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覆灭与救赎
然而，当我在下一瞬间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阴灵和那道金芒已经不见了踪影。
半空中，金芒化作了游龙，化作了闪电，朝着地面发起了冲击！
那是怎样的一幕景象，言语难以形容。地面在苏鲁锭长矛的攻击下，绽放除了一朵朵巨大的莲花，莲花的花瓣就是沙尘和石屑。
“叮当，砰！”就像我此前猜测的一样，那些巨大的锁链就隐藏在地面之下，在金芒的攻击之下，断裂成棱角分明的碎块。
“嗷嗷，嗷！”一种刺耳的闷响声传来，纵观天地，是悲愤，还是欢愉？我已经无从分辨。
“嗖嗖嗖！”就像是眨眼之间，所有人形怪物都失去了影踪，退回到了地面深处，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尸兵损失了三分之二，但剩下的那些兵丁，很快重新围成了整齐的军阵，军阵的中心是两道金影。
其中一团巨大金影，是残缺的神像，此刻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冰冷的躺在狼藉的地面上。
其面前，是苏鲁锭长矛绽放的锐利光芒。
“丘处机，你我晚年相逢，实乃至交，却不知道就是此刻的缩头乌龟。”黑色英灵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所有胜利者应该有的威严。
“桀桀，小小蝼蚁，竟然坏了贫道的大业……”神像之中传来了凄惨的笑声：“也罢，也罢！圣朝的根基已经破破灭了，倾巢之下，有怎会有完卵？不过我却没有输，绝对没有输！”
“丘处机，难道此刻，你还想抵抗不成？”阴灵厉声反问道。
“桀桀，哈哈哈哈！笑话！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丘处机的声音再次传来，显得阴沉无比：“我刚才说过，放走了无极兽，圣朝的根基已经毁去了，我们都要一同去阴曹地府……”
丘处机的话还没有说完，地面便已经传来了巨震。
此前激战时候形成的裂缝，进一步扩大。没有任何征兆的，脚下的大地崩塌了，沉沦了，摧毁了！
什么广场？什么宝库？什么圣王殿？什么楼宇？什么亡灵国度？此刻，都在我们脚下化作了无尽的黑洞漩涡，朝着地下深处坠落。
我的身体在翻滚，和流沙，尸骸，残甲，甚至是石块碎片不断碰撞。或者说，此刻世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与我一起按照同样的频率坠落。
忽然之间我知道自己错了。虽然我想到了毁去脚下的锁链能够解放巨怪，让战局明确。却忘记了这样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地面深处已经被掏空了，亡灵国度必定覆灭，谁都是失败者，谁都会死。
如果这就是我最终的结局，就让我在下地狱之前，再看一眼安魂之地吧……
我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
周围远比我想象要更加混乱，只有坠落，在坠落，和这个世界的断壁残垣一起。
忽然之间，我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了一点星芒。这点星芒是透着温暖的黄色光线，正缓缓的朝我逼近。
我发誓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点温暖的光芒，下意识的，朝着这点微弱光芒伸出了手。顷刻之间，感觉到一双纤细滚烫的手掌握住了我。
“张小天，快来这里……”一个焦急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异常熟悉。
“小曼，这里是……”当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此刻周围风声呼啸，矿砂席卷，脚下却是实打实的地面。
再看一眼，脚下并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尊巨大的石像，战斧冥尊。
我立刻想起自己和曼珠沙华是怎样打开亡灵国度的入口了，正是这尊巨斧石像为我们让路。此刻石像横躺在流沙之间，因为太过巨大，阻挡了继续朝着流沙深处坠落的趋势。
不光是曼珠沙华，还有舅舅、穆南迪，莉莉娅以及图帕克，所有人都像是乘坐在传说中的诺亚方舟上吗，苟延残喘，维系了生命。
虽然不知道巨大的战斧冥尊何时回深陷，但至少这一秒我还活着。
“等一下，这是当时的冥尊，既然这样的话……”我的心中一动，那黑曜石的美丽浮现在眼前。我下意识的摸索，想要寻找冥尊巨像的脸孔方向。
“叮叮当当！”大量的金银器物，从天而降，从流沙中涌出，散落在我们身边。虽然黄沙弥漫看不清楚，但一定都是宝库中散落的珍宝吧？
图帕克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却在此刻贪婪的寻找，并将能够拿到的珍宝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莉莉也也不例外，在稍稍迟疑之后，也开始了寻宝的举动。
这样额举动当然无可厚非，在临死之前，怀抱珍宝，投胎的时候也能笑出声来吧。
我却不在意，也不在乎！我只想要找到那黑曜石。
“张小天，你真是疯了！”耳边响起了曼珠沙华呃声音：“算了，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告诉你冥尊巨像的眼睛在哪里。”
“小曼，你快告诉我！”我失声喊道。
“原来，那个叫做艾玛的女孩，对你真的很重要……”从她的语气之中，我竟然听出了如有若无的哀怨。但下一刻，她却笑了。
“你这个笨蛋，竟然会慌乱成这个模样……”曼珠沙华轻轻的抬起了脚步：“早料到会哭着喊着给你的小妞找黑曜石，我已经替你定位了，你看，就在这里！”
我立刻低头，果然在她脚下的位置上，有一个眼睛形状的窟窿，本来是很明显的事情，但因为被流沙覆盖，根本看不真切。
情急之下跪在地上身手去摸索，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在第六次尝试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枚环状之物。
不错，那正是我要找的——属于艾玛的还要是脚镯！
忽然之间，我却听到面前曼珠沙华的轻声哭泣。
“我，愿意……”
“呃，小曼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头顶之上传来了怪异的声响，就好像金属刮擦，此起彼伏。
下一刻，金色的光芒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桀桀，铁木真，你没有想到吧，当年我留在宝库的金身神像之中，带着如此机关。”丘处机的声音竟然再次出现：“有了这对金属羽翼，贫道定然能够东山再起！”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才知道头顶那缓缓蠕动金色光影是什么，还有那刺耳的刮擦声，竟然是启动诡异机关后的神像！在其背部生出了两道巨大的金属翅膀，逆沙而动。
“草原男儿就要战死沙场，既然你还没死，我们再一一绝高下！”另一个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个声音比起此前虚弱了太多，不再威武雄壮。
“桀桀！笑话，天大的笑话！”丘处机的狂笑道：“如果你此刻还有力气挥动苏鲁锭长矛，为何会在这里卖弄嘴皮？你乃阴灵鬼物，离开禁制阵法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到了魂灭的时候了，让我这个老朋友送你一程吧……”
“叮当！”兵刃碰撞声传来，一道金光从天而将，扎进了我们身边的石像身躯。
“这是，战神之矛……”当看到面前这闪动这金光的伟岸兵刃的时候，我心中一沉。
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能见到满目的猩红光芒，就像是要将一切融化。
“铁木真，你老了，不中用了！长矛都能脱手，还是投胎之后再来找贫道叙旧吧……哎呦……”狂妄至极的声音忽然变作了慌乱：“我的七星剑，我的七星剑哪里去了？”
只见一团模糊的人形暗影，从巨大的金身神像那里鱼跃而下，这道暗影夹带着那猩红色的长剑，好像一个敏捷至极的盗贼。
很显然，这是另外一只阴灵鬼物，在丘处机得意忘形的时候，钻了空子。
这只阴灵移动的很快，先是来到了我们栖身的冥尊巨像之上，紧接着便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流沙，消失不见。
在这道暗影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了两道充满敌意与仇恨的目光。
下意识的，我侧脸寻找，看到阴灵的面孔之上，有高耸的鼻梁轮廓。
那个阴灵，看起来竟像是——威廉姆斯！？
“无耻鼠辈，速速将宝剑还来，不然的话，必定让你死无葬身……”
“老朋友，你的对手是我！”铁木真的气势一时间大盛。
“砰，砰！”轰鸣声响动之后，那具带着金属翅膀的神像坠落了，顷刻间被吸进了不远处的汹涌流沙。
“咚，咚咚！”巨大的黑色阴灵，降落在冥尊巨像之上，带着沉重的脚步声朝我靠近。最终站在了金光闪烁的苏鲁锭长矛边上。
“我铁木真说话算话，你帮我剿灭妖道，我助你们离开。”
“真，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语竟然是出自历史上最残暴君王之口。
“尔等，抓住凯旋之矛！”这是千古一帝的魁伟阴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尾声。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否极泰来。或许就是形容这一刻吧。
当我们一行六人从巨大深坑所在的月亮湖底离开，进入附近那些屋舍区域之后，竟然看到了几匹骆驼。
或许有一段时间这里没有生人居住，但毕竟是当地百姓谋生的所在，此刻有人回来落脚，带来几匹骆驼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但是，驱使骆驼的两个人却是我所熟悉的。
师父，老包。
原来，虽然没有能够和我们一同进入亡灵国度，但他们却并未放弃我们，始终在这里苦苦等待。
我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夜，我和舅舅促膝长谈。我有很多疑问，关于他的不辞而别，关于他和穆南迪始终不肯告诉我的事情。
他们不顾生死，一同前来亡灵国度，并不是为了铁木真的宝藏，而是为了找一个人。说的确切一些，是来寻找某个人的魂魄。
那个女子，是舅舅的未婚妻，也是穆南迪的亲妹妹，名叫穆南琪。
穆家兄妹当年都是江湖巨擘晋南盗圣的得意弟子，因为舅舅与晋南盗圣叔侄相称，继而相识，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加上舅舅和穆南迪结伴盗取天下各处王侯大墓，早已经是结拜兄弟，这门亲事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在舅舅新婚前夜，为了筹备嫁妆，同时也对自己的盗墓本领太过自负。三个人竟然不顾盗圣的劝阻，一同进入了一处上古诡墓之中。
这一次的危险超乎想象，三人铩羽而归，穆南琪一缕香魂归于荒野。
事情的经过太过复杂，最终穆南琪的身躯被带回来了，依然保留着呼吸和生机。却失去了魂魄，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行尸走肉。
这件事情，便是日后穆南迪被逐出师门的原因，也是与舅舅一同金盆洗手，退出盗墓圈子的真实原委。
失去了至亲之人，舅舅和穆南迪在这二十年间，所承受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和努力。
穆南琪的身躯，被放置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之后，他们两人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将亲人的魂魄召回。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终究是一场空。直到数月之前，在京城泰陵地宫之中，我随穆南迪一起找到了那聚魂棺。
亡灵国度的君王收割世间魂魄的传闻，舅舅他们当然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深入天漠腾格里，希望可以在这里，与亲人的魂魄重逢，并且收回。
一切进展的似乎都很顺利，包括最后的全身而退。只不过魂器虽然验证了聚魂奇效，但最终却没有找到那个迷失在天地间的美丽灵魂。
舅舅的叹息声很轻，但却包含了很多，很多。
我能够体会这种无奈，天人相隔，万水千山，只能空留想念。
想到舅舅的痴情，我忽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的事情。
在亡灵国度坍塌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引导我抓住了曼珠沙华的手掌。
为什么当我跪在她身前的时候，她会哭着说出那样让人难以理解的字眼。
又是为什么，她会不计所偿的帮助我，同我一起出生入死。
“我，愿意……”
就像是一道闪电划天际，照亮了我蒙尘的心，如醍醐灌顶让我彻底顿悟。
那点黄色的星芒，是一枚戒指，一枚我无意间送给她的戒指，一枚她无论如何也要戴在手上的戒指。
我的心，开始猛烈跳动。
不顾一切的冲出屋门，撞开了隔壁的房间。
人去，屋空。
桌子上面，留着一行用指甲刻出来的小字，透着温柔，也透着伤感。
“张小天你是个大混蛋，大概你真的忘记了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你送我的戒指，我会戴一辈子。”
“你爱的人如果不是我，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我像是一个疯子，冲进了夜色之中。
“小曼，你回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撕心裂肺的喊道：“我欠你一条命，我欠你一条命……”
“孩子，你欠这个姑娘的，不只是一条命，还有更多。”身后响起了师父声音，不知什么身后，她走到了我的身边。
“你，可是想明白了？”师父轻声问道。
是的，我当然想明白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心中有个声音无比铿锵：“我会找到你。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第五卷《亡灵国度》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