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若是对这本书说不够格,那今年长安书坊就可以关门了。可偏偏他含沙射影钟离元帅一事,责问陛下符谦叹气,心中很是发愁,他算是知道和亲王离去时特意叫他公事公办是为何了。
替钟离元帅说话的?裴炚眼睛一亮,当即激动的拍桌子,发,必须发!
骆异原本只以为是和东宫那位挂钩,不曾想竟还牵扯到钟离越,便是大部分人都不信钟离元帅会通敌叛国,可如此敏感之时,怎能出头!
他瞪了叫嚣着的裴炚一眼,驳斥他的要求,发什么,不能发!今日发了这文,明日怕是就要去刑部大牢里等死了。
确实是不该发可如此文章,若束之高阁,未免太过可惜。符谦苦笑。
骆异狐疑的看着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他有些怀疑,他觉得文可能写的的确不错,但符谦的态度着实夸张了些。
骆异笔名白衣书生这些年一直活跃在小说界,白衣书生的通俗小说受众一般,唯有去年一本《十三娘》名噪一时,叫他彻底摆脱朝不保夕的困苦生活,现如今还在长安书坊做编纂挣些小钱。
他不说览遍文章,也是学富五车的,这么多年能让他失态的文无一不是开辟之作。
符谦是老板,比他看的更多。
毫不夸张而言,此书之新颖,前所未有。符谦郑重其事,兴许会是一个流派的开山之作。
骆异听到这么高的评价惊疑不定,果真?
符谦点了点头,骆异立刻便想说让我看看,话还没出口,就见一只如玉般精致白皙的手伸出,不容置疑的拿走了符谦手中的书。
符谦并无不悦,反而惊喜道,子固,你觉得如何?
房观彦向来不做无用的回答,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而是翻开了书,视线微顿,眼中闪过旁人都未察觉的惊艳。
他一目十行的看罢开头,克制的止住收回视线。
开篇不俗,文笔新颖,人设有趣还有独创的断句符号。房观彦道,便是这个开篇,就值得发行。
确实如此。符谦也点头,不过他道,单论故事情节也是十分不错,虽并无什么宏大的场面,描写也是淡淡的几句,字里行间却叫人震撼非常。
房观彦眉梢微扬,不动声色的将书稿扣在了手里,矜贵的颔首,仿佛是应允了什么一般,那子固确当仔细拜读一番。
符谦和骆异异口同声的喊出两字:等等!
前者是:我也尚未曾看完!
后者不甘:我都未看一眼!
然而踹进房观彦怀中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再轻易拿出,他道,房某知晓了,会尽早看完转交二位。
符谦:
骆异:
果然房子固这厮就不该回来!
翌日清晨,符谦收到了一份送来的抄本,字迹飘逸,无论是观赏性还是价值都是十足。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房观彦那千金难求的字。
少爷尽早才睡下,叫小人将东西送来,并让小人带话:文以载道,汇则兴邦,因受外力而蒙蔽,未免本末倒置。
总的来说就一个字:发。
符谦了然,看着那精致抄本又忍不住笑骂了句,这房子固拜了唐公为师,怎得这霸道性子还是未改。
知道是谁么,就敢私藏他咕哝。
在东宫当抠脚咸鱼的周承弋完全不知道自己好好睡了一觉,编辑部里却因为他起了不少风云。
他更不知道的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写文目的不纯,是为了申冤抗争,是不屈不挠。
这大概就是高考阅读理解里,锅里那条鱼眼里诡异的光吧。
原作者看了都直呼内行。
周承爻满脸憔悴带着好消息入宫时,就见他的好弟弟吃好睡好精神饱满非常,还悠闲惬意的躺在假山上乘凉。
一夜辗转难眠的周承爻:
下来。他颇为咬牙,顿了顿才道,长安书坊决定刊发你的书了,给了一笔定金,余下的等发行之后再结算。
周承弋颠了颠钱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锭和一张钱庄的凭票,随口问道,多少?
不多,堪百两。周承爻皱了皱眉不太满意。
王府说是拮据,那是相当于世家来讲的,放到普通百姓中,依旧可以抵他们的年收入还多。
周承爻并不知道这个价格其实是偏高的,都高到有些出格了,长安书坊的管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亲自上门找东家问询。
东家不仅表示不是误报,甚至野心重重,坊里近月肯定是不得休息了,能印多少印多少。长安书坊有整个京城最大的印刷坊,足有百余长工工作。
管事惊的笔都拿不稳,赶紧委婉劝阻,小公爷,这这是否有些冲动了?长安城再大,读书人再多,人手一份也卖不完啊!
东家却信心十足,你放心,已经派人去各州联系书坊了,这书只要一出,绝不愁卖!
啊、啊管家呐呐擦着额头细密的冷汗。
周承爻虽然觉得钱不多,但还是很相信符谦人品的,宽慰道,你且放心长安书坊素来风评良好,有我在必定做不出店大欺客之事。你是新人,待以后有了作品,身价必定水涨船高。
哦。周承弋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原主一个太子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看古装剧里主角出手都是一掷千金的豪爽,便也不以为然。
哥,钱票你拿去吧,银子就留着。最近入秋了,天气逐渐会冷起来,长夏说今年银炭产出不多,内侍监那边估计需要打点一番。周承弋解释。
周承爻心疼极了,往年哪里需要打点,内侍监都是巴巴的第一个往东宫送的。
你都拿着吧。周承爻推拒。
周承弋却不容置喙,怕他不收,还笑道,哥,说不定后面有什么事,我出不去,钱再多也只能便宜御林军和十二监,还得你打点一二。
所以哥,好好吃饭睡觉,不要生病。周承弋看着他难掩的憔悴,便知道他肯定是又没休息好。
周承爻眼睛一酸,遂收下,笑骂了句,自身难保还操心起我来了。
揉搓周承弋脑袋的动作却透着难言的亲昵。
哦,对了,来之前,小公爷让我跟你说句话来着。
周承弋已经知道长安书坊背后老板是个爵爷世子,他点头示意,他想说什么?
周承爻:他说,故事写的很好,就是太少了,能否多写些,一并装订成书,价格还能订高些,减少成本。
周承弋:还没开始连载就催更,他是什么魔鬼吗?
第7章 致信
何为连载?催更又是何意?周承爻疑惑。
周承弋一惊,懊恼自己下意识说出了现代话语,有点担心被发现不是原装然后被一顿跳大神喝符水。
毕竟古代医疗水平有限,封建迷信盛行。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装作随意的解释道,连载便是我在长安书坊多次连续的刊登同一部作品,催更便是方才所说的叫我多写一些的话。
周承爻稍加思索一番便明白其意和用法,合掌赞道,词义生动形象,明了易懂,妙哉。
周承弋见他没怀疑,悄然松了口气,心里哀叹着想:要是有杂志就好了,每天写一点,一周截稿一次,不需要一次性全写完,多次少量多完美。
等等,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电搞不了互联网,但是有报纸啊!
现在的报纸叫邸报或是朝报,是南宋时期普遍起来的官报体系,虽然是朝间新闻,只在官员中发行,还多以手抄为主,后来也有些非官方的民间小报,不过并无多少火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报纸都有了,办个杂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周承爻正在心中想着小弟从哪来的这么多陌生又精简的词汇,莫非是他在府中养病久了没能多出来看看,所以便和大家脱轨了?
还不等他想清楚,就见周承弋突然一手握拳在掌中轻轻一砸,丢下句对啊,我怎么才想到!便兴匆匆的往寝殿内走去。
周承爻疑惑跟上,就见小弟长驱直入进了书房拿着书名册快速的往后翻,确定了什么,转身便直奔书架旁边,径直打开了其中一个书箱子。
找到了!原主的强迫症真是一个礼物盲盒,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拆出需要的小惊喜。
周承弋惊喜万分的伸手,准备欣赏欣赏古代人的报纸。
并不是现代那种八开十六开的大报,纸质也不算很好入手有些粗糙,也没有很好的排版,蝇头小楷的字挤在一张纸笺上瞧着密密麻麻的,没有标题没有标点符号尽是文言文繁体字让习惯了现代阅读的周承弋眼睛不怎么舒适的跳了跳。
周承爻还以为他激动的找什么,结果就拿出一沓邸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上面仔细一瞧,没错,背面还盖着官印呢。
他虽然是个多年不上朝的病王爷,但也还是有看朝报的权利的。
周承爻沉默片刻,觉得不能这么低估他这个弟弟:你做什么?
看报纸啊。周承弋揉了揉眼睛随口回答,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这份已经泛黄的陈年旧报上刊载的内容。
巧的是,他随手拿的这页报纸还跟原主有那么点关系。
正是说数年前汝川兵败,钟离越神兵天降匡扶社稷倾颓之事,其中溢美夸赞之词不盛繁复,彩虹屁吹的让周承弋这个夸夸群群主都自愧不如。
这些官员还爱屋及乌,不仅夸了战神,还捎带了下原主,说原主少年聪慧,谦虚谨慎,心有沟壑,有陛下之英姿,钟离家之傲骨。
周承弋视线看的牙酸,视线往下撇去去一眼,是说房丞相长子拜入国师唐鹤年唐公门下之事。
唐鹤年这个国师名头响亮不已,说是奇门遁甲占星卜卦无一不精,兵法策略诸子百家无一不晓,还能论道修仙炼丹,堪称当代鬼谷子。
也同鬼谷子一般隐居山林,门下弟子不多却各个名头响亮,虽然大多英年早逝。
封建时代的缘由将唐鹤年此人不断神化,便连他足不出户连带着弟子一块儿隐居,也是因为仙人不易过多干涉凡尘俗世,以免反噬自身。
以周承弋唯物主义辩证观来看,这就是个社恐技术宅。
周承弋并未多想,正要收回视线,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盖住了报纸,他偏头就见周承爻有些紧张的问,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些了,陈年旧事,还是放回去吧。
他也看到了上面有关钟离元帅的事,当时谁又能想到,多年后的如今那个被大肆称颂崇拜的萧国战神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被夸赞聪慧的小太子更是沦为阶下囚。
邸报上的夸赞都变成了斥责羞辱,要求陛下尽早办案的呼声日益高涨,便是明白定是五皇子一派授意所做之事,周承爻看着其他无动于衷的朝臣,心寒不已。
今旧对比,实在讽刺。
不看了。周承爻扯了扯嘴角努力笑着,将报纸丢回书箱中。
周承弋觉得他哥有点不对劲,看他不想说便没问,体贴的扯开话题,难掩兴奋道,哥,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写封信你帮我带给书坊老板吧。
房观彦这边刚送走了得知他回京前来的丞相爷和五皇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就听下人来报,少爷,符小公爷来了。
房观彦一顿。
他想起昨日被翻看到天明,明明字迹丑的人心焦,也让他忍不住私藏,还亲自卷抄一份送去,如今就妥帖珍藏在枕席下的小说。
他今日起床之时看着那小说稿,心中依旧意动,便放任自己卜了三卦。
一卦问其人,是变化莫测的卦象。
二卦问关系,是否极泰来的卦象。
房观彦顿了顿,若有所思测了第三卦,问相交,卦象竟然直指身边。
房观彦换了另一种算法,最终算出与他的交集在符谦。
如今符谦已至,他点了点头,竟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来,请进来。
子固!符谦来的很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他兴奋的冲过来将手里拆封的信稿在桌上一拍,我同你说,那位当真大才耶!你且仔细瞧瞧,当真是我贵人!
符谦说着,十分没有形象的操起做上的茶壶,仰头猛灌几口润了润嗓子。他拆开信就高兴疯了,连坐马车都嫌慢,直接骑马狂奔来的。
房观彦拿起信看起来。
字迹果然同昨日的小说稿一般无二,他惊觉符谦说的是那位,倒像是知道是谁一般。
他心中虽有猜测,却并不肯定。
他动了动嘴唇,暂且按下不言,一目十行的将信上内容看完。
不外乎符谦激动,这封信仅寥寥一页纸,却是给了符谦一个又赚钱又能解决长安书坊目前问题的好点子。
符谦接手长安书坊的时候,这老资格的书坊已经快把自己作死了。
符谦为了盘活书坊,将先前书坊摒弃的通俗小说戏文连环画等落俗流的项目都捡了起来,更是不惜花重金求稿。
他因此受到了许多清高秀才的口诛笔伐,声称长安书坊彻底沦落,变成了腌臜之人的朝圣地。
符谦自然不惜得理他们,他卖俗物赚得钱可比先前的账目翻了一倍。
不过也还是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书。
纸贵,墨贵,印刷难,书造价成本高,卖价自然更高,试错成本更是相当高昂。
常常便有一人买了,十人卷抄之事,而一旦有本书不喜欢,长安书坊的名声就要被践踏一番,新人没有名声,书也很难卖出。
这些都无形之中阻碍了销量。
如今信中提到了一个解决之法,办杂志刊物。
数篇文章凝聚于一本之中连载,无形中扩大了读者群体,也降低了试错成本,只要找个一个喜欢的便不会被舍弃,还能给其他书引流,而且因为在刊物连载的关系,读者粘性也会从作者扩大到书坊上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