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第16章 嗷呜
大灾难后,工具调料皆不够齐全,做菜不像之前那么精细,也不完全按照菜谱来。
夏露浓将他哥和燕昔年提来的山泉水倒入小半在锅里,将鸡肉冷水放下去,放下生姜和葱结,大火煮开撇去浮末,捞去葱结和姜,再将鸡肉煮熟捞出来。
洗干净的胡萝卜放入金黄的鸡汤里继续咕嘟咕嘟熬煮。
鸡肉捞出来,撕开放在充当盘子的树叶上,等熬完鸡汤再炸辣椒蒜头。
夏露浓一边熬汤一边哼歌。
底下烧火的廖成听着他唱歌,脑袋一晃一晃。
燕昔年和夏霍渠切配料,两人都沉浸在夏露浓的歌声中,气氛一时很是温馨。
鸡汤胡萝卜熬好,金黄的汤,软嫩的胡萝卜,夏露浓用竹筒倒出来啜饮一口,非常清甜,胡萝卜尤其好吃。
这样的汤放薄盐就好。
一点点盐,更好突出胡萝卜的甜。
没有多余的工具盛汤,三人坐在锅边,用竹筒盛着汤,趁着热意,一口一口喝着胡萝卜鸡汤。
热汤一点点顺着食道咽下去,安稳地落到胃里。
热意带走晚风吹来的凉意,暮色下幢幢树影,似乎都温和明媚起来。
廖成喝着喝着,汤水咽下去,仿佛酿成了泪意,逼得他眼眶滚烫。
他狼狈地偏头望着尤带着晚霞的天空,心里骂了一声娘,却没能抑制住心中那点酸软。
他只能吸吸鼻子,固执地看着天边那一角,仿佛那稀疏平常的天空变成了绝世名画似的,值得人一寸一寸慢慢欣赏。
四人谁都没说话,就围着锅看着临近夜幕的天。
夏露浓眼睛余光看见,燕昔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腿伸到他哥那边去,那么大一块地方,两人还是腿挨着腿。
喝完四筒汤,最后一筒盛出来放在一边,夏露浓将鸡油滑入锅里,煎出鸡油后放入蒜粒姜粒辣椒碎煎香,再放入酱油和醋,烧得冒大泡后及时盛出来,浇在已经放凉的鸡肉上,趁热拌在一起。
韭菜已经切碎了一大盘,蛋液也搅拌进去了,夏露浓重新洗锅,烧干水,热锅热油,蛋液倒进去,立即飘起了香味。
夏露浓垂眸,夹着煎好的一部分蛋轻轻转了一下,多余的蛋液滑到热油中,瞬间凝固,一夹就是一整张蛋饼。
灶下廖成抽出了木材,就用剩下的炭继续煎蛋。
蛋液凝固后,夏露浓轻巧地将煎蛋夹起来,翻个面继续煎,而被翻起来这面已经被煎得焦黄。
廖成抽抽鼻子,真香。
燕昔年和夏霍渠也抽抽鼻子,两人都没说话,不过从两人的表情不难看出两人的心理活动。
真香!
四人围着锅席地而坐,一手端着竹筒,一手拿着筷子。
夏露浓啜饮一口温热的胡萝卜鸡汤,伸手夹了一筷韭菜煎蛋。
韭菜煎蛋还热着,蛋液煎得干干的,里面的韭菜鲜嫩多汁,柔软的煎蛋在口腔中咬开,煎蛋的香味和韭菜的香味缠绕在一起,香得不行。
夏露浓弯起了眼睛,快速咀嚼完夹下一块。
连吃好几块煎蛋,他的筷子转到手撕鸡。
手撕鸡和炒鸡、炒肉等完全是不同的风味,被煮过的鸡丝沾上放了酱油和醋的辣椒油,又鲜又香又辣,一下将整个味蕾唤醒。
这鸡肉相对柴一些,却越嚼越香,嚼完鸡肉再喝一口汤,简直完美。
夏露浓惬意地叹一声,要是有酒也不错,手撕鸡和酒应当也挺配。
他没法变兽形,胃口也小很多,吃了一会就吃不下了,端着竹筒时不时喝口汤溜缝。
他哥他们则继续吃,头也不抬。
汤足饭饱,廖成朝夏露浓拱手一拜,厨神。
夏露浓弯起眼睛回礼,壮士客气。
四人都笑了起来。
夏霍渠站起来活动手脚,很久没来过这边,没想到这边猎物还算多,下次再来看看。
是指鸡多吗?
鸡是多,我们还发现了鸭子和猪的踪迹,猪要是大灾难前的猪,估计现在还没完全退化。
廖成闻言眼睛一下亮了,大灾难前的猪,阉过了吗?变异得厉不厉害?
没看见,就发现猪蹄印,看印子还挺大,不知道能不能遇得上。
夏露浓眼里带着茫然地看向他哥。
夏霍渠道:阉过的猪没什么骚味,肉更嫩,个头会更大,更肥,比野猪要好吃,很受欢迎。
廖成则道:上回我们吃的小炒肉就来自大灾难前的阉猪,野猪肉味道比较大,又糙又骚,等重料慢炖,以后你吃一次就知道了。
夏露浓还真没吃过野猪,闻言点头。
廖成跃跃欲试,不然晚上我也去吧,我鼻子灵,说不定能找到那只猪。
燕昔年看他一眼,霍渠鼻子也灵。你和小浓留在这里,我们出去转一圈就回来了。
廖成怂恿,把小浓也带过去嘛。
夏霍渠拒绝,我高速跑起来,小浓未必抓得住我。森林里树枝也多,他在我背上容易被抽伤。不然你和昔年去打猎,我们兄弟俩留在基地?
廖成连忙摆手,还是算了,我实力不太行,你们去吧。
燕昔年: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也不是猎野猪,小浓要是感兴趣,我们走慢一点就行,不妨事。
廖成眼睛一亮,连忙帮腔道:对,要是发现野猪痕迹,我和燕队长去追,你们慢慢跟上就行。
夏露浓也满心期待地看向他哥。
投票三比一,夏霍渠只好答应了。
三人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战利品要背在身上,免得他们出去的时候有什么野兽过来祸害他们的东西。
夏露浓是唯一的人形,东西比较多,他先帮忙把行李捆在廖成他们背上,然后再手脚并用爬到哥哥背上,抱着他哥的脖子说道:我好了。
嗷呜。夏霍渠提醒他坐稳。
夏露浓再抱紧些,坐稳了。
夏霍渠这才跑起来。
这次照旧燕昔年殿后。
廖成在前面轻快地跑着,犹如一只真正的猎犬,跑几步就在地上嗅嗅。
夏露浓没有夜视能力,进入森林中后,看不到星月,到处黑漆漆,他根本看不见廖成在嗅些什么。
他紧紧趴在他哥身上,耳边尽是杂音风声、虫鸣声、鸟叫声,尤其鸟叫声,十分嘶哑诡异,传递到他耳边,活像是鬼叫。
汪前面廖成忽然大叫起来,一边叫一面往他们这边跑。
夏露浓在黑暗中依稀能看见他的轮廓,并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小心脏吓得咚咚直跳。
夏霍渠和燕昔年好像都能听懂,两人一前一后地吼了出来,像是在呼应廖成的叫声。
夏露浓感觉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奔跑。
周围的树枝子密了不少,眼前已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他心脏咚咚地急速跳动着,抱着他哥的脖子,既恐惧又安心。
汪汪!廖成又叫了两声。
他的叫声听起来非常兴奋,夏露浓估计是好结果。
他们再次变换方向,树枝渐渐又稀疏了一些。
夏露浓在他哥背上看着那些树枝晃来晃去,有些树枝并不是被风摇动,它摇动的方向不一样,在林子中很明显,也很诡异。
夏露浓只能看见个轮廓,来不及多看一眼他哥就跑过去了,他也不知道那树枝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带着一腔疑惑继续打量周围。
汪汪!廖成的叫声压低了。
夏露浓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下一刻,林子里响起了响亮的嚎叫,听起来有点像猪叫,和猪叫又有些差别。
燕昔年在后面出声:吼!
夏霍渠给他让开位置,巨大的白影从夏霍渠身边跃过。
夏露浓在风声中嗅到了燕昔年兽形的气息,心底浮现出一股恐惧,跑起来的巨虎太可怕了。
燕昔年跑了出去,廖成也跟在他身边一起跑。
夏霍渠停在原地。
夏露浓猜测燕昔年和廖成是去前方打探情况,等没危险了再让他们过去。
他和他哥在原地没等多久,前面响起燕昔年的吼叫,还有廖成变了调的汪汪声,伴随着那种像猪叫一样的嚎叫此起彼伏。
随后各种打斗声和血腥气一并传过来。
哪怕隔着老远,自认耳力不算太好的夏露浓也能听见那种□□撞击□□的咚咚声。
他抱着他哥的脖子,呼吸急促起来。
长这么大,他从没听过这样血腥的场景,真光靠听就能感觉到的血腥场景。
前面的战况不知道怎么样了,夏露浓抱紧他哥脖子,不敢说话,怕拖后腿。
他哥和他在黑暗中凝神听着,没打多久,前方传来燕昔年一声长吼。
夏霍渠二话不说,转头便跑。
夏露浓脸色变了,焦急道:哥,昔年哥他们遇到危险了吗?
嗷呜。夏霍渠回答他一声,听起来并不太紧急。
夏霍渠跑得很快,夏露浓在他背上颠来颠去,要不是两只手都抓住他哥的毛,又死死抱住他哥的脖子,早被颠下去了。
这个速度好像又不算什么,没跑多久,廖成汪汪叫着撵上来了,燕昔年的身影和他并排。
再后面则是一大群黑影。
黑影们咚咚咚地踩着重重的步子,直接将路上遇到的草木全撞开,嚎叫着朝他们碾来。
场面一下乱得不行。
吼!燕昔年吼一声。
嗷呜!夏霍渠叫,猛地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夏露浓。
夏露浓对上他哥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明白了,轻轻松开抱着他哥脖子的手臂,哥?
他哥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大脑袋猛地伸过来,接着夏露浓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腰身触到温热的皮肉。
定睛一看,他竟被叼在了嘴里!
肩膀和大腿刚好被稳稳卡住的那种叼!
嗷?!
第17章 回去
夏露浓这辈子都没叼在嘴里过。
想必绝大多数人也没有这种可怕的体验。
风呼呼从他耳边刮过,伴随着他嗷嗷的叫声简直有回音。
周围的树枝啪啪乱打,除了他自己的叫声外,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嚎叫。
整个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渐渐地,夏露浓缓过来一些,他吃力地抬起脖子,转动着眼睛看四周的情况。
叼着他的不是他哥,而是燕昔年。
不知是否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关系,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东西了。
他们后面有一大群黑影在追,他吃力地数了一下,起码有四十多头,看模样,应该就是猪。
猪群在后面横闯直撞,奔跑速度十分快。
后面的廖成几次差点被野猪撵上,他一使力,又拉开一点距离。
夏露浓挺着脖子一直看,这群野猪简直像黄蜂,仿佛不蛰到他们誓不罢休。
只要双方距离拉近一点,野猪就试图顶他们。
他们不得不一直奔逃。
他们一直跑。
夏露浓从恐惧到麻木,麻木中甚至有点安心,被叼着并不算好受,起码比他廖成哥为逃命狂奔舒服。
他几次看见廖成忍不住将舌头伸出来,粗喘着跌跌撞撞往前跑,仿佛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又被后面的猪撵得继续跑。
夏露浓眼里露出忧虑。
这群野猪看起来耐力十分好,再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廖成恐怕就要累死了。
夏露浓张了张嘴,想提醒燕昔年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完全没有野外捕猎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汪廖成一声惊恐的长吼,他刚刚差点又被追上,还是夏霍渠冲过去咬了他身后那只野猪一口,阻了阻野猪的冲势。
夏露浓眼睁睁看着,心脏差点没从喉口中跳出来。
好在他哥足够敏捷,咬了一口就跑,并不恋战,和廖成一起跑出包围圈。
这一晚奔逃将成为夏露浓永世难忘的一晚。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跑到另一片居民区,后面的野猪才渐渐散了。
夏霍渠转头看后面缀着的五只猪,突然调转脑袋,嗷呜一声狂吼着朝那些猪冲过去。
那几只猪中其中最大的那只被他一口咬住脖子,半边脖子都断掉,血一下喷出来,当场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剩下几只冲过来包围他,要往他身上撞,被他往上一跳躲开了。
哥夏露浓心惊肉跳,手脚条件反射地在燕昔年嘴里挣扎了一下,想冲过去他哥那边。
他没能挣脱,下一个,经历一阵失重感后,视线一乱,他被放在了地上。
夏露浓翻身坐起来。
巨大的白虎在他眼前像一阵风一样刮了过去,一脑袋撞上围攻他的其中一只猪。
猪群里传来一阵呜咽。
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那几只野猪倒下了两只,剩下的三只嚎叫着拼命往前逃。
眨眼间,这场战争已经结束。
他们谁也没有清点战利品,都趴在地上休息。
白狼、巨虎、大黄狗都在喘,一声接一声,像冬天里刮过的风,呼呼作响。
尤其大黄狗,整只狗趴在地上,两条后腿撇开,一副完全瘫了的模样,再不管形象。
夏露浓休息了一小会,小心踩着乱七八糟的植物走到他哥面前,抱着他哥的脖子,摸摸毛下他的皮肤。
触手非常烫,不过没有汗。
夏露浓看着他哥,目露担忧。
夏霍渠嗷一声,轻轻顶了顶他,示意他休息一下。
夏露浓抱着他哥的脖子,又扭头望倒在地上的那两头猪一眼,血腥气这样飘着没关系吗?
嗷。他哥又是一声。
夏露浓听出来了,这是没关系的意思。
他松口气,挑边上没毒没刺的灌木,折了两根枝条垫在屁股下,惊魂未定地靠着他哥开始休息。
今天晚上过得太刺激了,他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
他蹭蹭他哥柔软的长毛,神情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