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进入言情小说后 第2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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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变乱并不曾牵连到宫外,威宁侯夫人周靖仍旧从容,每日料理府中诸事,得了空也会返回娘家去宽抚幼妹几句——父亲出征在外,情郎也随军出征,周三小姐一个人留在府里,颇有些孤苦伶仃的意味。
此外,她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已故周夫人的忌辰就要到了。
往常这个时候,周太尉都会亲自为亡妻筹办忌辰,但现下他出征在外,下落不明,皇太子妃身在宫中,这事儿便得着落到周靖和周萱头上了。
西凉战场上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太尉周定方生死未卜,再加上近来皇太子同皇太子妃夫妻不协,对于此次周夫人的忌辰仪典,京城的勋贵和望族都持观望态度。
但皇帝率先对周家表露了善意,降旨褒赞已故周夫人的德行,盛誉周太尉的功绩,甚至大开皇恩,赐封周三小姐为安乐县主。
亲王之女才能得封县主,周三小姐以臣女之身得此殊荣,周家恩遇之隆,可见一斑,消息传开,饶是周太尉仍旧下落不明,周家门前也是眼见着车水马龙、热闹起来。
或许苦难的确会磨砺一个人,再度见到周三小姐之后,满京城的贵妇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诧,少女的娇柔与稚气被家族变故打磨掉,留下的是坚毅与从容,迎来送外时,言行举止分外得当。
从前周家女百家求,是因周家门第煊赫,且前边两位小姐嫁得好、当家主母做得好,这会儿眼见着周三小姐经事之后,倒有了几分前边两个姐姐的凛然风范,且姿容绝世,尤胜前边两个姐姐,便觉得只冲着这个人,也很值得娶进家门了。
周夫人已经辞世,长姐如母,便有人悄悄问周靖,对这妹妹将来有什么打算。
周靖唉声叹气:“她是铁了心要跟薛家公子了,我力劝不得,原本想着怎么都要叫他们分开的,没想到爹爹身陷战场的消息传来,薛家公子二话不说便奔赴西凉,这样情深义重,我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说话的夫人也只能往好处劝:“那位薛公子这样有心,若真是能寻到太尉,一道还军,倒也是桩美谈。”
这一席话传出去,众人便知道周三小姐是一心要等心上人回来的,遂不再提姻缘之事,尽礼之后,辞别归府。
这一日周家宾客如云,等周靖处置完诸多事项,同小妹辞别,折返回府,已经是月上中天,子夜时分。
她有些倦了,以手支颐,细细思量近来姐妹三人所走得每一步是否出过纰漏,听见马车外侍从同巡夜的卫戍表明身份,也未曾动一下眉头。
威宁侯府到了,周靖定了定神,扶着侍婢的手下了马车,自有仆婢手提羊角灯前边照路,陪嫁嬷嬷便在这时候迎了上来,低声道:“侯爷还没回来呢。”
今日是先周夫人的忌辰,威宁侯作为周家女婿,必然也是要去的,午间用膳叙话之后,同僚有事来寻,威宁侯打发人同妻子说了一声,便一道离去。
男人官场上有事要做,周靖从不干涉,只是这么晚都没回来,倒叫她眉头微动。
周靖抬手揉了揉额头,道:“八成是同僚宴饮,吃酒去了,留个人在门口守着,再叫厨房温着醒酒汤……”
侍从领命应声,周靖也没有多想,回房梳洗之后歇下,第二日清晨才知道丈夫昨晚一夜未归,到这会儿都没个消息。
周靖眼眸闭合,淡淡道:“差个人去打听一下,看他昨晚跟谁一起吃酒。”
仆婢应了一声,刚走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来报信儿:“夫人,侯爷回来了!”
来人目光在周靖身后柳氏身上不经意的一扫,声音更低:“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要是寻常时候也就罢了,毕竟前边有过一个柳氏,夫人也没什么生气,再带回来一个也没什么,可昨天是夫人生母的忌辰啊!
因着这个日子,近来周靖衣衫发饰都不用艳色,柳氏取了一对儿水晶打磨成的海棠花钗,小心翼翼的帮她簪上,听那婢女这样回话,她心头一颤,手掌随之一抖,花钗勾住周靖发丝,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
柳氏吓了一跳,唯恐侯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倒抽口凉气,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周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听见她抽气的声音,还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柳氏不敢吭声,福了福身,却见侯夫人仍旧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等待自己回话。
她抿一下嘴唇,低声道:“您别生气。”
周靖听得笑了,好像是觉得她的话很有意思:“我为什么要生气?”
柳氏在她身边侍奉的多了,便渐渐发现这位侯夫人虽说高贵冷艳,不喜言谈,但也是讲道理的,只要别做什么错事犯到她手里,就不会出事。
这时候见她心情仿佛并不很糟糕,柳氏便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道:“这样的日子,侯爷带了人回来,您不生气吗?”
周靖淡淡转过头去:“生气是无能的表现,无谓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她轻轻往椅背上一靠,面前菱花镜映出了柳氏娇美的面庞,周靖轻轻抬手,雪白指尖拂过镜中人面庞,忽然叫了一声:“囡囡。”
这是江南之地对于女孩子的称呼,也是柳氏从亲生父母那里所得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她听得一怔,旋即回神,又因为侯夫人这样叫她时声音放的很轻,下意识的弯了弯腰,迟疑着道:“是?”
周靖后靠,柳氏前倾,这一瞬,二人面颊贴的很近。
柳氏嗅到侯夫人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头晕目眩,这时候却听她在自己耳边,悄悄道:“我们一起把他弄死吧,好不好?”
第198章 搞宅斗不如造反18
柳氏还没入京时,便曾听人说起过周家的三位小姐。
教习的妈妈用一种恭敬至极的语气说起她们,出身四世三公的顶级门庭,父亲是当朝太尉、手握重兵,母亲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父母鹣鲽情深,府中并无妾侍,内宅清净,三位小姐自幼修习琴棋书画,个个生的花容月貌。
她们栖身长安,天生尊贵,俯瞰天下繁华,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被捧到她们面前任由挑选……
那时候柳氏心里只是歆羡,却全然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生活。
她是被岳州都督府里的人买下来送去教导的,于她而言,岳州都督便是顶了天的人物了,听说周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已经出嫁,京城求娶周三小姐的名门公子如过江之鲫,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府上大人没有为公子求娶吗?”
教习妈妈是岳州都督府上的人,听完之后,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不好说主家的公子差,但是也没法儿昧着良心说岳州都督的公子够得着周三小姐,最终也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求娶也求不到呀,也不看看周家前边两位小姐嫁得都是什么人。
彼时柳氏正在岳州都督府里置办的宅院中接受教导,学习琴棋书画和各种讨好男人的技艺,陡然听闻这三位高到天边的国朝贵女,歆羡过一阵儿之后,很快便抛诸脑后。
直到几年之后,威宁侯奉令前往江南,她被岳州都督府中的管事选中,送给威宁侯做妾,她才又一次听人说起周家女儿来。
准确的说,是周二小姐。
威宁侯年轻英俊,器宇轩昂,在岳州都督送妾的人选当中,仪表算是最为出众的了,故而管事左挑右选,最终点了柳氏过去。
但是留在宅院里的姐妹们并不羡慕她,跟她关系最差的还专程取笑了一番。
“你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做梦了!威宁侯的确年轻有为,可你也得想想府上主母是谁,门风如何!”
“周家的二小姐、皇太子妃的胞妹,嫁过去六七年,世子都生了,威宁侯一个妾都没纳,长安美人儿那么多,难道个个儿都不如你?!”
“我听说呀,有些狠心的主母,最讨厌那些花枝招展的妾侍了,寻个由头毒打一顿,捆起来发卖出去,到时候可就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氏能得管事和教习妈妈看重,除了生的婀娜美貌之外,自然也不蠢,闻言不气不恼,只淡淡反唇相讥:“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我是贱籍,你难道不是?”
一句话丢过去,对方立即就哑巴了,府中其余姐妹也是黯然神伤。
柳氏知道,自己在那位侯夫人面前一定是不讨喜的,易地而处,她作为正妻,肯定也不会喜欢自己这种身份的女子,别说是当家主母,即便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也是看不起她们的。
专门被人挑选出来,养在一起教导,将来送到富贵门庭,说的好听点是做妾,难听一点,不就是个玩物?
真的腻歪了,被发卖出去的不计其数。
可是她们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柳氏每每想到此处,心里边隐隐开始难过,要不是家乡遭了水患,爹娘实在活不下去,怎么会卖女儿?
谁又不想清清白白的活着,寻个如意郎君,生一儿半女,平安顺遂的过活呢。
都是人,只是因为有的托生到了好人家,有的托生到了贫困门庭,就分了三六九等吗?
柳氏很委屈,不只是为自己,也为府里边的姐妹们,甚至是更多更多她素未谋面的女人们。
被送给威宁侯的时候,她也是害怕的。
起初威宁侯说不要,岳州都督当场变了脸色,说必然是婢子侍奉不周,要将她押下去杀了赔罪,柳氏又惊又怕,那一瞬间,甚至连委屈都不敢有,紧盯着威宁侯不错眼,哀求他救自己一命。
再后来跟随威宁侯进京,她还是怕。
在府里住了几年,察言观色总是会的,柳氏看得出威宁侯对自己有意思,但是他始终都没有碰过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能够叫他惧怕迟疑的,也只会是远在京城的那位侯夫人、周二小姐了。
这位未来主母不在跟前,威宁侯尚且如此,真到了面前去,侯夫人开口要打杀自己,他难道敢反对吗?
柳氏满心忐忑的进了长安,步入威宁侯府时,腿都在哆嗦,她见过太多因为一时得宠而嚣张跋扈、失宠之后下场惨不忍睹的姐妹了,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见到侯夫人之后,她不敢有半分不敬,立时便跪下给主母磕头。
出乎预料的是,这位当家主母没给她什么下马威,也没拿话敲打她,不知道是因为不屑如此,还是觉得没必要。
被叫起之后,柳氏小心翼翼的打量这位主母,不禁为她周身那股凛然尊贵的气度所摄,从前在岳州时,教习妈妈总说她是府里边最漂亮的,但是见了侯夫人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大概是因为从前听说过她的缘故,柳氏不喜欢在心里称呼她侯夫人,而且悄悄地管她叫周二小姐。
二小姐,二小姐,这个字眼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娇俏伶俐,她越叫越觉得顺口。
周二小姐身上有一种混合着漠然的骄傲,同她微笑时候微微抬起的下颌一样,透着漫不经心的凛冽。
而威宁侯的言行举止也证明了她此前的猜测,他果然是忌惮着这位主母的。
柳氏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又主动向主母表示自己的恭敬,那时候她只想在侯府求得一席之地,却没想到周二小姐她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女子。
柳氏的心乱了。
她甚至于恍恍惚惚的觉得,就这么陪伴在周二小姐身边,其实也很好。
教习妈妈教导过她那么多东西,让她学过那么多让男人快活的法子,可是唯独没有告诉她怎么让她自己快活。
她可以很快的学会那些法门,那是为了生存,而不是因为喜欢。
又不是天生下贱。
想想就觉得恶心。
现在,她的主母、她的侯夫人,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周二小姐就坐在她面前,眼眸里含着一丝笑意,轻轻问她:“我们一起把他弄死吧,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柳氏头脑空白,口腔发干,原地怔楞良久之后,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
再一回神,柳氏骇然的捂住了嘴,下意识去看周二小姐。
然而周靖不气不恼,眸子里的笑意仿佛变得更深了,仍旧用那种不急不慢的语调道:“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柳氏咬住嘴唇,眸光闪烁,几瞬之后,狠下心来,又说了一声:“好!”
周靖的神情微动,语气柔和如春风:“为什么呀?”
柳氏有些黯然的低下头:“男人总是得陇望蜀,会叫女人伤心的。”
周靖轻轻的笑,但还是纠正了她,声音里带着一点骄傲和与有荣焉:“除了我爹爹!”
柳氏怔怔的看着她,回神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威宁侯领着昨晚新得的妾侍进门时,心里难免有所不安,只是想想当初被自己带回来的柳氏仿佛跟妻子相处的很好,那些个忌惮便消弭大半。
昨天是岳母的忌日,他尽礼之后离开去与同僚交际,这不算过分,但是还受用了个妾,带回家来,这就有些过分了。
威宁侯自己也明白,然而转念一想席间同僚规劝他的那些话,他便没有那么忧虑了——岳父领军在外,生死未卜,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八成是出了意外。
皇太子的东宫之位摇摇欲坠,不知道还能稳坐多久,退一步讲,就算是皇太子真能稳坐储位,以他现在同皇太子妃的关系,周家将来究竟如何、皇太孙能否顺利登基,都还是未知之数呢!
没必要像以前那样忌惮和敬畏妻子了。
再说,男人三妻四妾不都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