不至于少你一杯酒喝。”陈匡沉吟了片刻,目光连闪。
  未曾示好,也不曾怠慢,又何至于一夕之间,竟生出杀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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