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玫瑰 第22节

  男人微微勾唇,答得一本正经,“吃人的大魔王确实不算人。”
  颜苏:“……”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释不成选择咸鱼躺平的颜苏,索性自暴自弃,爆红着一张娇俏包子脸小声咕哝,“总之我没早恋——”
  “而且,那也不是追星!”
  追爱豆跟追业界大佬,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裴时瑾慢条斯理开口,“嗯?她不是你女神么?”
  他指的方柚禾。
  小姑娘界限分明,“她是我偶像,不算女神。”
  裴时瑾心不在焉,“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提到自己女神,小姑娘来了兴致,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我女神是个享誉中外的大画家,才华横溢,又美又飒,我喜欢复古怀表也是因为我女神。”
  听到复古怀表,裴时瑾微愣,偏头看她,漆黑的眼微微一沉。
  “可惜我出生太晚,没有机会见到她。”颜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声音莫名低了下来,“有传闻我女神一直待在国外的疗养院,还有人说她可能不在了,旁人都说她是画坛的昙花一现,但我不这样认为。”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段故事。
  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女画家,十四岁崭露头角,却在巅峰期嫁入豪门,从此再也没出现。
  有人说她隐匿豪门相夫教子去了,更多的却是豪门太太的辛酸史,生完孩子抑郁的女人,终究在某天,抛却一切。
  星星陨落,昙花一现。
  颜苏初时听到这个故事,也跟其他人一样唏嘘不已,为爱放弃一切,某种意义上很孤勇。
  不知哪里流传一句玩笑话,说是所有搞艺术的,压根儿不适合结婚生子。
  艺术是个麻烦事儿,讲究天分,讲究感觉,不单单是努力就会有好的成效。
  婚姻同样也是个麻烦事儿,会分心,会不专注,严重了,甚至会抑郁。
  这两者就像飞鸟和鱼,勉强交集,只会背道而驰,互相伤害。
  可能气氛使然,颜苏讲完这个故事,发现身边的男人意外冷清,像在听,又更像是在神游天外。
  “很多人说她不应该结婚生子,最终泯灭于众人。”她小小声开口,带着些许向往的笑意,“但我其实还挺佩服她的。”
  “她应该是很爱很爱,才会放弃所有,选择不一样的路。”
  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带着天真懵懂,只一味的分享着旁人的人生。
  前排的司机却听得冷汗连连,余光不断扫向后排的boss,意外的是,boss面容冷清又平静,就仿佛在听旁人的故事。
  颜苏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
  好半晌,才听到一直沉默的男人轻笑出声,语调轻慢,“或许,她其实非常后悔结婚,更后悔生了个孩子。”
  她瞪大双眼,满脸不信,“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清浅的语气中带了分不易察觉的玩味,“甚至,她憎恨那个孩子给她带来的惨痛人生。”
  颜苏目不转睛盯着他,男人也回望着她,斯文俊美的脸上犹带着浅笑,眼睛的色泽却无比深邃,深不见底,这会儿瞧上去格外危险。
  她不太敢看他,怯生生地低下头,不服气反驳:“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总有那么些流言蜚语,说这位天才美女画家生下孩子不满周岁,便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某天,支开佣人,放了火,在卧室里。
  被及时发现后,虽然没伤到母子,那位豪门神秘大佬却再也不同意她见孩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流言满天飞,各种版本,却并没有人能扒出来那位神秘大佬的任何背景。
  那个孩子就更无从考究。
  只是以母亲艳丽无双的皮相来看,那位差点葬身火场的豪门小公子,势必也非常漂亮。
  “传言都说她狠心地伤害了孩子,可从没人关心过她为什么会走到那种境地。”
  “没人在乎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做无声的求助。”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很无助。”
  “她一定特别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
  小姑娘低垂着小脑袋据理力争的模样意外地可爱。
  可能被他对她女神“不恭敬”的态度伤到了,这会儿,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即刻就能掉下一整串珍珠。
  裴时瑾静默地盯着她,瞧她明明委屈却又不方便跟他争执,只是小小声替自己的“女神”澄清辩解。
  就仿佛那个女人是她不可逾越的信仰,带了些许狂热的崇拜。
  裴时瑾望着小姑娘泫然欲下的小脸微微失神。
  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太过久远,远到模糊了容颜,却又总是在午夜时分,梦回之时,见到那抹浅淡的白。
  绑着蔷薇藤蔓的秋千,缠绕在纤细手腕上的复古怀表,女人一头微卷的长发荡漾在风里。
  十四岁的少年拿着书,踩在枯槁的花朵。
  女人回眸,眉眼弯弯,“今天过得开心么?”
  少年仰躺在草坪,书本覆盖住眼睛,不搭腔。
  女人跳下秋千,蹲在他身边,悄声问他,“今天会有很好听的故事么?”
  “你想听什么?”
  “小王子。”
  “讲过了。”
  “讲过了么?什么时候?”
  少年默了一秒,拿开书,冲她微笑,“嗯,是我记错了。”
  讲《小王子》的第二十八天,女人在秋千上荡漾,手腕上缠绕的怀表“滴答滴答”发出清脆的机械音。
  她说,“以后不能再听你讲小王子啦。”
  少年一愣,女人摘下怀表递过去,“送你的。故事很好听,我很喜欢。”
  他没接,女人手指一松,复古怀表“吧嗒”一声,坠在草坪。
  女人靠近他,悄悄在他耳边说,“我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去哪儿?”
  “一个五彩缤纷的地方,有绿色的花,有淡紫色的天空,粉色的河流,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女人像是很高兴,“我要去找我的小王子。”
  她伸手跟他比划“小王子”的身高,问他,“你见过他么?他叫阿瑾,是我的——”
  未说完的话伴随着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崩溃。
  是我的什么呢?
  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亦或是压垮她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与恨相隔一线,一端天堂,一端地狱。
  ……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很无助。”
  “一定特别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很伤心,很无助么?
  裴时瑾从长长的回忆中回神,黑眸微沉,一瞬不瞬望着她。
  小姑娘睡着了,跟以往一样。
  喜欢将自己埋在臂弯里,做出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姿势,浓密纤长的羽睫却因为方才悄悄哭泣,而沾染了几颗未干的晶莹。
  她翻了个身,睫毛上的晶莹顺着她的动作坠落。
  他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指去碰,指腹触及到少女粉嫩的脸颊,又停下。
  稍稍犹豫,温热的指腹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少女落在唇角的晶莹。
  她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小猫似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他的眼睛暗了几分,随后,听到她梦呓般地咕哝声,“我女神最最最温柔了,你不许说她不好——”
  “不然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裴时瑾闻言,很轻地笑了下。
  绅士般收回手指后,他仰靠在车后座,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
  许久后,他轻轻嗯了声。
  像是在回应她,又像是在回应年少时的自己。
  语气温柔又宠溺。
  -
  颜苏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陡然发现自己在人家车上。
  她屏住呼吸,悄悄瞄他一眼。
  男人仰靠在车后座,正在通电话,嗓音低哑充满磁性。
  颜苏听了一会儿,拼拼凑凑得出,他很忙,非常非常忙。
  才赶完一场应酬,不久之后,还有个不得不去的酒会。
  刚过八点一刻,西分门口人满为患,车开得很慢,这块是老城区,车多路窄,堵车是家常便饭。
  颜苏不好意思让人往里头挤,离小区还有一个路口,她便下了车,跟他道谢。
  比之周边一票的老旧小区,颜苏所在的小区还算崭新,说是小区,其实统共也就五栋高层,不成规模,绿化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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