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

  有的,来之前我都问好了。段翎将吃了一半的糖人给段蘅抓着,自己抓起笔就要写,临下笔之前还问了问皇帝:陛下,你写的什么?
  这句话问住明姝了,写的内容肯定不能说,她摇摇头:还没写。
  段翎狐疑地看她一眼,皇帝的话不可信,但她没有在意,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写道:愿并州无战事,百姓丰衣足食
  笔尖顿了顿,她觑了一眼皇帝精致的五官,笑眯眯又写道:愿漂亮的姑娘都喜欢我。
  明姝瞄到后,噗嗤一声笑了,你真贪心。
  段翎没有计较,继续道:我愿你喜欢我,你这么好看,我就很喜欢。
  明姝嗤笑:你是喜欢我的身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段翎脸色一红,拿红绸捂住自己的眼睛,嘀咕道:女孩子嘛,又不会有孩子。
  明姝干看着她:你这种适合去花楼。
  不,那里的姑娘不好看,庸俗,我父亲这次送来的姑娘都不好看,东施效颦。段翎悄悄道,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左右,继续悄悄说起父亲培养的那些女人,听闻长公主喜欢身子软的姑娘,我父亲便送了几人过来,我瞧过了,不好看。
  你眼光真高。明姝无语半晌,这人挑剔也就罢了,竟然挑剔到这般地步。
  天下少有,不,是缺少血的经验。
  树下阴凉,两人索性坐了下来,看着周遭的香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客。
  说起女人,段翎打开了话匣子,同明姝道:你可知怎样的女子不可多得?
  明姝好奇:怎样的?
  段翎有色心没有色胆,恐被旁人听去了,忙伏在明姝耳畔轻轻道:长公主这样的。
  明姝不懂,她便道:女子有貌有才有权有势,四者皆有者,大魏有几人?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明姝竟觉得对方十分有道理,身侧人又道:你觉得对吧,但我不喜欢长公主这般清冷的,她很吓人。
  昨日在宫里,长公主步步紧逼,犹如来索魂的黑白无常,吓得她回去都做了噩梦。真刀真枪并不怕,怕就怕在长公主那般深谙阴谋诡计的女子。
  两人说着悄悄话,并州侍卫与宫里禁军都在暗中守着,春风漾过,青春洋溢。
  香客们路过,都会多看一眼,一位气质华贵,一位英姿勃勃。
  段翎是个话痨,除去女人外,还知晓不少军事,与明姝道:并州这些年贼寇少了很多,前几年并州时常有贼寇出没,我随父亲去剿匪之际杀了不少人,因此,我懂得战事残酷,但这些与长公主相比,我觉得还是她更令人害怕。刀剑给人的感官是一处疼罢了,而长公主的恐惧是由心底而生。
  你可晓得我手上杀了足有百余人,都是贼寇,但我不杀女人。天理教在并州设了分舵,我本想去剿灭,但我不杀女人,就让兄长去了,结果兄长回来的时候断了一臂,我就被丢来了。
  我喜欢女子,是因为女子一旦喜欢了就不会变情。我阿娘喜欢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改过,而我父亲却只是玩玩她。
  明姝静静听着,段家的姑娘很出色,可以忽略她的好色,人无完人,她好奇了问了一句:你与人同房过吗?
  没有。段翎可惜道,陛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
  憋了半晌,没有说出来,明姝知晓肯定不是好话,自然也不会继续去问。
  但可知段家的女儿见识比她广,五湖四海,都是不一样的景色,也有不同的生活。
  她慨然笑道:朝中有不少好女子,你必然会有喜欢的。
  段翎黯淡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粉妍的鼻尖沁着些细密的汗珠子,惊喜道:我能随便挑吗?
  明姝一怔,没好气道:色心不小,想要随意挑也可以,朕先立后,你再挑。
  你立谁为后?段翎又有些失落,有貌有才有权有势的女子不可多得,也注定与她无关了,唉声叹气后,听皇帝言道:朕立你口中最不可多得的女子。
  长公主段翎惊得坐不住了,一声喊过后,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忙捂住嘴巴:长公主是你的姐姐。
  她不是,你若助我,我便让你随便挑。明姝眼中澄澈的光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抹狠意,她又道:你不杀女人,可我杀女人,谁反对,我便杀谁。
  唉段翎一声长叹,你若喜欢我该多好,我这么优秀,你让我杀谁,我便杀谁。
  她转而一想,一刀杀得人太少,不如脑子,脑子聪明的可杀千人万人,她捏了捏腰间的断刃,道:我帮你就是了,怎么帮?
  明姝道:找个合适的机会写信回并州,让你爹支持秦棠溪为后。
  段翎惊讶:他不肯呢?
  不肯也成,欺君大罪,你问他还要不要活了。
  段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吓得一抖:你怎么知晓的?
  明姝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本就是一个局,没有什么知晓不知晓的,只有入局者迷。
  安太妃并非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走至今日,她岂会没有后路走,就凭借着她压了吴太后一头就可见她并非是软弱的性子。
  她与秦棠溪的性子一样,懂得隐忍。
  有时并非是强者厉害,看似强大,可未必就胜得过蛰伏在暗中随时给你致命一击的人。
  明姝不禁在想,长公主善隐忍,是不是安太妃教授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扬首去看,烈日焦灼,阳光似火一般,就像她们的生命,炙热如火。
  一侧的段翎警惕起来,大胆扯着她的袖口,小心问:陛下如何晓得的?
  你与你的姐姐性子不同。明姝站起身,眼睛略微一抬,就可见不远处站着一人。
  秦棠溪站了许久,两个性子不同的小姑娘说得很开心,有了话题,就显得尤为开朗。
  皇帝一抬头,段翎警惕地扬首,一看远处的人,忽地一拍脑门失措道:说得太开心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来人了,该死、该死,臣女还有事,先跑为上。
  脚下抹油,跑得非常快,明姝复又坐了下来,秦棠溪走了过来,低眸道:那些人是要送走的。
  明姝哼了一声:解释就是狡辩,他们说你经常收女人。
  秦棠溪皱眉,哪里来的谣言?
  你自己心虚了,你若不收,他们怎么会这么说。明姝侧过身子,太阳的光色漏了下来,徐徐投在莹白的小脸上,圆嘟嘟的,秦棠溪俯身掐了掐,道:听旁人胡说,你跑来这里做甚?
  我来这里问姻缘,你都不要我了,我自然要放手,难不成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明姝手指着头顶上的许愿树,星眸如同云雾中的朝阳,美艳娇贵,我许愿长公主一辈子嫁不出去。
  站在一侧的文青扶额,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他的傻陛下呦。
  秦棠溪饶有怒意,也被那双眼睛看的心口发软,淡笑道:那你怎么办?那你岂不是也没有人要?
  小姑娘赌气道:我为何要随你?我是皇帝,三宫六院都不少的。
  秦棠溪在她身侧坐下,手拂过她的脊背,若轻羽抚面,她笑了笑,昨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耍流氓。明姝气恨,拂开她的手,戳着她的鼻尖:秦棠溪,我不要你了。
  秦棠溪攥住她的细指:我还要你的,余生有你,方可解忧。唇角微扬,碰到手背就亲了亲,明姝立即缩回她的手,秦棠溪。
  还气呢。秦棠溪也觉好笑,树下人多,不可做亲密的举止,她忍了忍,道:我们回去说?
  秦棠溪,你收了多少个女人?明姝按耐不住了,一想到公主府内有那么多女人就觉得恶心。
  秦棠溪却不恼,戳戳她的额头:可知并州为何送礼?
  说起正经事,明姝停了下来,道:不过令你周旋一二。
  我若拒绝,他们便很失望,届时会找旁人,到时多一人知晓,就不算把柄了。小傻子,那些女子我会送走。
  明姝不信,坐在石头上不动,神色倔强。
  秦棠溪又道:你还要怎样。指腹抚过小姑娘柔软的后颈,从她的角度去看,恰好可见一抹嫣红,她笑了笑,没有开言。
  反是明姝不耐地拂开她的手,我心中难受。
  难受啊秦棠溪语调微扬,那双星辰眸子的眼底,依旧染着愁绪,早知这般,她就将并州拒绝。原本想着接下,事后再给些银子,将姑娘放走,未曾想到,偏偏就被明姝看到。
  明姝这些年成长得很快,早就不是当年糊里糊涂过日子的小姑娘了,以前能轻易哄好,如今却不成了。
  秦棠溪叹气,用自己的尾指勾住她的尾指,谨慎道:我都已将人送走,府里没有人了。
  明姝薄唇紧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明日就废了你长公主的爵位。
  秦棠溪眉眼弯弯,双眸氤氲着热火般的温柔,点点头:成。
  明姝又道:明日你就留在宫里。
  秦棠溪笑了笑,灼灼若三月桃花,颔首应答:成。
  明姝添一句:你昨夜咬了我好几口。
  秦棠溪笑意敛住:不成,我怕疼。
  明姝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她,后者无奈:咬回来?
  明姝这才展露笑颜:回宫。
  一行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秦棠溪也是松懈不少,回去的路上设套问道:你与段翎说了什么话?
  她说你是最不可多得的女人,但是她害怕。明姝大咧咧道,反正又不是她说的,她只是一个传话者
  秦棠溪沉默下来,没有问了,段翎此人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段家压根没有将她当作女儿,说白了就是一兵。
  男人堆里时间待久了,性子洒脱了不少,但思想就与寻常女人不同,就那个色心,寻常女子谁能招架得住。
  西沉的斜阳挂在了车窗口,在车帘上透出了殷红的光色。
  明姝盯着那抹嫣红,又说道:她对女人很了解,觉得你很美,也很可怕。
  女人坐到高位者不多,段翎的想法与许多人都一样,因此无人敢肖想长公主。
  明姝说着就乐了,觑着对方娇艳的面容,巫山云雨之际,不见阴狠,春色下谁能觉得对方可怕?
  她晃了晃神,秦棠溪却揪着她的耳朵:陛下
  说嘛明姝捂住自己饱受折磨的耳朵,故意将自己的侧脸送过去,你就不想亲亲我吗?
  秦棠溪不语,倒也真的松开了她,直言道:陛下对朝堂掌握可有几分把握?
  文臣就一张嘴皮子,我不与她们吵,令段翎带人守住宫门口就成,另外明姝顿了顿,眼睫忽颤,道:阿姐门下的人可会生事?
  长公主门下能人颇多,也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占据重要的位置。只要他们稳住,就可。
  就怕他们见到自己的主上失势,自己先慌了神,到时被对方挑拨离间,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这倒无妨,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秦棠溪语气微冷,她比明姝更为了解朝堂,树倒猢狲散的道理都懂得。
  只要藩王稳住,就不成问题。
  洛阳城内的文臣不可惧,他们有本事死谏,除此之外,也无甚大事了。
  秦棠溪想得尤为周全,她不过是被皇室除名,没有了长公主的爵位,她依旧回到朝堂上。
  只要皇帝能稳得住。
  ****
  马车回了宫门,段蘅却被人捉了,悄无声息,留在洛阳的段家人惊得不行,再观他们的小姑娘,她依旧乐在其中。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明姝令人捉了段蘅,是觉得她是段家的探子,先丢人大牢里待上几日,事情平息后再放出来。
  两人温存一夜后,长公主没有上早朝,明姝更衣上朝,临走前说一句: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秦棠溪还未曾起榻,仰面望着她,襟口微露,肌肤间红梅点点,但她没有立即掩盖,只作可惜道:不会做。
  她天生做不会,强求无异。
  明姝咬得牙齿作响,可。
  旋即令人找了一根锁链,直接将人锁在榻上,冷笑着扬长而去。
  秦棠溪起身,赤足站在榻上,寝衣逶迤在榻沿,她踢了踢锁链。
  外间的拾星听到声响后急忙推开殿门,殿内忽地传来长公主呵斥的声音:不许进来。
  拾星再度退了出去。
  锁链的声音依旧作响,秦棠溪凝望那层枷锁,脑海里闪过阁楼上那具白骨的模样。
  阖眸去听,锁链的声音愈发大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低眸看着脚下的锁链。
  眼内一片浑浊,皇帝长大了,竟有朝一日会挡在她的身前。
  她慢慢地从榻上走了下来,锁链不长,下榻后就走不动了,她辗转又躺回到榻上。
  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过来,大概事情很棘手,她想出去看看,奈何钥匙被明姝带走了,她哪里都走不出去。
  ****
  今日朝会结束得很早,御史台收到密报,弹劾了长公主,秦捠等人坐不住了,与之吵了起来。
  皇帝借此停了朝会,她的案牍上摆了很多证据,都是证明秦棠溪并非皇室族人。
  证据充足。
  皇帝令人关了太极殿门,自己偷偷窗户爬了出去,一国之君就这么爬了窗户,文青不敢用眼睛看。他在前挡着急忙祈求见陛下的朝臣,尤其是秦相,急得原地打转,皇帝却不见他。
  内侍长,陛下是怎么想的?秦相悄悄地拉着文青去一侧暗处说话。
  文青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来,陛下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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