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美人与仙君[穿书] 第67节
谢夷笑了起来,站起身朝宋娴走去。
“看你神光内敛,应是已治好了。”
“是,多谢佛子助我。”宋娴又是拱手道谢。
谢夷便转头看向首座尊者:“如此,佛国与我两清了。”
首座尊者却只看着面前的残局说道。
“棋还未下完,谁来与我下一局?”
“自然是您的高徒了。”谢夷指向莲华,便想带着宋娴离开。
“那位姑娘可愿意与我这老朽下一局?”首座尊者抬起头,他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却不浑浊,透着温和慈爱。
宋娴有些犹豫:“我不会下围棋。”
“哦,五子棋也行。”
首座尊者这姿态也太低了,宋娴见着这位尊者也升不起什么拒绝之意,说来她也有话想问。
宋娴与谢夷对视一眼,谢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去外边随便走走。”
谢夷双手笼于袖中,抬脚便落了云海。
期间他未曾看一眼莲华,莲华也不去看他。
互相都有些微妙。
宋娴小心地坐在棋盘对面,就与首座尊者一同将棋子一点一点地收到棋盒中。
“您先请。”宋娴让长者先手。
首座尊者也不客气推让,落下了第一子。
五子棋要下得快,其实是可以很快的。
宋娴观察了一下,觉得首座尊者……棋真的差。
宋娴最后落下一子,不过几秒就赢了。
然后宋娴现场看到了首座尊者的操作,他试图把自己的黑子填到宋娴的白子上,宋娴默默把棋子全部收起。
“我们可以再开一局,我让您。”
首座尊者对宋娴露出可怜的样子,宋娴不为所动。
“……你还很讲公平嘛。”首座尊者哈哈一笑。
宋娴想,若是这位首座尊者一出来就气势恢宏,看起来很不好亲近又十分凶恶的样子,她连棋盘前都不会坐下。
这位首座尊者乃净尘佛国最高指导,却从眼角到眉梢都透露着一股“绝不会伤害你”的感觉。
“你想问我什么?”首座尊者抬眼,问宋娴。
宋娴起初还有些怔愣,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您是觉得我有话要问,才让我过来吗?”
“不,我是为了下棋,而你是为了问我。”首座尊者笑了起来,他抬手一挥,站在不远处的白发佛子便转身离开。
宋娴盯着棋盘,也觉得自己胆大,便问道。
“您当年说在生死间得见大愿地藏王菩萨,说仙君是地狱出逃恶鬼,是真的吗?”
首座尊者像是知晓宋娴会有此一问,便轻轻点头。
“正是。”
首座尊者的修行乃是生死道,他时常在佛国与黄泉之间来回,但大多时候,首座尊者只是在历经生死,于轮回中见众生罢了。
过去他从不曾得见大愿地藏王菩萨。
应该说大多佛修,修行百年,千年,万年,又有多少人能得见真佛一面。
谢夷出生那一年,首座尊者正下黄泉。
黄泉中恶鬼,畜生,凡人,修士,无论哪一道的灵魂都在此处等待轮回。
首座尊者一边念佛,一边徒步走过忘川,下朱桥,入城门,再下地狱。
他耳边满是痛苦哀嚎,亦有希望祈祷,众生所受之苦,他亦受,众生所享之乐,他亦享。
地狱烈火灼烧他身,他觉如被夕照,地狱水刑淹没他身,他觉如被清泉洗涤。
这般看,首座尊者许是这修真界中最接近神佛之人。
于是在那漫长而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只生着虎头,独角,形似麒麟的瑞兽自黑暗中探出一足,端坐于首座尊者面前。
首座尊者望着那只瑞兽,便知其名。
他念了一声佛号,称那瑞兽为“谛听”。
随后黑暗中一阵细碎铃响,像是菩萨法杖上的金环相撞,修眉善目,宝相庄严的佛者缓步走来。
得见菩萨,首座尊者无限欢喜。
他恭敬叩首,却听那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地藏王菩萨递给了他一片枯叶。
首座尊者双手接过枯叶,见那枯叶所见一切。
地狱之中有一小小恶鬼受了刑罚后,偷走鬼卒钥匙,抢入轮回。
首座尊者再返佛国时,便听到落花云台天降麒麟子之事。
首座尊者手中枯叶在此刻染上了点点黑色。
上代佛子与其他尊者站在首座尊者身边,惊见此物,不由询问缘由。
首座尊者只告知了大日如来殿众人,并叮嘱他们不可透露。
那日首座尊者独自离开佛国,于落花云台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谢夷。
谢夷婴儿时也生得如仙童般,肌肤白净,五官可爱,见着人不笑,唯有他的爹娘费劲心力,才能让那孩子笑一笑。
首座尊者远远看着,谢夷竟似心有所感,与首座尊者隔着群山对视了。
首座尊者看到谢夷的双眼明净透彻,像知世情,却又天真懵懂,纵然前生是恶鬼,这一生不过是两个修士千辛万苦才诞育的麟儿。
首座尊者回返佛国,他想他仍需再看。
可佛国之中,却有不同意见。
谢夷乃“恶鬼”投胎之说,仍是泄了出去。
【恶鬼占了仙胎,此乃凶兆!为人间需得除了他!】
【可道修不信!为何道修总这样汲营权力,不知轻重!】
【佛修是为了入主大陆吗?他们已有了佛国!我们只信北落星崖的师相!】
【我道修麒麟子又与他们有何相关!都说佛修无贪欲,可他们到底是人!】
……
佛修之中吵闹起来,道修那边也吵闹起来。
“道修要证我错了,佛修要证我对了。”
宋娴抬眸看向首座尊者,手指紧扣掌心。
“那您呢,您觉得谢夷该为前世种种而死吗?”
首座尊者伸手抚着垂在胸前的胡子,看着宋娴的神情。
“我从未想让他死,他既投了胎,这就是他的新生。”
首座尊者到底是佛修,他得了菩萨嘱托,不会隐瞒。
可不隐瞒,便让修真界如煮开的沸水,再也合不上盖。
“可我当时到底想得简单了。人心难算。”
首座尊者将一粒落在白子包围中的黑子取了出来,放在棋盘上。
“你要看吗?谢夷的过去。”
宋娴迟疑了一会,终是伸手捡起了那里黑色的棋子。
黑色棋子生出了细嫩的绿枝,轻轻缠绕着宋娴的指尖,最后徒然拔高,轻轻碰触着宋娴的额心。
一点金色灵光在宋娴额前亮起,她眼前景色疯狂倒退跨,从春季变为冬季,老树化为嫩芽,她回到了谢夷六岁那年。
“阿狸!阿狸——”
一处三层的小楼外,一名面容俏丽,瞧着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在大喊谢夷的小名。
宋娴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就知这大概只是让她看了。
但无论那女子如何喊叫,都不见谢夷的身影。
宋娴便进入小楼前的竹林,循着潺潺水声,走到了一条河边。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孩童。
那孩童生得玉雪可爱,观音座下仙童一般,眉眼之间生得十分细致,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用一条织金腰带系着,可因肚子还有些圆滚滚,因此瞧着并没有长大后那一截细腰的风流。
谢夷已听到了母亲在叫他,可他正忙,还不能回去。
“你还要不要喝水了?”
谢夷突然问道,他身旁的那只只有人小腿高的白色象崽“昂昂”叫了两声,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在水里吨吨喝了起来。
这年纪的小象还处于“我脸上这挂的长长的东西是啥”的阶段,并不能十分灵活地使用自己的鼻子,刚才努力吸了好几下,还把自己呛着了。
谢夷也是无奈,只好等小象喝饱了水,才拍拍小象的脑袋,站起身来。
“回去了,再晚阿娘要骂了。”
“我已经骂了。”
谢夷的娘亲谢芳君伸手揪着谢夷的耳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是嫌自己命长啊,独自跑到这来,要是谁生了歹心,想弄死你,你都来不及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