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系,愿上岛

  一年轻小道上前:“青君明鉴,仙门修道自然都识字的,弟子还懂如何用蒸馏法提纯汞,火法精炼提取铅。”
  雁洛兮一听,心喜却未露声色:“道友可曾炸过炉?”
  年轻小道目光闪烁,半晌,诚实道:“曾……炸过数次。”
  雁洛兮依然面无表情,转向众人问道:“既然修丹砂系,请问哪位道友不曾炸过炉,或炸炉不超过三次?”
  刘半仙立马争辩:“丹砂系,炸炉实难避免。”
  雁洛兮:“你们这里十多个人,仅是吃饱饭消耗就不小。若入庄,出成果前都得干活,而且是干体力活,丹炉造价不菲,很难保证人手一鼎……”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站出两位衣服虽旧却带一番仙风道骨气韵的男女,笑称自己从学艺到现在只炸过两次炉,蒸馏提汞法她们也会。
  雁洛兮笑着点头再次问了一遍,还给了些时间,余者皆沉默再无人站出来。
  雁洛兮心里乐开了花,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品行端正的科学人才……值得重金,太值得了。
  她盯着刘半仙看了半天幻想着化学家的出现,把人家盯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才笑道:“刘仙人,我雁庄鼓励个人爱好,但不允许宣扬算命那一套,若同意可以带着你的人来我宅子喝杯凉茶共同探讨。不过这两位仙人,”雁洛兮指了指站出来的两位,“就不用来了。”
  那二人先是愕然,转而异常不忿,讨要说法。
  雁洛兮叹口气道:“我虽药石门派,但也懂得只有多试验多记录才能找到正确的方法与配方,而二位连三次炉都没炸过,超级大师呀!我这小庙可不敢请,既无缘,就此别过吧。”
  回到明字屋,张铁正带着孩子们和三娘子操练列队:“一二一,一二一,向右转,向前三步走。向后转,向左转,向前一步走,立定……”
  张铁喊声洪亮,今日比昨儿多了些动作,除了豆豆人小跟在最后,学会了用脚后跟做中轴,能够快速转身,其他人不是分不清左右,就是转身不稳你撞了我,我踩了你。雁洛兮叹口气,若虎头带来的渔民都这水平,到时能用的也就沉鱼落雁里训出来的侍卫了。
  家主带着一群道士进门,张铁迅速收了队列跟着孙辽去厨房煮凉茶。没想到凭实力单身的直女出趟门居然能长进这么多,雁洛兮觉得四庄建好,人员需要流动,互学互长。
  明字屋的内巷里,摆好了几张桌椅板凳,为以后的凉茶铺子做准备,刘半仙带着道士们坐下,三个小家伙很有礼貌的端上凉茶,还耐心地讲解此茶的好处,服务热情周到。
  刘半仙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大多时候风餐露宿,给人算命得点钱还得攒着拿回破烂不堪的道观,修修补补,买炭炼丹。虽她勉强维持着仙风道骨的姿态,一阴天下雨浑身就会酸胀疼痛。
  细细品了口凉茶,她道:“你这茶中有岗梅根、淡竹叶和五指柑可清心火,可解热毒;似还有山芝麻、布渣叶、金沙藤、金樱根和木蝴蝶等味药,可利湿通淋,祛肠胃之火;我还能品出金钱草和火炭母这两味药,可凉血去淤,疏肝和胃,如此搭配甚是完美,对外感风热,胃肠湿热之人甚佳。不过作为茶饮,则易损伤人体阳气和脾胃。”
  想不到自己居然捡到个宝藏老仙姑,雁洛兮道:“仙人此言甚是。若减少剂量,只用菊花、金銀花、雞蛋花、甘草、仙草、夏枯草等配上砂糖煎煮,药力甚弱舒缓,作为日常保健饮品,只要不过量很具保健作用。孙辽这凉茶铺子,需懂医理的人来执掌才行。”
  孙辽的伙伴三娘子,为人态度很好,逐一询问道士们想吃什么,鱼肉虾?米饭还是馒头?油饼也行,管饱。
  雁洛兮都快忘了,孙辽和她的姐妹们在市场上做吃食都很有一手的,主动跟去厨房帮忙,把空间留给了半仙和道士们,回来的路上该说的话都说了,凝结力很多时候来自于相同的追求,但最有保障的,还是至高的信仰。
  这些道士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忍受着贫苦的生活还要炼丹,这就是她们的信仰。
  半仙喝完最后一口凉茶,五指在石桌上敲击,身心舒畅,说:“我觉着,咱们这次摊上好东家了。观雁君待我等的态度,只要把她说的水泥等建筑材料做成了,大家伙就再不用为有没有饭吃发愁,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肉有饭有菜有汤。炼丹的炭火也不用再发愁,传说中的沼气火真就叫咱们摊上了,随便用。但要跟着一起去岛上生活,也不知那岛是大是小?能否挡住海匪抢劫?雁君说会有护卫保护,让我等放心。”
  众人毫不犹豫:“干了!在岸上也一样被欺负。”
  于是刘半仙带着道人们,逐一签署了入碧海蓝天及保密文书,准备开始轰轰烈烈的建材研发之路,好在需要炼制的材料,她们都能罗列出来,等海庄挖好沼气池,再请李德帮助寻找购买。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训练队伍。就算白墨打下蝴蝶岛,肃清海匪,可周围海域还有很多,都需要时间,想要长久守护住家园,必须贯彻全庄皆兵的思想,哪怕海匪上了岛,居民们也要有一战之力,让其有来无回。
  张铁一下就繁忙了起来,她可是正经西部边军立功退役的军人,操练家里这群乌合之众的第一条就是学习‘军令如山’和‘指哪儿打哪儿。’
  几个月来不间断的每天十里跑,雁洛兮感受到了自己体力及持久力的增强。
  “前排变后排撤退……”
  张铁一声口令,所有人立定,后转,狂跑……“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都给我站住……回去重来……队伍要整齐撤退而非溃逃。”
  列队训练完,新人还要回凉茶区学习庄规,豆豆那清脆的小奶音,一字不差地背给大家听,只有考核通过者才能拿到饭卡正式入庄。道人们全都识字,记庄规不成问题,只是这天天练队列,着实艰难,幸好伙食真棒!
  顶着毒辣辣的日头,明字屋的后院日日操练,列队向前冲锋……列队向后撤退,脚步越发整齐一致,再不显冒进或慌乱,众人心中豪气顿生。
  突然几只小狼狗冲进了后院,几个小家伙回头面露喜爱之意,张铁大喝一声:“一人回头,众人同漫,一人移寸步,众人皆被夺心,如此阵队自乱阵脚,全部重来……!”
  一遍又一遍,众人累到快趴下,张铁才给了收操的口哨,叮嘱道:“想要守护好家园,一大群只会胡砍乱劈的村妇愚勇,只需一排训练有素的士兵须臾可杀光。所以我们必须学会击鼓同进,鸣金同退才能共进退,成为保护自己家园的强兵,大家有信心吗?”
  众人:“有!”
  刘半仙不需操练,一则年纪大了,二则,雁洛兮决定留她在番禺看铺子兼顾寻找各种各样的技术人才。只见她脚步匆匆:“庄主,李德李青君来了,带了好几个人,现在外头等着。”
  雁洛兮拿布巾擦了把汗,准备出去,就见豆豆坐在地上揉腿,嘴巴一撇一撇,想哭又忍着没哭。
  雁洛兮蹲下身:“伯初可是伤到哪儿啦?”
  豆豆撇了撇嘴:“腿疼。”
  捏着骨头检查了一番,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肌肉拉伤,雁洛兮伸出双手,豆豆马上声音甜软地伸手:“师傅抱抱!”被萌的心都快化了,抱起小徒弟,雁洛兮嘱咐道:“豆豆还小,主要的任务是健康长大,别的都不重要,大人的训练你要量力而行,记住了。”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搂着雁洛兮的脖子有些撒娇,雁洛兮有对多多和不够笑道:“你们两个十岁,再过两年都能立门户,成大姑娘了,弟弟还小,骨头软不能与你们一样训练的。”
  两人点头:“家主放心,我们必看护好豆豆。”说完还不忘递过布巾给他擦汗。
  李德带着人在外头晒了会儿太阳,才看到大门缓缓打开,雁洛兮抱着豆豆出来迎接。她见怪不怪道:“我三艘福船的船长和船副都给你带来了,算我自己加入的,你得给我张金卡,每次都要在大门口等,太见外。”
  说完搂着雁洛兮的肩膀朝里走,一边走一边问:“白墨那边怎么样了,我这里还准备了织机和棉花,一上岛就可以开工。”
  雁洛兮一笑,小声道:“拿下海岛最多给你张红卡,金卡就别想了,等你什么时候从李记家主位置上退下来再说。”
  李德:“还没当上呢,谈什么退下来。”
  雁洛兮:“要是岭南的沼气池也授权给你建,然后整个蓝盛都给你建呢?”
  李德:“这边和岛上的沼气池我全负责了。”
  雁洛兮:“这还差不多,岛上要建不少,做丹炉实验需要不少火眼同时烧才够力度,如果出了成果,赚大钱一定想着你。”
  李德一进来就发现内巷里多了不少道人,尤其那个开门的老仙姑,好像这宅子是她家道观,摆出一副仙人架势,看着就不舒服,倒也什么都没问,坐下来要了杯凉茶,开始给雁洛兮介绍一些南洋的怪树和种子。
  此时雷州的私港,夜色深沉,前方漆黑的内港里稀稀拉拉的停了十来条船。哗哗的水拍岩石声,让魏大妞神情肃然而紧绷。
  “大妞,这大半夜的,乌鸦叫个不停……兴儿个不吉利……”
  吃了一家祠堂里的祭菜,糯米做的供果子,大烧鹅,至于其他三牲饭菜中的猪羊鱼肉她没动,给天神、地祇、人鬼都留够了孝敬。那丰神俊美的女子说的对,哪怕去抢去偷大户,也得先让姐妹们吃饱了饭,穿上鞋再去拼命,她们的命也是命。
  “大妞……?”
  “大妞……!”
  “大妞……。”
  “……恩……?”魏大妞抬头扫了几人一眼,揉了揉鼻子憋回去个喷嚏没让自己再出声,身体往破墙的阴暗处缩了缩,跟着她的几个姐妹很有默契的也缩了缩,紧贴住墙壁抵抗着半夜乌鸦叫带来的心惊肉跳。
  魏大妞紧盯着最右边的船,桅杆上月光照出的暗影在移动,一跃一跃向财化镖局的船靠近……盯了许久,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移动阴影,她低下头,不管那是些什么人,都不是她们能碰的。现在只能先当看客,蹲缩在角落里,什么都做不了,缩着脖子干着急。
  ……那人说的对,救人重要,但姐妹们的的命也是命,包括她自己。
  略微垫垫脚尖,魏大妞蹲下身解开脚上的鞋子,把两只鞋的带一系,缓缓挂在脖子上。她身边的几个正‘缩着脖子’的,互相看看,有样学样,纷纷把树皮鞋解下来挂到了脖子上。
  海边的石头也硌脚,但哪有山上的尖粝,对呀,要保护好鞋跑起来才能更快。
  桅杆上的移动黑影终于没了,魏大妞倒吸一口气,蝴蝶岛距离雷州不过两日的航程,如果今晚不动手,明早船一出了岸,她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伸手从腰间拔出匕首,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那张惊若天人的脸,还有低着身子帮她擦药穿上鞋的样儿。
  此生恐怕再没机会见了!
  但她没有让那人失望,每个姐妹都有了匕首,吃了顿饱饭,穿上了鞋。
  “魏二宝,魏家四你俩潜在水里,接到人后送到瓜娃子小船边,老五老六在那边接应你们,魏三童跟我上船救人,救下几个算几个,一旦被发现各自跳海逃跑,到山上破庙聚集。”
  那船上有她们的兄弟邻居甚至夫郎,一旦上了岛就是被千人辱万人骑,能活过二十的都少。
  众女点头,眼神嗜血,纷纷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潜出阴影准备动手。
  须臾之间,破墙头上飞下一人,懒散道:“一个个的,本事不大,胆子还真不小。都给我站住了,看谁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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