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为君嫁_分卷阅读_66
王氏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可是婆母白氏却依旧没有让她起身,她从十六岁嫁进来之后,白氏就没有这样折腾过她,因为上头有萧氏顶着,因为白氏讨厌萧氏,所以处处都针对她,而她作为老二媳妇,只要适当的跟着婆母后头想一想折腾大嫂的法子,婆母自然就不会把处罚的念头动到她的身上来,这么多年的太平,让她始终以为自己在婆母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自己总是比萧氏更懂得为人媳妇之道,觉得自己比县主出身的萧氏要聪明幸运许多。
可是,现在就因为白氏在薛家受了委屈,回来之后无处发泄,就把她从前折腾萧氏那一套用在了自己身上,王氏真的是连哭都觉得晚了,她拖着满身的伤,跪在这里被老太婆折腾,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姓薛的丫头手这么毒,她也不会触自己眉头,把这老太婆从大兴接来京城,如今倒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太婆就是那种自己不痛快了,就要身边的人全都跟着不痛快的人,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也被她的婆母折腾的很惨,直到她自己当了婆母,才觉得熬出了头,想在儿媳身上找到了自信,觉得变着方的折腾儿媳,才能显示她做婆母的威风来。
“哭什么哭?难道我罚你还罚错了吗?没用的东西!”
白氏让二儿子家完全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太后,让一个丫鬟捏肩,一个丫鬟捶腿,还有一个丫鬟手中捧着茶杯,旁边一个拿着瓜果糕点,白氏总觉得自己已经活的这般年纪,是魏家的太夫人,身边的人理应就要伺候她,既然要伺候,那自然就事事要做到的,哪怕是端杯茶,端几盘点心,反正她不愿意把这些她随手就要拿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人伺候,那就让她们拿着好了,也不管她们要站多久,手托的累不累,反正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用不着心疼。
自从老大死了以后,她在大兴的日子过的就一日不如一日,从前老大在,家是萧氏当的,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的孝敬给她,可现在老大死了,萧氏那个臭不要脸的改嫁了,弄得她在大兴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就在那个时候,老二媳妇上门去找她,说要把她接到京城来住断时间,她一想也好,反正靠着老二家,总比她一个人在大兴要强,说实话,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来做皇太后的,更别说,老二媳妇还有事求她做,静姐儿和她娘家兄弟家的鲁哥儿要成亲,萧氏不同意,她自己也看中了薛家的姑娘,说来说去,还得要求她出马,白氏在京城享受了几天之后,想想也成吧,把静姐儿和那个姓薛的姑娘娶进门来,总还能让萧氏多吐点嫁妆出来。
她原以为老二媳妇是个厉害的,因为平日里她总吹嘘自己的娘家有多厉害,自己兄弟有多能耐,她就真的以为她在京城能横着走了,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可谁知道,昨天去了薛家,她才知道什么叫京官儿的气派,一个三品官家的小姐,出手就敢那样狠辣,相比之下,她这个二媳妇也实在是太软弱无用了,让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王氏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摇了摇头,说道:“媳妇儿不敢。”
白氏现在看见她就有气,然后想起萧氏就更加有气,从前在她手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让往东不敢往西,可这才改嫁多久,就变得这般硬气,从前积累下来的优越感一下子就没了,这让白氏怎么能生气呢?
“混账东西!那个萧婉君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竟然连我都敢动手,哼,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去!”
白氏在气头上,只觉得身后的丫鬟捏肩都不舒服了,肩膀一动,转过身子就回头打了那丫头一巴掌,那丫头被打的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说话,捂着脸跪了下来,旁边伺候的丫鬟全都为之一震,僵硬着身子伺候这位比皇太后还要难伺候的老太婆。
王氏也心疼那些丫鬟,这几个全都是她房里最得力的丫鬟,老太婆来了,说要伺候的人,还点名要她身边伺候的最好的人,她想着要让老太婆去找萧氏的麻烦,就咬牙把房里的丫鬟给她了,准备事成之后,就把她再送回大兴去,可现在,别说送走她了,这老太婆已经说了今后就留在老二家的话,王氏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人是她请来的。
听老太婆口中又在骂萧氏,王氏这才跪着走到了白氏面前,说道:“是,一切都是那萧婉君的错,是她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欺负咱们。”
说道欺负,王氏也是一把泪的心酸,当时她被薛家的人架出了府之后,原本也没什么,就是丢脸一些,可是,这老太婆为了自己的脸面,竟然把她的外衣剥了,穿在她自己身上,让她穿着中衣回来,丢尽了脸面,还让她被老爷抽了两巴掌,这个自私的老太婆,王氏简直连杀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却又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心里虽然恨,表面上却丝毫不能流露出来,王氏惯于做戏,于是又义愤填膺的说了萧氏好些坏话,最后才问道:“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那薛家小姐这般凶悍,仆人那样凶残,咱们再上门怕是不成了。”
白氏看着这二媳妇认错态度良好,就挥挥手让她起来了,想了想之后,对她说道:“对了,你不是说你兄弟有大能耐吗?咱们在薛家吃了这亏,你看看能不能找你兄弟出马给我们出出这口恶气。”
王氏一听,这白氏还想把王家扯进来,仔细思量了一番,自家兄弟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不过是个从五品,而薛家有那么多当官的每一个都比她兄弟官儿大,这怎么给人家出气,可是她平日里给婆母吹牛吹大了,这个时候若是说不行的话,那不就是活生生的打脸吗?
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见外头有人来找她,说是舅家来人了,王氏精神一震,赶忙辞了白氏就迎上去,就见她兄弟王兴洲家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她就跪拜:
“姑奶奶好,我们老爷被停职在了家,要喊您过去问话呢。”
王氏欣喜的心情顿时就落在了井底,尖声大叫道:“你说什么?停职?”
她的声音连里屋的白氏都不禁竖起了耳朵,推开丫鬟,走到门边,就听那管家说道:“是啊,莫名其妙停的职,老爷都把家里问遍了,都说最近没得罪谁,就想着让我来请姑奶奶过府问问。”
“……”
这么一句话,就让王氏吓得瘫坐到了地上。脑子里想起薛家大姑娘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总觉得她嘴角勾起来的那抹笑,怎么看怎么阴森。这才几天啊。薛家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随意任免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了吗?天啊,她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
那管家把话传到了,也就站起来告辞了,白氏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藤条,二话不说,就一记记打在王氏身上,口中说着恶毒的话语:
“我打死你个没用的,平常不都说自己兄弟多有能耐吗?怎么?连个小小的三品官都斗不过,现在还给人停了职,那我还留你在家吃什么闲饭,你个没用的东西!”
王氏被打的在地上躲避,狼狈不堪,心里却是没停下思考,她得罪薛家这事儿最后肯定是瞒不住了,王家那头估计她也回不去了,她今后只有待在薛家,只有薛家这一处地方能容她了。
不管藤条打在身上有多疼,王氏就跪爬着去到白氏身边,一把抱住了白氏的腿,哭喊着:
“老夫人快别打了,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白氏还是不解气的又下狠手打了几下,王氏也不躲避,紧紧的抱住白氏的腿,咬着牙坚持着,等白氏发泄够了,将藤条抛在地上,她才敢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世界的天都塌下来了一半,她养尊处优了半辈子,哪里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委屈?这个老太婆打她像打一条狗,甚至连条狗都不如,这份心狠手辣,简直令人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王氏没有办法,如今王家那头肯定不会管她了,她都把兄弟的官给弄丢了,王家会待见她才怪!她只有巴紧了薛家。
白氏一脚将她踢开,喘息完之后,才看着像是狗一样匍匐在她脚前的二媳妇,问道:“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如今你的靠山都倒了,我告诉你,你可休想糊弄我,要是不能成,我让老二说你不守妇道休了你!”
王氏面如死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白氏身旁说道:
“这办法准行!我之前通过一位夫人介绍,认识了国公府的一个夫人,那夫人很厉害,说我与她颇为投缘,您知道她是谁吗?当朝的长公主就是她的嫡亲嫂子,事事都听她的话,那薛家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公主去?只要那夫人肯帮我们一把,那,那我们不仅能出口恶气,还能把姓薛的和萧婉君都给踩下去。”
白氏有些怀疑:“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当朝公主真会帮咱们?”
王氏这个时候只想表功,让白氏觉得她有用,连连点头,说道:“是啊。会帮的,一定会帮的,那夫人真的很厉害。不是我一个人说,好多人都说,我当初为了去见她,足足送了六百两银子的礼啊,那夫人跟我可投缘了,如果我能好好的去求她一番,我想她一定会帮咱们的。”
听了王氏这番话,白氏终于有些相信了,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只要公主肯替她们出头,一个薛家算什么?
“到时候,也让公主把薛家所有的官职全都免了,最好把薛家给抄了,男的去流放,女的卖进妓院里,让那姓薛的丫头猖狂得意,我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氏现在只想着自己怎么保命,也顾不上白氏说的是什么,就连连点头附和:“是,到时候一切都听老夫人的,老夫人让她们干嘛就干嘛!”
白氏畅想了一番报仇的爽快之后,又瞥了王氏一眼,只见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个贵夫人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不过想着她还有点用,也就不和她计较了,高傲的端着架子走入了里屋。王氏盯着她的背影,眸中露出凶恶的恨意,指甲掐到肉中。
这个死老太婆,总有一日,她一定会把这个仇给报回来!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余氏正在佛堂中发火,这几天的素餐吃的她简直要吐了,将厨房送来的没有半点油水的东西掀翻在地上,对管家妈妈说道:
“这没滋没味的东西,谁爱吃谁吃去,反正我不吃。每天困在这方寸之地已经够郁闷的了,还逼我天天吃素,就算是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去,跟厨房说,给我炖一锅冰糖肘子,不对,佛跳墙!就吃佛跳墙!不是让我信佛吗?我就信给她看!”
管事妈妈有些担心,劝谏说道:“三夫人,您何必置这么一口气呢?还是我去外头买回来,回来咱晚上偷偷的吃,这总不会传到老太君那里的。”
余氏正火气大着,连平日里最听的管事妈妈的话都不想听了,但这管事妈妈是她的奶娘,要是旁人在她盛怒的时候,说这些话,她已经连骂带打,可对奶娘她可不想这样对她,就拍着桌子任性说道:
“管她什么老太君不老太君的,我就要吃荤,而且一定要府里的厨房做了送来!越是不让我吃,我就越要吃给她们看看。”
管事妈妈正想如何劝她打消念头,外头门房的阿贵就在佛堂外头传话来,说道:
“三夫人,有位王夫人求见。”
余氏想了想,自己可不认识什么王夫人,怒道:“什么王夫人,我不认识,让她滚!”
门房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因为先前见那夫人上门求见之时说话的神情,他就已经猜到,她必然和三夫人不是很熟,因为,真正有身份,并且熟悉三夫人的贵夫人,都知道三夫人最近出了事,在家里闭门思过,不会这时候找上门来,不过那王夫人给了他一锭十两的银子,让他务必把话传到,他才会这么尽责,若非如此大手笔,他随便应付进来回一声,得了三夫人不见的话之后,就去答复了,可收了人家十两银子,总要多说几句话的嘛,若是再说两句夫人还是不见的话,他就真的没办法了,直接回去,银子也不用退,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夫人,她说是送您那玉白菜,祝您发财的那个王夫人啊。”
这句话听得虽然没什么档次,但阿贵还是决定说出来了,果然听见门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三夫人的管事妈妈出来传话:
“原来是那个王夫人,夫人说让她进来吧。”
阿贵得令后,就下去传话去了。不一会儿王氏就给国公府的仆人领入了一道道门庭,穿过几片园子之后,才到达了三夫人所在的佛堂,心想这三夫人还是个喜欢拜佛的,待会儿的话题,可以多往这方面转。
佛堂里已经给收拾干净,三夫人余氏坐在佛堂前的太师椅上,旁边站了几个丫鬟,一个看着很有身份的婆子,王氏上前对余氏谄媚行了礼,余氏才用下巴比了比一旁下首的椅子,淡淡的说了句:
“坐吧。不知道王夫人找我何事啊?”
余氏记得这个女人,当初第一次见面,知道她是国公府三夫人,就给她送了一棵手掌大小的玉白菜,样子还算精致,说话又奉承,她才勉为其难的和她说了几句客套话,没想到这女人还真的找上门来了。不过最近她真好手头紧,若是能从这女人身上刮点银子下来,见见她倒也无妨,反正对这种低下品级的官眷,就算是拿了银子不办事儿,她们也不敢怎么样。
王氏第一次瞧见这公府里的气派,整套的黄花梨桌椅,佛龛,光是这个就能抵得上她们魏家全部的家私,感叹了一声有钱有权真好,就连屁股底下坐的凳子似乎都觉得精贵起来,只敢沾着一点点边,不敢坐重了。
斟酌着语句说道:“上回与夫人一别,来不及相聚,实在遗憾。”王氏一边说,一边关注着余氏的表情,见对方垂下眼眸,兀自喝茶,对自己这番言语并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她面前根本没有人在说话般,漠视的姿态太明显了。王氏心里愤恨,只不过自己有求于她,这才放低了姿态。
余氏喝完了茶,见那王夫人一脸尴尬,又磨蹭半晌才将茶杯递给一旁的丫鬟,姿态高傲的说道:“别说这些虚话儿了,我还要念佛,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好。”
王氏脸色僵硬的笑了笑,心里把余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笑容满面,因为她知道,要是今儿这事办不好,回去白氏定然饶不了她,所以,怎么着她也要想办法让余氏答应替她出头才行,既然对方不喜欢她说废话,那她就直接说好了,于是就把在薛家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当然是美化了自己,将薛家小姐形容成一个穷凶极恶,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形象,说的自己十分可怜,声泪俱下,差点真的给哭出来,只求余氏能效仿那青天大老爷给她们婆媳伸冤。
余氏开始听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在听见王氏说,欺凌她们的是薛家大小姐,这薛家大小姐薛宸,她可是有点印象的,当初她那茶楼弄不到手,就是因为那个黄毛丫头,就连她院子里的管事媳妇都在那丫头手底下吃过大亏,这回竟然又遇上个告那小姐状的,当即勾起了余氏心里的仇恨,一拍桌子,把正挤着眼泪的王氏吓了一大跳,只听余氏说道:
“这个薛家大小姐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王氏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能够被三夫人完全接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吗?那姑娘看着模样还行,可这手段厉害着呢,我和婆母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可谁让那姑娘是薛家的大小姐呢?我们不过一介民身,如何能和她官身斗,可无论如何,咱们也是有血气的人,如何能叫那小丫头片子欺凌而不反抗呢?民妇认识的人中,身份最为高贵的就是三夫人您了,民妇和婆母就等着三夫人给我们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