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0)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听听二位有何高见。
  萱城用案几上的餐布擦了擦手,道,今日前来,我代表皇兄愿与乌桓结为兄弟之国,此后两国边疆通商,互惠互利,两国百姓共享和平。
  阳平公,我不与你们结约,也能畅通无阻来往于边疆各郡。
  强盗行径,终不长久。足下考虑的无非是趁我大秦此次国内不稳,掠夺我边疆数郡,可一旦我国内平定下来,足下还能这般肆无忌惮吗?以全国之力来讨伐一个小小的边疆部族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图力居目光转向吕光,你们的阳平公一向这般自信么?
  吕光谦逊一笑,你不是听说了么?大秦王弟,王弟,那自然是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咯,大秦境内谁能有我们的阳平公这般自信。
  萱城冷眼睨向吕光,你到底向谁说话。
  吕光耸肩,无奈道,阳平公冤枉我了,我自然是向着大秦咯,只是你来人家的领地这般咄咄逼人,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
  图力居捧腹大笑,哈哈,吕光,我喜欢你这么坦白。
  吕光却不给他面子,随即便一脸庄重道,族长,我想,你该慎重考虑一下这件事,与苻重联合并非明智之举,苻重不过七万蓟州兵,而我大秦光是冀州就有三万铁骑,更别说邺城还有长乐公的十万亲兵,陛下派我等前来讨逆,左将军窦冲的一万骑兵皆是精挑细选,奔袭速度之快如闪电,兵马所及之处,人烟全无,寸草不生,而我大秦国内的将领,谋略过人者如邓羌、张蚝、杨安,英勇无敌者如杨定、窦冲,姚苌,慕容垂,梁成,毛当,石越,而我大秦外与西域六十二国、西南夷四国,东夷十国皆建立外交关系,高句丽也派人向我朝递来了国书,倘若一旦苻重兵败,那我大秦便会举全国之力与你乌桓作战,你想想,乌桓部落有与我大秦一战的实力吗?而乌桓能退到哪里去呢?向北是我大秦降服的拓跋鲜卑部族,东北是库莫奚和契丹,高句丽与我大秦结交期间,也不会接纳你们,到那时,乌桓便会陷入灭亡灭族的境地,这难道是你想见到的吗?
  一番话下来,图力居陷入沉思。
  第二百四十九章 雷霆之怒
  而若是乌桓与我大秦结交,那大秦降服的北部拓跋鲜卑部族,就是曾经的代国全境,我们可以作为礼物赠与乌桓部落去耕种放牧,我们承诺,弱洛水流域我们永不干预,大秦与乌桓可无条件通商,不加收额外关税。
  那你们又如何保证,一定会战胜苻重呢?图力居反问。
  自古叛逆者唯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足下难道要与一个将死之人达成合约吗?萱城说话又气势逼仄了。
  图力居认真思索起来。
  吕光在一旁添枝加叶,你要想清楚了,是自己的部族重要,还是一个一纸无法保证的合约重要,你担心的不过是王后是苻洛的宗亲,可苻洛早就被诛杀了,哪有亲戚可言,如今的苻重根本不能成事,他不过是打一个旗号罢了,意气用事,他成不了气候的。
  既然你在担忧我们能否取胜,那好,你们取下的渔阳和上谷二郡,包括代郡,我们暂不收回,你依旧可以派兵驻守,只要承诺不再南下进攻我大秦的任何一座城池,等到我们斩杀苻重之后,你再归还我大秦的城池,这样总可以吧。
  你说的可当真?
  吕光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凑近他压低声道,此次陛下命我平反,自然有一切的话语权,你别看阳平公咄咄逼人的,可他只是王弟而已,在军中的权利还不是得听我的,我说了算。
  图力居半信半疑的表情。
  你还不相信我?我乃大秦太尉之子,要调动大秦的兵马还不是一句话。
  图力居思量了半响,终究还是举起了几案上满盛着的大碗马奶酒,以表诚挚,好,我便信你。
  他身边的兵卫送来了布帛,笔墨,吕光左望了一眼萱城,右望了一眼图力居,二位,请拟约吧。
  萱城看着吕光在中间调和,最后他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吕光与图力居做了什么交易,反正这合约是拟成了,双方各备有一份。
  图力居亲自送他们至代郡城外,分别的时候,萱城看着他们二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的,内心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又在蔓延开来了。
  吕光,你口味真重,这是萱城在心底默默下的结论。
  最后,图力居笑着走过来对萱城微微躬身,算是拜别,阳平公,我便祝你们早日平叛,乌桓和大秦早日互通互惠,和平相处。
  萱城坚定道,一定不辜负乌桓族长所托,告辞。
  回去的路上,萱城终于要逼问吕光了,方才你们私下聊了什么,为何图力居就同意了?
  也没什么,就是老朋友见面,聊聊往事而已。
  真的只有聊往事那么简单吗?为何他会信你,我可告诉你,不要做什么对大秦不利的事情来。
  不会,你不相信我吗?我是那种人么?不过,还是警惕的好,阳平公,你先前不是给长乐公写了一封信吗?再书信一封让他调出两万兵力至定襄和雁门两郡防守吧,虽然图力居此人我信得过,可毕竟其王后跟苻洛关系深厚,枕边风不得不防,万一图力居反悔了呢。
  也好,我这便给长乐公书信一封。
  回到驻军地,已是半夜子时左右,萱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笔给邺城的苻丕写了书信,命人加急传送,而后,又拔营行军,与左将军窦冲的一万骑兵汇合,并命令大军在代郡十里外休整。
  解决了乌桓的问题,接下来便是集中精力来对付苻重了。
  报,陛下诏令到。
  传进来。
  传令官将苻坚的诏令送至萱城跟前,萱城微微滞了一下,似乎这诏令来的有些频繁,便接过诏令,浏览完毕,眉峰拧起,他不禁长呵了一口气。
  皇兄心里比谁都清楚。
  怎么了?
  皇兄命石越率领一万步卒渡海攻打和龙,并向幽州进兵。
  吕光惊叹,这是好事啊,陛下的想法看来跟我们不谋而合了,石越若是攻下了和龙,那苻重必然会派部分兵力回援幽州,那么,右将军的冀州作战便能轻松一些了,我们务必行军迅速,与石越的作战相互配合,这样,对苻重前后形成包围之势,大可一举歼灭。
  好,我们即刻启程,传令下去,命令大军继续向北行进,不得延误。
  六月十日,苻坚对秦东线作战后的局面进行部署。
  秦攻下的东部边疆仍须坚守,苻坚下诏任命毛当为徐州督导官,镇守彭城,毛盛为兖州督导官,镇守湖陆,王显为扬州督导官,镇守下邳。
  六月十二日傍晚,押送彭超和俱难的囚车到达长安东市,围上来参观的百姓络绎不绝,将东市堵了个水泄不通,议论声纷纷四起。
  该死啊,哎,丢尽脸面了。
  败将啊。
  可怜啊,堂堂关内侯啊,今日也成了阶下之囚。
  士兵们要不断的疏散围观的人群才能清理出道路来,好了,好了,让开,都让开。
  囚车直接进了廷尉署,南岸疾步奔向宣室殿向苻坚禀报。
  陛下,陛下,人已进了廷尉署。
  命令廷尉即刻审理,供词上报,朕要亲自过目。
  是,是,不过,陛下,听说那俱难在被拖进廷尉署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要面圣。
  还有什么要见的?将死之人能说出什么冤屈。苻坚厉声反问。
  廷尉署的人来报,说是俱难有要事禀报,淮南战场失利之事有内幕。
  什么?内幕?苻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稀罕事一样,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去传令,让廷尉好好审理。
  是。南岸唯唯是诺,躬身退出几步。
  慢着。苻坚叫住了他,南岸顿时僵在原地。
  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听听吧,听听他怎么说,让廷尉将人送到这里来。
  是。
  俱难自己也不会想到,死到临头还能见到他日夜想见的人一面,他有满腹的冤屈想倾诉,无奈一场失败的战事下来,等待他的便是严苛的廷尉审理调查以及最后的判刑。
  疆场之上,打了败仗的将军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无论是战死沙场,还是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终究都逃不过死神的判决。
  苻坚也不会想到,一个败军之将还有冤屈可言,所以当俱难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时候,他当时是震惊的。
  夜色已经慢慢的笼罩在皇宫中了,廷尉署的人将俱难送来的时候,就在宣室殿的外面他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爬进去的。
  每爬一步,他都哭喊一声,陛下,臣冤枉。
  最后,到了苻坚跟前的时候,膝盖都被磨破了,泪眼婆娑,陛下,陛下,臣当真冤枉啊。
  苻坚指着他的头就骂,你哪里冤枉了?当年,你与彭超也是关、张之流,骁勇善战,攻必取,战必胜,堪比邓羌、张蚝,合称万人之敌者,而今,一个小小的淮南之战,不出半月,就被人家打的丢盔弃甲,一路狼狈,朕看你是身体发霉了,不中用了,既然如此,还留着作甚。
  俱难是氐人,而且当年也是氐人嫡系将领中的佼佼者,每逢战事都率领士兵冲杀在前,攻陷城池无数,成为关内侯彭超手下的最得力大将,所以,苻坚在骂他之前想起以往的功绩,越想越气。
  俱难不停的磕头,额头上都渗出血迹来了,陛下,并非是您说的这般,当时我军刚至淮河北岸,我就进言关内侯要修建淮河大桥,及时渡河以免被敌人偷袭,可关内侯却一再推脱,直到谢玄在三阿与我军一战,这时候已经晚了,晋朝的北府兵都是熟识海战的人,我军在淮河北无法渡河,这时关内侯才下令临时搭建淮河大桥,可是,已经晚了啊,一切都来不及了。
  陛下,陛下,是关内侯指挥不当才导致我军淮南惨败啊,臣冤枉。
  苻坚愤恨的掷起几案上的奏折尽数砸下去,瞬间俱难的头上被砸出血迹来,狼狈至极。
  你有理,朕看你说的都有理,既然如此,为何会败,你说,你说啊。苻坚怒气冲冲。
  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即日问斩。
  陛下,陛下,冤枉。俱难不停的磕头,唿喊声不断,进来的士兵们驾起他就往外拖,眼看着就要至殿门前,苻坚扬声喊住,等一下。
  苻坚一步一步至俱难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而后一字一句道,朕最厌恶事后争辩输赢,朕只看结果,不需要过程。
  滚。一个低沉的字眼,俱难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满腹的冤屈再也得不到倾诉了。
  第二百五十章 救人一命
  文玉哥哥,你不要再这样子了,父王都说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婚姻关系了,你不要缠着我了,好不好?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小时候你答应我的,你忘了那些话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急切,有些悲伤,似乎想要苦苦解释,可对方却依旧苦苦哀求,他不愿意了,他再也不愿意被这个谎言欺瞒了。
  我看上了一个人。他这样淡淡的说。
  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看上的,你都给我。
  心悚然一惊,那些过往,真的烟消云散了么?
  两小无猜,互诉心肠,许下的约定终究不如一介外人吗?谁都会成长,难道在一点一滴的成长中,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会一点一点的淡去吗?现实如此残酷,时间如此漫长,谁都不愿意去等一个可有可无的誓言么?
  可是他又何尝去了解过他弟弟的内心呢?弟弟没有一日不再痛苦的纠葛中迷惘,他的文玉哥哥,娶了亲,有的自己家,小时候伴在身边的岁月早已成了过往,如今他成了一国之君,国事繁重,下有群臣百姓,外有数国林立,群雄争锋。
  他们一起北巡各国,去了邺城,足迹遍布燕国全境,在栾河的柳树下,那个迎风而立的少年,一刹那,弟弟的心再次被触动。
  他就像一轮明月,就像小时候他的文玉哥哥一样,给他寂寞的心灵以慰藉。
  虽然他是鲜卑一族,可我知道,你能办到的,只要你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你说过我看上的东西你都会给我。
  我是君主,不是君子。哥哥终于反悔了,他的心被一柄利剑刺穿了,他的那些誓言也不作数了。
  你怎可出尔反尔?弟弟失望又落寞的盯着他,那眼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了,心如死灰,他对他的文玉哥哥再也不像往昔那般倾诉心肠了。
  哥哥抓住他的手,目光里的怜悯一点一滴的消逝。
  我说过的,除了我之外,你谁都不能看上。
  你要做什么?弟弟低沉的声音中战战栗栗。
  慕容冲,是吗?
  那位燕国皇子,凤皇。他眼里泄着几分的笑意,这般补充。
  慕容冲,凤皇。
  苻坚,你死心吧。
  你看好了,是你亲手杀了你弟弟。
  苻坚,哈哈,他死了,他死了。
  啊。
  来人,快来人。苻坚勐然从榻上惊醒,伸出手臂却什么都抓不到,身边一片空荡,南岸,快过来。他扬声大唿。
  南岸在外头候着,听到幔帐里面的唿声,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在榻前,陛下,是我,您怎么了
  苻坚的手臂伸了出来,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有些无力的垂在榻前,南岸赶紧过去握住,一刹那,透骨冰凉,他吓了一跳,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身体怎么这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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