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秀入宫

  云从瑢手一抖，立刻睁开眼，果然亭前十字路上缓缓走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身后的太监提着一盏琉璃制的八角宫灯，折射出十分明亮的暖黄色光芒来，将来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嘶——”这次轮到云从瑢倒吸了口冷气，这个年轻男人剑眉星目，五官深邃，深褐色的眼瞳里仿佛倒映着万丈星河，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仿佛要被他深沉的目光给吸进去，再不能挣脱。
  “我的妈诶……”云从瑢的口水啪嗒砸在了手背上。
  萧启元走到云从瑢面前，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意，如三月春风：“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儿？”
  云从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压抑着内心的狼嚎，装出一副娇怯怯的模样，盈盈行了一礼，这才随口胡扯道：“此曲名为……嗯，百花开。”
  萧启元嘴角一跳，显然是觉得云从瑢十分没有文化，取个名字都一股乡村土味，但他风度翩翩，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嫌弃来，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若皇上……不嫌弃的话……”云从瑢羞羞答答地抬眼瞧他，满脸都写着“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听闻皇上爱乐，若皇上不嫌弃，可否与小女子合奏一曲……”
  “无甚不可。”萧启元笑得眉眼弯弯，懒洋洋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
  小顺子立刻放下宫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做工精绝、美轮美奂的……唢呐。
  云从瑢：“？！！！！！”
  “哔——”
  突如其来一声尖锐的唢呐声差点炸聋了云从瑢的耳朵，小顺子可以说是唢呐的个中行家，一首曲子节奏精准，跌宕起伏，和着夜半冰冷的空气，竟然交织除了一股凛凛的肃杀之意，仿如秋日骤降的暖意，仿如不问自来、咆哮的东风，瞬间杀败了云从瑢因为热烈高歌而积攒起来的最后一点暖意。
  云从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觉得空气骤冷，瑟瑟发抖。
  小顺子一曲吹完，收起唢呐又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
  “此曲名叫东风战。”萧启元看着云从瑢，眼中满是戏谑，“专杀百花。”
  云从瑢：“……”
  萧启元用东风战杀败了云从瑢的百花开，耳根清净，心满意足，开始为了自己这几日饱受折磨的耳朵同云从瑢算算账：“不守宫规，夜半高歌，扰人清净，还不跪下。”
  嘤嘤嘤。云从瑢委屈巴巴跪下，一边还不忘了对萧启元发送白莲花秋波，满脸都写着“赶紧怜惜老娘你这个瞎了眼的直男”。
  瞎了眼的直男萧启元再次拍拍手，小顺子立刻举起唢呐，再次来了一曲东风战。
  云从瑢就这样瞠目结舌地跪在地上听小顺子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唢呐，头昏脑涨，一抬首，竟然能在亭子顶棚看见满天星斗。
  眼看着萧启元一脸享受地坐在一旁看她备受折磨，云从瑢估量了一下以自己现在内力值行刺皇帝还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正在两人气氛凝固，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柔婉的声音突然道：“小顺子，你怎的这么晚了还在此吹奏？”
  小顺子听得这个声音，立刻收起唢呐，向来人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珍贵妃。”
  问得竟然是珍贵妃，萧启元表情一僵，干咳了两声，显然有些尴尬，云从瑢才不管来的是谁，谁现在救她谁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因此目光中满带着感激看向来人。
  珍贵妃的样貌同她的声音一般温柔，身在宫腔之中却竟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独有的灵秀，身边不过带着两个年级较大的女官，看着平日里也是个简朴素雅、不爱铺张奢侈的，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云从瑢，转头笑着对萧启元道：“这么晚了，让这小秀女回去吧，皇上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生气。”
  萧启元似乎十分敬重珍贵妃，闻言便立刻道：“这么晚了，朕也该回去了，珍贵妃自便。”
  说完领着一脸严肃的小顺子扬长而去。
  留云从瑢在寒风中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咬牙切齿，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她，这货竟然是个鉴婊达人？！！！！
  或许是她表情没憋住狰狞了一点，唬得女官上前一步，紧紧护着珍贵妃，警惕地看着她。
  珍贵妃却似乎十分喜欢她这个样子，扑哧一笑，竟然伸手摸小猫似的默默她的脑袋，温声嘱咐道：“时候不早了，不要被教导女官发现，快些回去吧，我就当我今日只在佛堂，不曾见过你。”
  云从瑢一怔，珍贵妃便也领着几个女官盈盈离去。
  想起方才珍贵妃靠近时从她袖子里散发出的令人安心的檀香味道，云从瑢不由得喃喃道：“这个后宫是怎么回事，皇帝是个事儿逼，小老婆倒是个菩萨。”
  【尊敬的玩家，您的主剧情任务线已经开启，第一任务“选秀入宫”。】
  这是系统至今为止发布的最关键性的任务，通过选秀入宫，这关是决定命运的重点关卡。
  系统还用一种死板中又带着点怜悯的微妙口吻提示道，如果云从瑢没能通过这一关，不仅先前内力全部丧失，卷着铺盖灰溜溜滚回侍郎府后，还有可能被穷凶极恶的云侍郎嫁给一个流着口水缺颗牙、开口只会叫妈妈的弱智郡王，吓得云从瑢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全是缺颗牙的大胖子追着她唱“我的老母亲”。
  更严重的是云从瑢若是不配合系统，主动放弃任务，那她三十岁前就会经历一场浩劫，死于非命。当然，系统还不忘给她一点点希望的曙光，若是她的内力值全部恢复，很有可能会打开系统最终关卡，芝麻开门，重回原来的现代世界。遥想当年师傅还在香炉底下给她压了一本稀世绝学、祖传武功秘籍《天下第一神功》，她才练到第二层，还没全部修炼完。其他的都可以不要，就冲这武功秘籍，云从瑢誓死也要恢复所有内力值！
  选秀不出云从瑢所料，踌躇满志派各个用尽心机打扮得如出水芙蓉，走的都是纯情小白兔的伪装路线，结果遇上这个鉴婊达人专业八级的皇帝，一个接一个碰了一鼻子灰，最终二十八人里只留下了二个，还是一看就是寡淡至极、没有半点出众之处的。
  云从瑢顿时明白了，皇帝，或者说把持选秀的太后的口味就是能够立地出家的清汤挂面。
  云从瑢和所有抗争派一样，假装无心打扮，连个粉都没打上，看起来何止是清清淡淡，各个仿佛是要入观修道的小道姑，此时一个个端着一张心如死灰的脸，站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目光黯淡，似乎下一秒要出家或者是升仙。
  这是最后一组秀女了，萧启元抬眼扫视了一圈，果然在第二排发现在了那个深夜高歌、举止放浪还妄图勾引他的伪善小白莲云从瑢，登时嘴角一勾，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噫。”云从瑢一抬眼刚好瞧见他这个笑容，小心肝一颤，这个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注了水的猪肉似的，恨不得当场割开她的皮，向众人展示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然而事实上萧启元并没有戳穿她的意思，只是支着下巴来回看着面前这一批秀女，不知道为何，云从瑢总觉得他的目光中尽然是嘲讽。
  奇怪的是，听闻从来牢牢把持了皇帝每一场选秀的太后竟然也沉默了这么半晌也没有开口，云从瑢悄悄用余光去瞧坐在一旁的太后，见她面色煞白，眉头紧蹙，看着像是身体不适……
  “噗——”
  一道十分明显的屁声打破了诡异的沉寂，所有低着头的秀女都讶异地抬起头来，悄悄左右转头去看，好似在猜测到底是谁殿前失仪。
  所有人都只是悄悄窥探，没有说话，云从瑢身怀内力，耳朵比平常人要更灵敏些，所以从屁声响起的那一秒，她就知道这声屁来自太后的方向，但就是这样的时候才是展现她临乱不动、佛系淡然本格的时候。
  于是萧启元抬眼望去，大殿中人皆是左顾右盼、满眼好奇，唯独云从瑢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望着梁上匾额，颇有些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沉稳，宛如巨浪之中纹丝不动的大船，清丽不施一点脂粉的脸上透出一种遗世独立、超凡脱俗的美感来。
  然而，已经见过她本来面目的萧启元暗暗在心中唾弃了她一声，呸，不止虚荣，放浪，举止不端，竟然还这么虚伪！
  “皇上，哀家有些乏了。”太后终于没能受得住肚子里的哪吒闹海，生怕一个憋不出再蹦出个响来可就晚节不保，因此速度奇快，逃也似地走了……
  太后离开后，萧启元看起来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冲着云从瑢挑唇一笑，很有些霸总邪魅狷狂的味道：“朕听闻，你们已经学习了宫规一月有余，可有甚体悟，说来与朕听听。”
  秀女们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以此发问，都是讶异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听说你们当中有一位云姓小姐，常作仪范楷模，行止言容具是得体，不知是哪位？”萧启元眼睛分明就直勾勾盯着云从瑢，偏偏嘴上说着“不知哪位”。
  呸，虚伪。云从瑢心中暗啐他一口，面上却挂起一个再端庄娴雅不过的笑容，一步出列，盈盈一拜：“回皇上，正是臣女，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还愧不敢当呢，这不就臭不要脸地走出来当了吗，生怕别人不晓得是夸你似的。小顺子在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一转头，看到他们家皇帝陛下笑意盈盈，满脸都写着“你已经引起了朕的注意”，小顺子在心里唾了一口，呸，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