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神奇的标题
萧冀曦在军营里过得还算自在。这三年早就叫他习惯了这种日子,而且背着一个中尉排长的名头,似乎反而更滋润些。高射炮连虽说只是个连队,可毕竟是师部直属的,待遇比寻常的排长还要高些。
萧冀曦其实不在乎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对日本宣战。东北有了抗日正规军的编制,正在前线浴血奋战,可和他们没什么关系,那是他们忙着剿的共匪手底下的。东北形式日渐严峻,那边的消息已经断绝了很久。萧冀曦不知道萧福生现在是在山上还是在联军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但想这些只能徒增烦恼,他学着不去想,尽可能的收集着各式各样的消息,想知道自己离真正上战场还有多远。
第八十八师里其实还有个老熟人,就是当年他见过一面的吴英。吴英现在已经是八十八师参谋长宣铁吾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他想法子从吴英那里弄了些报纸来。
吴英存着的报纸自然都是些大事。萧冀曦晚上就在营房里点着灯看,一排排长黄铭年龄比他大几岁,然而少时入伍军中资历比他老得多,只是不大识字。
这人倒是很有一颗好奇心,每回看见萧冀曦读报纸都要凑过来问问上头说了什么,后来发现他读的都是些旧事才没了兴致。
这一晚萧冀曦照例在看报纸,黄铭忽然又凑了过来。
萧冀曦愣了一下:“这还是从前的报纸。”
黄铭则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萧老弟,我家里忽然托人给我写了封信,我看不懂上头写了什么,想请你给念念。”
萧冀曦翻报纸的手一顿,家书这东西他很久没收到过了,其实从前也没有多少,萧福生奉行的是一套严父标准,常拉不下脸给他写信,萧冀曦在学校那一两年里还真就没有收到过什么信。
但那时候不觉得家书珍贵,现在不一样了。
萧冀曦愣了两秒钟,才对着黄铭一笑。“没问题。”
黄铭的信上都是毛笔字,字写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出自那些乡下老秀才之手。萧冀曦把信慢慢念了一遍,黄铭很专注的听着。
代写也是要花钱的,因而信上的话语都十分简洁。不过是讲他的一个弟弟娶了媳妇,另一个弟弟从军校毕业了给家里捎来消息,说是去了八十七师——这条消息让萧冀曦有点在意,他捏着信看了看黄铭的脸,黄铭不明所以的和他对视一眼。
“就这些。”萧冀曦把信递给了黄铭,忍不住问道:“黄岳是你什么人?”
黄铭果然眼睛一亮:“他是我弟弟。”而后又恍然大悟“对了,你们是军校的同期生,应该是认识的。”
“我和黄岳是一个宿舍的。”萧冀曦笑道:“这也算是有缘分了。”
黄铭也一直念叨着有缘,并且很激动的要和他握手,只是由于过分的激动,他胳膊肘不慎扫落了桌上的一沓报纸。
黄铭一边道歉一边低头去捡,忽然奇道:“这怎么还有日本鬼子的报纸?”
萧冀曦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几张日文的报纸,也不知道吴英是从哪弄来的。他正要把几张纸搁在桌上,忽然注意到了标题上的文字。
“不死的鬼贯——铃木贯太郎被成功抢救”
萧冀曦忍不住看了下去,黄铭在一边奇道:“你还懂鬼子话?”
然而萧冀曦这回没有回答他,只是翻来覆去的把那几张报纸都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原来日本国内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所谓皇道派的青年军官对着统制派发起了刺杀和叛乱,杀死了很多前内阁成员,然而叛乱最终被镇压,皇道派的人彻底退出了军部舞台。
至于铃木贯太郎,只不过是一个侥幸未死然而也离开了政治中心的配角,只是看见这个人萧冀曦总忍不住想起铃木薰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所谓的家族荣耀产生什么影响。
他想起铃木薰在最后一封给他的信上写,铃木贯太郎会力保他不离开本土。现在铃木贯太郎还会有这样的能力么?他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看吧,你我兄弟,终究是要有战场上相见的那一天。而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自己曾经为反对战争奔走呼告过。萧冀曦深知军事学校那样的地方很容易给人打上不可磨灭的烙印,兰浩淼是,他也是。
比如说他现在其实是真诚信仰着三民主义的,他觉得那一定会得到实现。
他已经越来越理解兰浩淼当年两难的境地,并隐约庆幸随着形势的变化,师门差不多再无站在校长对立面上的可能。
黄铭好奇的追问,萧冀曦就把事情简要的和他说了说。黄铭听完之后一拍大腿:“小日本狗咬狗,这是好事啊!”
好事?萧冀曦没说话,把报纸默默地叠了起来。
看起来这的确是日本军部的内耗,但往更深处想,皇道派和统制派的矛盾只不过是来自于对内政策的意见分歧,他们在侵略中国这件事上是态度一致的。这两个派别耽于内斗的时候势必会消耗一部分力量,而现在他们分出了胜负,在短暂的恢复元气后,掌握了绝对话语权的统制派会做什么?
黄铭看萧冀曦半天没说话,有点不安的搓了搓手。“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萧冀曦忽然摇了摇头,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错,黄大哥,这是好事。”
黄铭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后面说了什么,萧冀曦并没有留心去听。
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萧冀曦想的不像黄铭那样单纯。
当统制派恢复元气加紧侵略的时候,国民政府总算应该到了忍耐的边缘了吧?这样看来正式对日宣战是已经不远了——他期待着那一天,且更期待让他们血债血偿,把他们都赶回太平洋上的孤岛里去。
他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为此,他不惮于去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