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阴阵,论炼气

  皇君自然不能任着她们这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年’在宫里公然聚赌,又觉儿女双全,太女正君,儿子驸马难得聚在一起,就不忍扫了她们的兴。
  还是驸马够‘纨绔’,居然能引经据典,拿出《礼记投壶》记载:“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把银子换成樱桃就不算赌博了,十两银子一粒樱桃,最多百两入局。
  八卦大阵开启。
  若说别的,大家自然随了驸马,可斗阵法,沈言那是童女功夫,从会说话就开始学习的沈家绝学,除了自家亲信,大家都笑眯眯地把钱放到沈言的锅里。
  大伴伴来玩就是图个乐,五粒樱桃想都没想就放到了驸马的锅里。魏大妞嘴都笑歪了,一搂伴伴肩膀,奉承道:“要说这宫里,咱伴伴最有眼光,果然跟我一头的。”
  皇君瞪她一眼,训斥道:“端个没大没小,大伴伴也是你能开玩笑的!”
  魏大妞有些不服气道:“这怎么是开玩笑!大伴伴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留给我,除了老大,我下面六位姐妹也都把伴伴当亲人看,本就是咱们这头的。”
  伴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最近活肤霜用的好,除了鱼尾纹,脸上平滑了不少。
  只见沈言飞身上树,手舞令旗,宫人们开始按照她的指挥,在花园里摆起了八卦阵,不同的花盆按方位移动,院中似有风雷鼓动,提前放进去的小动物刹那就不安分起来。
  八卦乃自然界中的八种物质,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万物衍生不离其宗。
  其中乾坤天地二卦为万物之母,万物生于天地宇宙之间,水火为万物之源阴阳之基,风雷为之鼓动,山泽终于形成,有了山泽,生物开始滋生,生命开始孕育,人类因此繁衍。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沈言得家族真传,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感觉压抑不舒服起来。尤其沈音沐,似乎被这气场影响的最明显。
  雁洛兮虽不懂什么玄学,但雁医天道乃自然之大道,有些知识与其重合。再加上她对微生物知识的学习,自然懂得所谓的‘蛊’乃微生物的又一称呼。
  而其中比较可怕的是毒蛊,因为毒蛊里面到底混合了哪几种毒素,植物毒素和动物毒素还是矿物毒素,神经毒素和血液毒素还是混合毒,急性的还是慢性的,这是难解的点。
  而雁医天道正好是一门可以辨清自然界每一细小‘生物’的功法。
  “雁表妹,看看你如何用栽树破我大阵?来吧!”沈言就是个自来熟,说得颇为得意。
  “和谐你我她!种树靠大家!”
  听完雁洛兮指令,魏大妞激动一拍手:“孙辽!孙氏!戴好装备,与庄主一起种树去!”几人戴好口罩,手套,抱起婴树苗就入了园,在早已挖好的坑里放苗、填土、浇水。
  沈音沐和大伴伴一看这么简单,马上要过来帮忙。大妞赶紧拿了口罩和手套给伴伴戴好道:“这阵恐如招阴阵,恐有阴毒之气入体有损健康,戴上口罩可以阻挡。”
  众人一听皆惊!
  皇君猛地看向沈音沐,手脚发颤。而正要进园的沈音沐也正好难受地倒在妻主怀里,脸色苍白,雁洛兮赶紧把消毒口罩给他戴上,才好了些。
  “妻主莫担心,我刚才感觉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他莫名有些眩晕,发出的声音很虚弱,他的嗓音本就清浅,微微的颤抖像小绵羊的低吟,听上去可怜极了!皇君手中的杯盏落地,粉碎!
  沈言也疑惑起来,几盆花摆出的八卦阵有震慑之威不假,又没毒气~怎么就?
  最后一棵婴树种完,整个花园顿时平静如初,鸟语花香,小动物或欢快或慵懒,很是惬意。从头到尾,雁洛兮这边都没动过一盆沈言摆放的花草。
  钦天监早已按捺不住,几个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驸马可愿给微臣解惑?”
  大伴伴,沈言等都强烈要求,雁洛兮也就从善如流,请钦天监身边的几个小道帮忙做实验。
  虽闹不清驸马要做什么,但有恩师吩咐,小道们迅速取来平时炼丹用的昂贵琉璃罩,再把世面上最好的无烟山胡桃木炭拿来,在封闭的琉璃罩里燃烧,待到烧尽,抓只鸡扔进去,让大家看其反应。
  不到一刻,在场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刚还活蹦乱跳的鸡,一转眼就死了。
  而这鸡的死相,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钦天监道:“这鸡死的悄无声息,无任何痛苦的挣扎,非窒息而死,反而像中毒,且迅速致死。”
  “这恐是炭毒!”
  大伴伴见多识广,立刻补充道:“冬日里一些富裕人家没有蓝岩圣石,却能买炭取暖。若是不注意,阖屋死绝,年年冬季都要奏折上报,但奏报上的中炭毒反应却是与这不同。
  “伴伴说对了一半,仅中炭毒不会这么快,其中另一个原始是因为缺氧。”
  “缺氧?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吸进身体里的元气。”雁洛兮思考着如何解释,就用道家说法吧:“这炭气呀!不仅炭气,很多气体都如此。比如我们一会儿要烤全羊,烧炭时,这园子里有足够的元气,炭能充分燃烧,生出的碳气,无大伤害。然而刚才是在玻璃罩中燃烧,里面少元气,炭无法燃烧充分,生出的炭气就可怕了!吸入体内,须臾就能要了性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量够多,还会爆炸,当然也能作为燃料燃烧。”
  “咱们庄的沼气火就是炭气做燃料的吗?”大妞似懂非懂。
  “不全是,里面还有很多其它气体,可以燃烧,我们的是沼气~可燃气体的总称。”
  雁洛兮一侧头,发现所有人都神色肃然,她没让大家猜,赶快继续解惑:“真正的炭毒,或沼气,还有我们呼出的惰气都是无色无味,还不融水的,所以大家感受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通风,保证元气充足。”
  沈言额上开始冒汗,她觉出什么不对,但又不确定,就问:“刚才的八卦阵是因为元气不足吗?”
  雁洛兮脸色变了变,肃然道:“是元气不均。我们人吸进元气,呼出惰气,而花草树木与我们正好相反,吸进惰气,呼出元气。自然的平衡,让我们都喜欢在花园里待着,因为舒服。但刚才因为八卦大阵使得这园子里的元气不均,花草受气不均,临时变异,产生了一些新的东西。”
  这时钦天监的额上也冒出了冷汗:“可是花草树木放出的毒气?”
  雁洛兮摇头:“不会,花草无毒。但临时变异的花草放出蛊虫喜爱的养分,滋养其壮大。蛊乃细菌,小到肉眼看不到,但却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只不过很弱小。只能在我们虚弱,或它壮大时危害我们。比如孕夫分娩,比如疫病瘟疫流行。”
  孙辽恍然:“庄主,咱们庄的酒精可以杀蛊菌,所以孕夫开刀前后用其消毒。”
  “没错,可以杀很多种蛊菌,但不是全部,所以接触病人时一定要认真用装备。”
  沈言气得浑身颤抖,拼命握紧了拳,道:“我表弟以前总生病,而且外间疯传他生什么病,京城就会流行什么病,莫非他院子里的蛊毒比别处强?造成他多病?”
  “你现在去他院里仔细看看花草的摆放是否有阵法就可以确定了,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高深阵法,你过去看看,确定一下。”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呼啦跪了一片,尤其钦天监匍匐在地:“臣,罪该万死。”
  雁洛兮叹口气,把夫郎拉过来,搂在怀里让他靠着,温声道:“大人不必自责。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的人。不仅精通阵法那么简单,还有精通医理,不是普通的医理,严格说是精通苗疆蛊术,大部分蛊生在深山老林虫豸横生的地方,不了解那些植被、气候的医者根本看不出来。”
  沈言木从沈音沐院子愣愣地走回来,整个人呆呆地看着雁洛兮,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你不用担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了这些婴树,没有蛊毒可以在宫中存活。”
  听闻此言,魏大妞立刻道:“所以庄主让咱们每个院里最少种一棵婴树。”
  雁洛兮点头:“一棵二十年的婴树可保整个院子不生蛊毒,甚至蚊蝇,但要是清洁的院子,太脏也不行,比如后厨院里屯着污物太多,蚊蝇依然祛不净。”
  孙辽搭茬道:“那就再加建个沼气池,院子里就彻底干净了。”
  大伴伴感叹一声:“难怪驸马提亲时非要在御书房外种两个婴树,咱家白笑话你了,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大妞悄声问:“大伴住哪个院子?明儿我来帮你也种一棵,总是有用的。”
  大伴越发稀罕她,小声说:“你明儿午膳后再来,我去东门口接你。”
  皇君一直黑着脸,害宫中子嗣,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庶弟的出身,这也是皇上的忌讳,一直没有碰他的原因,才不是自己这个皇君善妒。那么多的侍君都接受了,又何必阻他!
  雁洛兮该说的都说了,不该她管的就暂时先看着。
  沈奶父终于被她四平八稳,盯着自己看的笑容烫伤了眼,倏地低下头,勉强笑道:“驸马乃神医,全科王状元娘子,驸马懂这些,我们一般人怎可能知道。但凡花好看,自然买回来摆上。”
  “奶父说的是。”
  “沈言,今儿这局你那锅全输了哈,赶紧支架子烤全羊,我与大伴先去算账啦。”大妞听出庄主今儿要到此为止,开始扯开话题。
  闹腾了一圈,自然下午的娱乐谁的兴致都不高,尤其沈音沐看上去脸色不好,就要回家去休息了。皇君也不多留,仔细吩咐了几句,送妻夫两人上了马车。
  到了车上,没了外人,沈音沐就握住了雁洛兮的手,久久不语。
  雁洛兮看着他,却始终也难以张口。青哥为他而死,但这个沈奶父若留着绝对是个祸患。
  沉默良久,还是沈音沐叹了口气,先开了口:“淳儿知妻主心中不仅个人恩怨,我与父君商量就送奶父去牙庄为青哥守坟,我们派人时刻盯着,若再出问题,任凭妻主处置。到时我们认领个孩子放到青哥名下,为他留个香火。”
  雁洛兮点了点头,随即用力握住了沈音沐的手,就知道他不是糊涂人,柔声道:“阿音,如果青哥知道因为他救了你,从而使得更多人冬天不用冻死,再不被瘟疫侵扰,晚上家里有灯光。是不是会非常欣慰,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来世定能因为这些功德,有个更好的人生。”
  沈音沐的呼吸都微微停了下,一脸憧憬:“妻主,我与你一起去工部上值,可帮你打杂的。”
  “好,今晚早些睡,明早与妻主一起去工部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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