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则刚

  他都这般求饶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怪罪他,于是愤愤然地将几子上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她放下茶盏,再道,“如此说来,李俊将断枪失窃的案子交由萧子林了?”
  “恩。”李淮点头。
  萧青烟微微蹙眉,“看来他今日来红袖堂,不仅仅是萧子昂的授意。”
  “恩。”
  据她所知,萧子林此人空有武力好大喜功容易冲动,然而今日他却时时克制,还懂进退,看来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教,前来试探。
  她突然手心一凉,冷汗层层爆出,她豁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府再说。”
  她才刚走出半步,却听得背后噗通一声,她猛地回头,却见方才正对她求饶的李淮,却脸色苍白得晕倒在地。
  她慌忙近前蹲下查看,“李淮?”
  他毫无回应。
  “羽香!”
  羽香闻声进来,见此情形亦是吓了一跳,她慌忙去寻了阮齐,却见阮齐早早地将医者寻来了。
  为了给医者让位,萧青烟只好暂且退避,阮齐就在她眼前,她质问,“王爷这几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阮齐不敢隐瞒,道,“陛下怀疑王爷的腿伤,并强留王爷在宫中照顾,王爷为了不被看穿,便自废了经脉。”
  “胡闹!”萧青烟怒道。
  阮齐又道,“王爷说,一切都准备就绪,接下来的事,夫人尽管大胆去做。”
  她心中一酸,转而看了一眼雅间内的李淮,他正昏迷不醒,却冷汗直落,想来他一路从皇城来红袖堂,定是吃了不少苦。
  “谁让他去做那些事了?”萧青烟怒道,“没有他,我便不行吗?”
  经过一番折腾,直至入夜,萧青烟才回了菡萏院。
  那医者的水准倒是不错,才扎了几针李淮的状况便有所好转,只是他一直昏迷不醒,阮齐又怕他无人照顾,硬是将他留在了菡萏院。
  原本萧青烟想要拒绝的,可她这心软的毛病迟迟改不了,无奈之下,只好在菡萏院独独辟了一处客房,将他留下照顾。
  只是,直至第三日,他依旧昏迷不醒。
  萧青烟很是担忧,她不懂医,若是有纳兰在……
  “羽香。”
  羽香闻声进来,“娘子?”
  “善安堂开了吗?”
  羽香摇头,有些为难,“纳兰医生出门远游,没个一两年的怕是回不来。”
  “不过……”
  “不过什么?”
  羽香将手中的瓷瓶掏了出来,“这是阮齐给我的,说是宫里的一位太医给的,待到王爷昏迷第三日,吃一颗即可。”
  萧青烟向她招手,“还不快拿来?”
  羽香愣了愣,最终还是将瓷瓶交了出去。
  接过瓷瓶,手心的重量已经瓷瓶的顺滑程度叫她浑身一震。
  很多药物,需要用特定的瓷瓶来装,免得药性散发过快,而导致不能吃了,她手里的瓷瓶光滑细腻,釉色朴实精美,更重要的事,瓶身还有一股子墨玉兰的味道。
  这墨玉兰是制造瓷瓶最重要的东西,可以防止药性散发,只是十分昂贵稀少,所以,能制作这样的瓷瓶的,目下也只有纳兰世家才有这个能力与实力。
  “你说,这是谁给他的?”
  羽香道,“宫里的一个太医。”
  萧青烟冷冷一笑,怪不得寻她不见,没成想竟是偷偷混进宫去了!看来她定是早就知晓她妹妹的死。
  只是,纳兰馨儿是如何混进宫去的?宫中选拔御医可是十分严格的,除了要验本事,还要验身,可她是个女儿身……
  罢了,暂且不想这么多,先救了李淮再说。
  瓷瓶微倾,两粒浅黄色的药丸到了她的手上,她轻轻掰开李淮的唇,将药丸送了进去。
  既然是纳兰给的药,她还是极其信任的,只是一般情况下,纳兰给的药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内便起效了。
  可是李淮服了大概一个时辰,却还未醒来,她开始有些担心了。
  “娘子,王妃与齐侧妃在外头候着,说是听闻王爷病了,想来瞧瞧。”
  萧青烟替李淮盖好被子,突然眸光一亮,道,“我这几日也累着了,让她们过来照料吧。”
  她补充道,“索性院中还有两间客房,收拾出来,让她们住进来,也方便看顾王爷。”
  她起身打算回屋,“这几日我也累了,莫要来打搅我。”
  羽香点点头,“喏。”
  听闻能在菡萏院住下,齐茹儿很是高兴,才入院子便鞍前马后地开始照顾李淮,就连吃饭也要亲手侍候。
  相比之下,林璇则是一脸铁青,自从被萧青烟救了之后,她一直尽量躲着她,只是没成想,今日还是要相见。
  再加上李淮受的如此磨难,是因她而起,所以她的脸更青了。
  萧青烟躺坐在廊下,看着林璇立在客房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路过的良夕给的眼色也很是不好,她暗自轻叹一声,便冲羽香招了招手。
  羽香会意,去寻了林璇,谁想林璇只是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便心虚地别过脸去。
  好半晌,她才猛地转过身,往萧青烟走来。
  “林墨,你想怎样?”林璇劈头盖脸地问道。
  她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如今她这个王妃在王府等同于虚设,林墨却还要对她呼来喝去,实在是欺人太甚!
  萧青烟早就料到无法与她好好沟通,便只好轻叹一声,公事公聊,“过几日是老夫人的寿辰。”
  林璇柳眉倒竖,“你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告我的状吗?”
  萧青烟冷笑一声,“老夫人如今不过是个半条腿都入土的人,你这点破事,她管得着吗?”
  林璇蹙眉,难道她要去阿耶那儿告吗?
  萧青烟冷嗤一声,语气变得冷淡,“林璇,只要你好好的不出什么幺蛾子,我保你此生平安顺遂,若是你还妄想起什么别的心思,你知道我的手段。”
  林璇背后汗毛微竖起,“你威胁我?”
  “我有那个必要吗?”萧青烟挑起眉头看她,“你也不必这般顾忌我,王府里的眼线不少,若是因你而害了整个燕王府,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璇本想说她没这个资格,可看她的语气以及冷暗的眼神,她突然怂了。
  她暗自紧紧咬牙,准备回晨露院,为了显得自己并非心虚,临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有了齐侧妃的照顾,李淮果然马上便醒了,萧青烟正在看书,便听得羽香说,李淮醒后将齐侧妃赶了出去。
  天色已晚,萧青烟懒得管那些是非曲直弯弯绕绕,第二日便是余老夫人寿宴,她需早些歇息才是。
  于是她放下书,打算去睡了。
  是夜,月光从窗缝中钻了进来,她转了个身,突然撞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她猛地惊醒,直至趁着夜色看见眼前人熟睡的睡颜,她这才暗叹一声,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闭上双眼。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李淮就这样大剌剌的抱着她一动不动,她睁开眼,正对上了一双得逞的美目。
  “你放开我。”
  萧青烟要推开他,李淮邪邪一笑,随后将手松开,“好啊。”
  萧青烟眯了眯眼,将信将疑地要起身,谁想,头皮竟是被什么东西一扯,她又被迫回到了他怀里。
  她怒道,“你压我头发了!”
  李淮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时辰还早,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今日余老夫人寿宴。”
  “我知道。”
  “知道还不放手?”萧青烟道,“我有要事!”
  “是为了林泽吗?”
  萧青烟顿住,她微微抬眸,眼中满是坚定,“恩。”
  当初若非林泽,林墨与柳氏也不会惨死,这笔账,她始终记得!当然她也从未忘记林泽是如何对她的!
  新仇旧恨,她如何不报?
  李淮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低哑着声音,道,“既然那断枪配不上你的生辰,那为夫再送你一个生辰礼如何?”
  “恩?”萧青烟挑眉。
  李淮微微一笑,“今晚你便知晓了。”
  李淮软磨硬泡了许久,终究使得萧青烟晚了一个时辰起身,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而他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态度。
  她暗自咬牙,若非他有伤在身,若非老夫人寿宴将近,她定要他好看!
  夜幕微降,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林璇依旧面色铁青地从马车上下来,她看了一眼早已下车的萧青烟,又心虚地将视线瞥到一旁,随着李淮一道进了门。
  乍一眼看去,王爷一妻一妾何等风光。
  女眷与男眷在不同的地方赴宴,李淮被引进了前院,而林璇与萧青烟在后院口子上准备分道扬镳。
  离开时,林璇又狠狠瞪了萧青烟一眼,随后往留香院而去。
  羽香紧跟萧青烟身后,小声道,“娘子可要去梅香苑?”
  “听闻慕容氏被禁足了?”
  “是。”羽香道,“留香院也不大太平呢,王氏痛失孩子之后,精神有些失常,每晚都做噩梦,反观那慕容氏,倒是精神地很。”
  “李氏……”她轻叹一声,当初她同李氏商榷,本已经给她留了后路,可谁想她为了林宏,竟舍了自己的性命。
  李氏出身低贱,就算林宏成为林泽的嫡子,她必定会成为林宏将来路上的污点,她的野心暴露,王氏大约也容不下她。
  所以当初她已经求了青云观的观主,收她做弟子,还给她辟了一处院子,至少能留住她一条性命。
  谁想,她性情刚烈,竟以身入局,身死时连带着让林泽怀疑了慕容氏,彻底瓦解了慕容氏与林泽之间的信任。
  萧青烟从未有过孩子,可她却依旧在李氏身上体会到了为母则刚。
  她的阿娘,为了她能在萧府安度时日,曾经那般飒爽自由的西北娘子,却伏低做小,受尽委屈。
  柳氏,为了林墨能安全长大,装疯卖傻,死前还不忘告诉她,希望她能去江南过自由的生活。
  而李氏,为了林宏,甘愿舍了自己的性命。
  可这一切究竟是如何成为这般局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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