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不是小朋友
夜间有雪,虽然是零星几点,但黑与白的反差总是鲜明的,抬起头就能看得到碎雪洋洋洒洒的随着风在荡漾。
从和风苑出来后季舒打了车回商园。
路上雪越来越多,没走多远,已经积累在地上,虽然还没有厚度,但远远望去,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车开到商场附近,虽说这个时间大都已经打了烊。
但免不了还有些24小时便利店开放着,季舒在商园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季平舟跟禾筝都走了以后,季言湘有时发病,折磨的对象就成了她,倒也算不上折磨,但的的确确是没少言语暴力。
她也没怎么笑过了。
能在外面留一会儿,就忍不住去买些甜的来吃。
这个时间便利店也没有剩什么。
随便拿了几包水果软糖和甜品,季舒结了账,正要去休息区坐会儿,错觉似的看到一道背影,脚步在地上轻顿,心绪千丝万缕的缴在一起,根本拨不出一股清晰的思维。
她没有清醒的认知和决定。
前面坐着喝热牛奶醒酒的方陆北却已经觉察到什么,下意识转了身,看向身后。
见到是季舒,也有些诧异,但还是自然地冲她扬起微笑,“小舒。”
季舒捏了捏手上的东西,甜面包都被捏的有些变了形,脚尖在地上打了两个转,这才艰难走过去,在方陆北身边的位置坐下。
低下了头,控制不住的呼吸沉缓。
“陆北哥。”
“嗯。”方陆北也没想到刚才遇见,现在又能遇见,“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家,不是跟你哥哥回去了吗?”
季舒剪了头发,到肩膀的位置,这么低着头,两旁的发将脸遮了个完完全全,方陆北斜着脸也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和鼻尖。
“我送我哥回去的,我自己还要回商园。”
方陆北转着脸,用手托了下沉甸甸的下巴,轻笑一声,“既然要回去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小朋友不可以夜不归宿的。”
“为什么不可以?”季舒蓦然掀起眼皮,忽然和方陆北的目光对上,让她又低下头去,捏着自己买的那包东西,“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就连季平舟这个亲哥都没再把她当小朋友看待。
方陆北轻笑,“行啊,出息了,敢跟我叫板了。”
“才不是叫板……”
他们有一阵子没见,再往上细数是和风苑那一次,连话都没说上,然后便是许多次季舒来找他,他拒而不见。
那时季平舟跟禾筝关系严峻。
他实在不方便再见季家人。
倒是有不经意间伤害过季舒。
“真不回家去?”方陆北恢复了严肃的口吻,“外面下雪了呢。”
“等等就回。”
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
他又笑起来,“季平舟是不是没钱了,就让你吃这个?”
“是我自己想吃的。”
在商园吃饭都是跟季言湘一起,她以前喜欢在饭桌上羞辱禾筝,现在没人给她骂,加上季平舟搬走,她的怨气积累的更严重,在佣人身上撒了火还会迁怒到季舒身上。
她起初敢吵两句。
后来也累了,干脆就不去那边吃饭了,偷偷开小灶被抓到过几次,便什么都不敢做了。
好在还没有限制她的出行。
这才能随时随地出来。
坐在一起还不到半个小时,方陆北便觉察出季舒的变化,是那种不动声色,悄然沉稳的变化,她再也没有以前的乐观和天真,倒逐渐有些像季言湘了。
刚放下半杯热牛奶,那扇隔绝风雪的门便被推开,随着机械的欢迎声,方陆北腾地站起来,季舒的目光开始跟着他走。
外面风雪交加,从那里逃进来的人大都被冻的像个雪人,乔儿也不例外。
方陆北是拿了围巾走过去的,他自然把围巾挂在乔儿脖子上,下意识在掌心哈了热气,裹着她的手,声音关切又带着责备,“这么冷,怎么连围巾手套都不带,上赶着生病,喝不喝牛奶?”
乔儿冷的颤了几下。
她脸小,被围巾包裹着时只剩下了鼻梁和眼睛露在外面,“不喝了,快回去吧,我累死了。”
她说不喝方陆北便不勉强。
随手拿了一旁静置的伞,正往外走,却忽然想起季舒,转头看去,季舒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耳边很快传来方陆北随性的问声:“小舒,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回去?”
她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他们十指相扣,甜蜜恩爱的画面,那比针扎到皮肤里还要命。
却还要装作视若无睹的平淡样子,仰头冲方陆北笑,目光刻意避开了他身旁的女人,“不用了,待会裴简会来接我的。”
这样说方陆北便放心了一半,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那扇门被推开,剧烈的风雪往室内灌了一波,却好像全部冲进了季舒心里,她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看他,却只能看到他跟其他女人手牵手走在雪里的背影。
那扇玻璃墙面氤氲了不少热气,冷和热两个极端,造成了玻璃上的水雾,朦朦胧胧,季舒在这层朦胧里尽量看清方陆北的行走轨迹,每个踩在雪里的脚印都记在心里。
他们没走多远,乔儿忽然抓了把雪恶作剧地朝方陆北身上砸去,他始料不及,脖子里都浸上了湿雪,佯装生气的要教训人,追了乔儿几步,便一把提起她的后衣领按在自己怀里。
不知说了什么。
方陆北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乔儿会意踮起脚亲了下,他便不恼了,反而揉了揉乔儿的脑袋,抱得更紧。
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宠爱和怜惜。
那么多女人,比乔儿漂亮的、身材好的大有人在,可就是她,得到了这独一份的爱。
他们上车离开,是乔儿开的车,方陆北就算喝醉了,也要辗转来接她,跟她一起回家。
手里的一大包东西都很甜,吃几口能甜到齁人的程度,可季舒却越吃越苦,整个嗓子眼仿佛都被糖果的黏度糊住了,张也张不开。
吃到店员都看不下去,端了杯热水过来给她,她仰头灌下去,才发现白水冲过甜,蔓延而下的味道,才是真正的苦。
上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裴简反复看了几眼,快到商园时才看到季舒醒了过来,却坐在后车厢揉眼睛,像是在梦里悄悄哭过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