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登门

  而此时,良夕从外头走进来,脸上有些肃穆,“娘子,相爷和慕容小夫人来了。”
  一听到林泽来了,林墨的脸色更是唰得一下全白了,羽香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在颤抖,她似是比方才更害怕了,“娘子,相爷来看你了,你有什么委屈,可要说出来才是。”
  可林墨似乎并未曾得到任何慰藉,反而更是想要将身子往被子里缩。
  萧青烟被林墨的恐惧惹得愤怒不已,不就是林泽吗?有何所惧?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鄙视,“你怕他?”
  这一问仿佛是一根戳中林墨内心的刺,泪水瞬间沿着林墨的眼眶止不住往下落。羽香慌忙安抚林墨,相爷是个铁面之人,若是瞧见自家娘子这副样子,定然会不悦的。
  若是相爷不悦,又有谁能为自家娘子做主呢?
  可羽香还未将安抚之言说出口,闺房门前便是一黑,一个美艳得体的小妇人轻轻挽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今日的林泽着一身常服,黑色掐金的滚边直裰将他衬得更加冷漠,林泽黑着脸踏进林墨闺房,那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极其不耐烦地看着床榻上林墨那副害怕的模样,“听闻你落水了?”
  这几字里,根本丝毫温度也无,林墨听得更是吓得一言不语,羽香见状只好起身回话,“回相爷,前几日四娘与二娘三娘在园子里散心,婢子问过四娘,四娘说只是意外。”
  “散心?”林泽那如鹰一般既深邃又尖锐的眼眯了眯,似是在质疑又似是在质问。心有不甘才会散心!这四娘难道对他的处置心存不满?
  羽香豁然跪了下来,“相爷恕罪,四娘只是同二娘三娘在园子里玩耍,是玩耍。”
  柳小夫人得了疯病暴毙而亡,虽嘴上不说,但相府人人都清楚这有些忌讳,若说她散心,着实是将相府的脸面放在脚底踩,羽香思及此,冷汗不由往下落了几滴。
  “郎君,你可莫要再吓着四娘啊!”慕容氏在一旁巧笑柔声道,“羽香,我记得你们菡萏院里有一个叫铃儿的家生子,长得很是喜庆,平日里她可都会出来讨赏的。怎地今儿不见她?”
  羽香不知该不该回答,犹豫间她瞥了一眼紧缩在被褥里的林墨,“回小夫人,铃儿被婢子差出去采买了。”
  “采买?”慕容氏忽而笑了起来,“铃儿才多大?羽香,你可要实话实说,莫不然相爷可就不给你们做主了。”
  羽香愣住,她知道分寸,可铃儿被那些不知来历的点心毒死的事,她却不能乱说,王氏与慕容氏之间看似相和,可内里却是暗潮汹涌,若是她真的如实说了,怕是会当棍子使,更有甚者,林墨在这林府会里外不是人。
  思及此,羽香双手举过头顶,匍匐着朝林泽行了一个大礼,“相爷恕罪,小夫人恕罪,铃儿并非出去采买了,而是自己吃坏了东西,不治身亡了!”
  林泽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死了便死了,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慕容氏却继续道,“哦?我瞧她很是乖巧,怎地竟吃坏了东西?”
  羽香道,“铃儿年纪小,贪吃总是难免的,况且婢子也已经叫她学了采买,许是从外头带回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未可知,铃儿是家生子,可他的爷娘都已经不在了,是故婢子也不敢轻易声张……”
  羽香字字句句之间,浑然诚恳,但慕容氏脸上的笑容却是褪去了一丝,“原来是这样,那丫头怪讨人喜欢的,真是可惜了。”
  林泽拉过她的手,柔声地宽慰她,“死了便死了,你若喜欢那些小丫头,自己生一个便是了。”
  这话叫慕容氏忽而涨红了脸,她嗔怪道,“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作甚?”
  林泽瞥了一眼躲在床榻里畏畏缩缩的林墨,眼中却满是厌恶和失望,“既然受到了惊吓,就好好将养,这幅样子,可别再出去吓人!”
  羽香和良夕听罢,连连叩谢。
  林泽与慕容氏走后,羽香和良夕这才松了一口气,羽香转过身来,宽慰床榻上缩成一团的林墨,“娘子莫要害怕了,相爷和慕容小夫人已经走了。”
  良夕也给她倒了一杯压惊茶,“是啊,娘子,喝杯茶,这可是娘子最喜的茉莉茶呢。”
  羽香不由得轻叹一声,菡萏院虽说也算得上是相府的正经后院,可地处偏僻,十几年来,相爷从未踏进过这里。今日相爷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是自家娘子能够如三娘那般同相爷亲昵一些,相爷怎么说都会为她做主,只是不曾想,自家娘子竟被惊吓成这样。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她阿娘是柳小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阿娘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好好护住四娘,只要四娘能够在这府中平平安安的,那便已然是极好的事了。
  良夕见两人各怀心思,便想着寻个法子逗她们开心,可不知怎地总想不到什么好听的笑话,良久,她忽而叫了起来,“有了,有了!”
  羽香被她吓一跳,“你这是在作甚?一惊一乍的?”
  良夕脸上扬起一丝飞扬的笑容,“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起了一桩事儿,觉得新奇罢了。”
  “什么事这般新奇,竟是叫你笑成这样?”羽香也明白,良夕是想要逗林墨开心,便随着她的话问。
  良夕笑得将那双杏眼眯了起来,“今儿婢子去街上采买些吃用,竟是听闻了一件事儿,驻守南疆的燕王不日要回京了!”
  听到燕王二字,林墨倒是没什么,萧青烟却是一个激灵。
  见自家娘子有兴趣,良夕接着道,“那燕王可真是个传奇的人物呢!先帝驾崩,那些个王爷们可都退回封地了,就这位小王爷,非但未去封地,竟还去了战场!我听坊间传闻,那位燕王表面看上去像是弱不禁风的郎君,在战场上可是个手段极为狠辣的人呢!有人说他……”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说他这名号取错了,应当是阎王才对。”
  萧青烟冷哼一声,这名号倒也没取错,何止是狠辣,燕王李淮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
  当年李淮被南疆人引诱,被南疆人活捉,她只身一人深入敌营前去相救,李淮竟是不领情,导致她痛失兄长留给她唯一的副将杨枫,这笔账她还没跟他好好算呢!
  姓李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燕王十二岁上战场,战功赫赫,自从南疆战事平息,他便一直呆在南疆,如今算起来,也该十八岁了,当真是个当世英雄呢!”羽香道,“我倒是也听闻了一些消息,说是燕王归来,皇帝陛下便会为他指婚呢。”
  事实证明,转移注意力确实能消退人的恐惧,羽香的话成功引起了林墨的兴趣,“指婚?”
  “没错。”见林墨终于有些感兴趣了,羽香眉头一松,面带笑意,“天家子弟大都十六岁便结亲了,而燕王身为皇帝陛下幼弟,至今未娶,身边更是连侍女都没有,若是传闻属实,皇帝陛下定然会在世家贵女中为燕王挑选王妃。”
  “那三娘以后在府中可不是更嚣张了?”良夕思及此,方才脸上的欣喜唰得全部退却,夫人育有两女一子,大娘如今在宫中做了林妃,三娘待字闺中,倘若燕王真的要在世家贵女中选妃,那三娘被选中的胜算可是十分大的!
  “京都贵女多得是,哪里就都让三娘给占了?”羽香柔声道,“礼部王尚书家的五娘和御史台林郎中的大娘可都是东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她们可都有可能呢。”
  林墨也颔首,“嗯,五娘是极有可能的。”
  王五娘和林墨曾在林泽寿宴上见过,当即一见如故成为了手帕交,怎奈林府森严王府院深,她们自那之后便再没见过。
  王五娘腹有诗书气度绝华,更是师从灵山道人,今岁亦是过了及笄,与那位燕王倒也是门当户对。
  林墨思及此,方才见到林泽的恐惧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喜,若是闺中好友能够嫁给那当世英雄,那也是一桩极美的事。
  “别妄想了!”萧青烟冷冷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句,“燕王虽说是个混账,但也不是一般娘子能嫁的?”
  先帝辛苦改革,朝堂上下四方局势从来都不稳,燕王虽说皇亲国戚,但他可是李俊一母同胞的胞弟!当年为了南疆战事,他那般不顾自身性命,她没理由不信,燕王会为了李俊再扶持一个新贵,以平衡朝中局势。
  听罢萧青烟所言,林墨脸上的欣喜忽而顿在了原处,羽香见她情绪有所凝固,便打算再哄她开心,“过些日子,王尚书家里有宴会,娘子若是想见见王五娘,不如婢子去同慕容小夫人说一声?”
  羽香想着,如今慕容氏暂代掌家,嫡夫人王氏虽说是出身名门,但脾气不大好,若是平日里,定然不会同意林墨出门,而慕容氏不同,她刚刚掌家,对府中人事兴许会不同,再加上林墨刚受惊吓,想出门散心,她应该不会拒绝。
  “你想去?”萧青烟问。
  林墨默默地点点头,距离上次与王五娘见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如今林墨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羽香见她同意,脸上更是笑开了花,“那娘子您先在屋子里等着,婢子去去就回。”
  羽香一阵风般走了,屋子里也只剩下良夕和林墨,良夕见林墨依旧沉默,便又道,“娘子,婢子还听闻一些顶有趣儿的事儿呢!娘子可还想要听?”
  林墨略微抬首,疑问,“何事?”
  “这事儿坊间都传开了,说是吏部侍郎的小三郎君前些日子看中了一个平康坊的姑娘,可那姑娘早就领了远明侯的花牌,那位小三郎君气不过,竟是在平康坊门口堵了那位姑娘。”
  良夕故意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林墨见状,便接着问,“那位姑娘如何了?”
  良夕笑道,“那位姑娘倒是没事,只那位小三郎君却是直接被人拎走了。”
  “是吏部侍郎?”
  良夕摇头,“是京兆府。”
  林墨想明白其中缘由,便掩嘴浅笑,“光天化日堵在平康坊姑娘门前,扰乱治安,京兆府若是不管,街道武侯怕也会管的。”
  “街道武侯哪里敢管吏部侍郎家的事儿,婢子觉着,定是远明侯呢。”良夕言罢轻叹一声,“那位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坊间一直传言,那位姑娘有一丝妖妃的神韵呢。”
  言罢妖妃,良夕自知失言,竟是吓得闭口不言,而林墨听闻妖妃一词更是浑身一震,她忽而想起了这几日一直围绕在身边的那个声音。
  那声音一直说,她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难不成……
  “怎么不说了?”萧青烟的声音干净且有力量地在林墨的耳边响起,不知怎地,林墨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逼迫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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