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陈清元看着黎秩欲言又止。黎秩一看过来, 他就垂下眼睑,压着声音说:裴炔很不好说话的。
  黎秩摆手让他停下, 朝对面望去,清凌凌的眸光闪烁了下。
  本该在灵堂守灵的孟绾绾走了过来,娇小羸弱, 可谓我见犹怜, 声音也很是细弱, 几位请随我来。
  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跟孟绾绾没交情, 除非是孟绾绾认出他们是那晚偷偷潜入灵堂打晕她的人。
  萧涵下意识望向黎秩,黎秩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孟绾绾说罢转身离去。
  几人不明所以跟上,直到跟进了厨房, 见到孟见渝曲着一双长腿,坐在小方桌边优哉游哉的身影。
  坐。孟见渝敲敲桌子,跟孟绾绾说:饿了,去煮碗面来。
  孟绾绾听话走开。
  黎秩和萧涵落座,陈清元一头雾水看着几人,也不好意思单独站着,也迷茫地搬了张小板凳坐下。
  孟见渝问:一天了,查到什么了?
  黎秩道:哪有那么快。
  孟见渝勾了下嘴角,我倒是快了。
  萧涵明显发觉孟见渝不对,你这笑的阴阳怪气,谁得罪你了?
  孟见渝并未计较萧涵的随意和大胆,面无表情道:没什么,老大翅膀硬了,跟他吵了几句罢了。
  大师兄不是故意的一道细弱的声音在灶台边响起,孟见渝一斜眼,正和面的孟绾绾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小,可是爹已经停灵八天了,兴许魔教还有别的算计,大师兄也是想要爹尽快入土为安,免遭打扰
  孟见渝听完点了点头,是啊,老大可是你爹钦定的下任掌门,但小师叔管的太多了,真的很烦人。
  孟绾绾不敢再说话,可孟见渝还是不满意,你爹一肚子坏水,你怎么就那么窝囊,一点没继承你爹的能耐?也是,你爹现在死了,你现在必须在几个师兄里挑个人依靠,不是老大这个未来掌门就是你未婚夫老五。
  孟绾绾欲言又止。
  孟见渝看得烦躁,想什么呢?
  孟绾绾说:爹说过,哪天他不在了,我能依靠就只有小师叔,只有小师叔会真心实意的保护我。
  孟见渝咬牙切齿,你跟你老子是要吃绝户吗?
  黎秩出言打断,找我有事?
  孟见渝摇头,看见你在外头溜达,让你进来坐坐而已。
  黎秩听完就想起身,却见孟见渝扭过身,吩咐孟绾绾道:多下些面,给几位少侠备一份。
  算了吧。萧涵婉拒道:我不想吃面,就不劳烦孟姑娘了。他意有所指道:我现在就想吃鸭血粉丝汤,因为我昨天没有吃到。
  被暗示吃独食的黎秩无动于衷。
  孟绾绾苦恼道:可我不会。我知道薛姐姐会,我爹也夸过她的手艺,若少侠愿意等,我这就去学。
  黎秩眸光一顿,薛菱?
  孟绾绾点头,带着哭腔的嗓音说起薛菱时变得很轻快,是的。我与薛姐姐打小就认识。半月前,她来送贺礼,我还尝了一次她的手艺。
  黎秩的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是仙霞派的薛菱薛姑娘啊,我认得她的未婚夫裴炔,半月前,他们是一起来的吧,那时裴炔正好不在家。
  孟绾绾愣了一愣,没有啊,裴少侠没有来过。她多看了黎秩几眼,好心提醒道:而且他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薛姐姐跟他没关系了。
  孟绾绾天真,但孟见渝和萧涵是听懂了黎秩的意思。
  孟见渝道:我说裴炔可疑你不信,现在倒是挺关注他的。
  黎秩道:只是认为他不是凶手。
  这时厨房外又来了人,原来小师叔在这,绾绾也在。
  孟绾绾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到门前一人,脸颊迅泛红。
  门前站着几人,都是孟扬的徒弟。站在最前头的,也是适才说话的人,正是孟扬的五徒弟,秦风语。
  秦风语在孟扬的几个徒弟可谓是鹤立鸡群,并非是贬低其他人的意思,他相貌气度都远胜于另外几人,俊雅非凡,难怪孟绾绾非他不嫁。
  秦风语嘴角天生上扬,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将眉眼的郁气压了下去,大师兄性子急,也是为了师父好,并无冲撞小师叔的意思,他正忙着走不开,让我先来给小师叔赔个礼。
  另外两人他二师兄和四师兄,也是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但跟秦风语站在一起,就成了陪衬的绿叶。
  孟见渝慢悠悠转着茶杯道:老五最近跟老大走的很近啊。
  秦风语道:师父不在了,我们师兄弟几个正应该互相扶持才对,何况大师兄又是未来掌门,我自然该在这时候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孟见渝道:你们师兄弟几个好久没吵架了,我都不习惯了。老大也懂事了,以前老是针对你,跟曲三他们几个有事没事找你茬,现在好了,对你比其他几个师兄弟还要好。
  秦风语微笑道:大师兄向来一视同仁,只是因为最近担忧绾绾的身体,时常会多吩咐我几句。
  是吗?孟见渝意味不明道。
  秦风语点点头,又望向孟绾绾,小师叔,我想带绾绾回去,她昨夜又守了一夜,该回房休息了。
  孟绾绾打他进来后就没再用心和面,听到这里,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后一脸哀求地看着孟见渝。
  孟见渝摆手让他们走人,秦风语把礼仪做全,与孟绾绾离开,另外两人却没走,孟见渝对着他们也没什么好态度,有话快说,说完就走。
  程立峰和孟彰对视一眼。后者满面不忿,半点不会掩饰情绪,前者比孟彰大了几岁,稍圆滑些,虽然好奇黎秩几人跟孟见渝怎么坐在一块,但看孟见渝没有让人回避的意思,他便问:小师叔,你也觉得大师兄变了?
  孟见渝问:然后呢?
  程立峰也不再绕弯子,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我与老四最近去了武林大会,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最近江湖上的事我们都清楚,就算有魔头的剑作证,我和老四还是认为师父的死疑点重重,说不定这次又是他人栽赃陷害魔教的。他似笑非笑看着黎秩几人,几位同道也在三清楼待过,应该也知道七星堂那些手段吧?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魔头与师父并无血海深仇,没必要偷偷暗杀吧?
  这个二徒弟倒是比很多人看得通透。黎秩眸光闪烁。
  孟见渝道:跟老大有什么关系?
  程立峰道:小师叔刚才说了,老大跟老五最近走得很近,他们以前为了小师妹,可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而且我们走前,大师兄就跟师父有过多次争执,他不同意师父将小师妹嫁给老五,但师父的话他没办法忤逆
  孟彰憋不住气,听到此处直言道:师父出事,大师兄是第一个发现的,师父死后,小师妹跟老五的婚事就必须延迟,况且他一直催促,让师父早日下葬,为此不惜跟小师叔起争执,他急什么?可见大师兄确实可疑。
  这么听来确实很有道理。孟见渝将茶杯一放,却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行了,说完了就走吧。
  两人一哽,可都知道孟见渝说一不二,他们只得悻悻告辞。
  几人来了又走,黎秩看着他们的背影,指尖敲了敲桌面,问孟见渝,你在玩什么?他认为,孟见渝是刻意让自己来看这一场戏的。
  孟见渝摇头道:他们都想当掌门,都想把老大挤下去,能罢免老大的只有我,所以他们都来找我,老大也想让我别多管闲事,滚回后山。
  黎秩可不信他的鬼话,他起身道:别把自己玩死了。这是他唯一的忠告。他叫上萧涵,走吧。
  萧涵和陈清元跟着起身。
  孟见渝忙道:留个人,给我煮面。
  黎秩摆摆手,表示与我无关。
  几人换了地方,陈清元才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汇报。
  裴炔不怎么出门,也不爱说话。我只知道他师父是陆盟主的好朋友,与浩然山庄关系匪浅。他跟薛菱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救过薛菱,仙霞派为了还他这份人情,把他送到他师父那里学剑,他跟仙霞派也是渊源极深。
  陈清元道:他跟薛菱解除婚约后,也跟仙霞派掌门决裂了,之后一直借住浩然山庄,但他跟陆晚秋并无男女之情,留在浩然山庄,是为了向陆盟主请教剑法,之后一直潜心练剑,一直到这次武林大会,他才重出江湖。
  萧涵对裴炔这人格外好奇,那他最近在做什么?
  陈清元摸着后脑勺道:不是在屋里待着就是去找薛菱。外界都传他不喜欢薛菱,是仙霞派逼他强娶,只是他这次从浩然山庄出来,似乎对薛菱十分在意,百里寻说,因为薛菱前段时间出了点事,裴炔很担心她。
  萧涵又问:出了什么事?
  陈清元语焉不详,说是仙霞派出了事,掌门病了,又好像是,薛菱前段时间失踪了,不过现在没什么事,只是去朋友家借住了一段时间。
  萧涵正听得走神,不知是不是最近走霉运,走到上回那个拐角时,又被一个人撞到,这次只是轻轻檫了一下肩头,他反应过来迅速退开。
  你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个蓝衣姑娘一脚踹向萧涵小腿!
  萧涵心下一惊,用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避开了那姑娘,你这
  你什么你,看什么看,再乱看一眼,你这双招子不要也罢!对方是个白净秀气的年轻姑娘,却比他还凶,骂完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人。发尾小辫上缀着孔雀羽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一荡,映着日光,越发绚烂夺目。
  萧涵头一次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他指着那蓝衣姑娘渐行渐远的后背,半晌说不出话,只记得跟黎秩告状,枝枝,我被欺负了!
  黎秩原本是想拉他一把的,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况且被个姑娘欺负了还好意思来找他告状?他打量了萧涵一眼,便转头看向陈清元。
  她是谁?
  陈清元还真认识,她就是救了薛菱的人,她现在是薛菱的好朋友,上回亲自送她到三清楼,也去过杨柳山庄。不过后来说有事要忙,就先走了,这次到九华山,她又出现了。她很讨厌裴炔,裴炔也很不喜欢这姑娘。
  因为这姑娘总拦着他跟薛菱说话,而且薛菱很信任这姑娘,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可能是因为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吧,裴炔也无可奈何。
  黎秩望向那姑娘离去的方向。
  人早已走了,走廊一头空荡荡的,只余几束日光斜影。
  陈清元道:我只知道她叫阿彩,不是中原人。
  黎秩蹙眉,心下已有了猜测。
  被两人齐齐忽略的萧涵深感落寞,眼巴巴地盯着黎秩看。
  黎秩仿佛看不到这个活生生的人,只侧首叮嘱陈清元,继续盯着裴炔,若有异动马上向我汇报。
  陈清元哭丧着脸垂头。
  是,李哥。
  黎秩挥挥手,陈清元自觉离开。萧涵看他萎靡不振,就好像去赴死一般,啧啧感叹,还挺上道。
  黎秩看向他,又低头看看他的脚。
  萧涵当即意会,又吸了吸鼻子,装起委屈,枝枝,我好难受。
  黎秩道:她没踢到。
  萧涵瘪了瘪嘴装哭,可是她好凶,我头一次受这种委屈,枝枝,你都不安慰我一下,你现在都不心疼我了,我现在可是你的相公啊。
  黎秩背过身就走,拒不承认。
  萧涵只得追上去,又问:枝枝,你刚才跟孟见渝打什么哑谜?
  不是我跟他打哑谜,是他想告诉我,或者还有别人,他已经出手了,而且他有把握吊出真凶。黎秩猜测道:他手上一定握着什么东西。
  萧涵恍然,他都出手了,那枝枝,我们要做点什么?
  等。黎秩道。
  萧涵不解,可是你们的赌约?
  黎秩轻笑一声,带着三分轻蔑,不过是为了稳住孟见渝。他有心找出真凶,我为何要拦着他?我还白多一个帮手,只要坐等就能成事。
  好狡猾,萧涵心道,下意识又问:那你为何还让人去查?
  黎秩听到这里,突然站定,回身,萧涵及时停下才没跟他迎面撞上,却已和黎秩面对面,近在咫尺。他望进那双清澈眼眸,有些愣神。
  枝枝?
  黎秩凝望着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你怎么知道我让人去查了?
  萧涵一个激灵清醒回神,干笑道:陈清元不就是吗?
  黎秩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慢慢收回视线。他确定了一件事,让他很不悦,他抿着嘴角,回去吧。
  萧涵暗松口气,那我们等什么?
  等消息。黎秩头也不回,淡淡说道:等孟见渝玩脱。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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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唯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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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夜阑人静。
  星光洒落在层叠如浪的屋檐顶上, 高低起伏的亭台楼阁建,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敞开着,紫衣青年趴在窗棂上, 桃花眼里映着如霜冷月。
  黎秩坐在床沿问他:看什么?还不关窗睡觉。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不动声色地在窗缝里捡起一张卷成小条的纸条, 匆匆展开看了一眼。
  纸是糯米纸,上头只有四字
  蛇已出洞。
  哦。萧涵将其捏在手里,搓了几下,糯米纸干脆易碎, 很快就成了粉末, 他借关窗的动作将粉末撒进窗后泥地, 严丝合缝地合上了窗户, 再回过头时,脸上尽是散漫笑意, 我还不困。枝枝,我们要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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