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_分卷阅读_277

  他垂下头,看怀里的塔莎,因为失血,她脸色苍白,小手下意识攥着罗韧的衣领,喃喃地叫:“爹地。”
  ☆、166|第⑥章
  相对于棉兰的其它区域,丛林反而是安全地带,地形复杂,易于隐蔽。
  点算人数,死一个,伤两个,外加多了一个。
  罗韧恨的磨牙。
  暂避风头,无人外出,消息陆续从外面传来,帝国饭店损失不少,元气大伤,业主转手,接手人不明,但种种痕迹都指向猎豹,耐人寻味。
  这个女人不容小觑,绑架的生意做不成,就转头灭掉对手,顺势接收酒店,生意版图又拓一笔,永远水涨船高。
  又设法打探猎豹的消息,果然,并非菲律宾人,据说祖上是下南洋的华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她这一辈,坐火箭般发迹,绑架勒索、军火、堵场、拳场、偷渡、人口贩卖,无一不沾。
  又有传闻说,帝国饭店抬出二十二具人质尸体,手下过来回报,猎豹款款一笑,未熄的烟蒂摁在那人手背上,问:“怎么少了一个啊?”
  这是个不祥的信号。
  于是罗韧暂且留塔莎在丛林里养伤。
  那是一段血与血之间的短暂空隙,泛着林木清香的平静日子。
  塔莎虽然中了斜对穿的枪伤,好在当时应该是流弹末势,没伤着筋骨,很快就能下地。
  林子里没有女眷,都是不同肤色面目冷峻的男人——塔莎看这个也怕,看那个也怕,每天就跟着罗韧,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丛林里是没厕所的,去林子里“野放”时她也跟,罗韧烦她:“这你也跟,你在这瞪着,我怎么尿?”
  她耷拉着脑袋,攥着灌木叶子,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没办法,只好训练她“放哨”——双手捂耳朵,转身,立定,瞪远方。
  最壮观的场面是尤瑞斯他们一起来,十来个大老爷们,齐刷刷方便,站成一排,罗韧命令:“塔莎,放哨!”
  小丫头身子一绷,刷的转身,捂着耳朵,动都不带动的。
  方便完毕,尤瑞斯过来拽她小辫子:“前进!”
  于是放哨解除。
  说到小辫子,塔莎一头微卷的金发,原本是不扎辫子的,也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在林子里待的无聊,揪过来扎了一根,竟成了炙手可热的消遣游戏,每个人争先恐后:“给我留一撮,给我也留一撮。”
  最盛的时候,塔莎脑袋上能支楞二十来根小辫子,有几根辫子上还插花——这群男人的审美也是惨不忍睹。
  然而塔莎完全不自知,摇晃着花篮一样的脑袋,教一群大男人唱儿歌。
  ——“小提琴和小猫!”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看抱着尤克里里的青木,参差不齐地跟着念:“小提琴和小猫。”
  ——“母牛跳过了月亮!”
  继续跟着念:“母牛跳过了月亮。”
  ——“小狗见了哈哈笑。”
  念不下去了,你挤我我推你笑作一团。
  只有塔莎坚持着念完:“做做运动真美妙!”
  ……
  起初,塔莎都叫罗韧叔叔,有一次或许是想爸爸,叫错了,错口喊了句:“爹地。”
  罗韧凶他:“别叫我爹地。”
  尤瑞斯跟他唱反调,拉着塔莎说,偏叫他爹地。
  塔莎小孩儿心性,经不住别人起哄,于是追着叫他爹地,叫完了就跑开,咯咯笑着看罗韧发脾气。
  叫多了,罗韧也就无所谓了,随便吧,爱叫什么叫什么。
  青木有时候逗塔莎:“他是你的爹地,你是他的谁啊?”
  “我是爹地的小女儿。”
  “女儿就女儿,为什么是小女儿啊?”
  塔莎脸红红的,忸怩说:“国王和王后都是疼最小的女儿的。”
  罗韧没好气,心说:童话故事看多了,也是没救了。
  ……
  不过,罗韧始终没有放弃把塔莎送回去的想法,待在丛林不是长久之计,风声稍微松动之后,罗韧就一直辗转托人打听塔莎在澳洲还有什么亲戚。
  有一天晚上,坐在木屋室外檐下的廊板上,和青木又谈到这个话题,青木回房之后,罗韧无意间回头,看到塔莎怯怯的,躲在门背后,只露出额头和眼睛,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罗韧朝她招招手,她蹬蹬蹬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罗韧把她抱在怀里,问:“想家吗?”
  塔莎眼圈红红的,点头。
  四周安静极了,隐隐有蝉的鸣叫,林梢上挂一轮月亮,塔莎蜷缩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篝火在不远处噼啪地烧,罗韧细心为她赶走蚊子。
  说:“很快,爹地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
  塔莎小声问:“那以后,还能见到爹地吗?”
  罗韧停顿了很久才说:“能啊,爹地以后去看你。”
  说完了,不见塔莎回答,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
  木代问:“后来呢,有没有成功把塔莎送出去?”
  送出去了,辗转联系上了塔莎在澳洲的舅舅,那个肥胖的中年白人,按照事先联系好的,雇了快艇,从水路过来,在码头等。
  而送塔莎出去的那一路并不太平,因为猎豹那头,已经对塔莎放出了悬红。
  木代搞不懂:“为什么猎豹要跟这样一个小孩儿过不去呢?”
  罗韧笑起来:“你不了解猎豹,她不是跟小孩过不去,她根本连塔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要的是她的面子,是她年纪轻轻就能在棉兰这样的地方呼风唤雨的权威,是她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不能喘气的令行禁止。”
  从头至尾,她也许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少了一个啊?”
  接下来,自然有人战战兢兢奔走,而悬红一出,又自然有嗅到金钱气息的人缀在身后紧追不舍。
  那一路,不想再回溯,声东击西,故布疑阵,最终不辱使命,和青木两个,把塔莎送到码头。
  夜半,黝黑色的海浪上飘着半牙月亮,快艇的船头磕着码头的礁石,哭成了泪人的塔莎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罗韧蹲下身子,说:“乖,爹地有礼物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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