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斛春_分卷阅读_4
这天晚上,宝珍得意洋洋的看锦绣在灯下整理近日写的字,手里拿了盏八宝琉璃灯,这灯是前几天路过一座大城,宝珍和大表姐,四表姐还有双胞胎表哥一起下船去夜市上游玩得的,宝珍这两天正喜欢呢,时时把玩。
想着因为这盏灯,三表姐还生了一场起,宝珍在心里暗自得意“哼,生气也不给你。”
听说船明天就到扬州了,扬州的繁华和富庶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宝珍心里琢磨着明天再和大表姐他们去逛一逛才好。
果然第二天宝珍正在柳王妃那里吃早饭,就听下人来报说船已到扬州码头,沈家大老爷带了沈大太太和府里的少爷姑娘在码头上等着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请沈太太和沈家姑娘偏厅用茶,再请了沈姨娘和姑娘们过来。”柳王妃不紧不慢的吩咐底下人,一边夹了只虾饺到宝珍面前的碟子里。
宝珍听了骨碌了眼睛,只拿了勺子搅碗里的粥并不吃,而是抬头朝柳王妃说到:“姨妈,听说扬州三丁包,千层油糕,翡翠烧卖都是极有名的。。。。。。”
柳王妃见她这样微微一笑:“放心吧小馋猫,既然到了扬州还能少了这些不成,必少不了你的”说着把脸一虎故作严厉到“现在先安心吃饭。”
偏厅里,沈大太太端了青花缠枝莲纹杯,不动声色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进门处一架紫檀嵌大理石山水屏风,屋子上首一张紫檀镶螺钿锦榻,底下两列各三对紫檀官帽椅,当间一只掐丝珐琅象足四节大熏炉,脚下是暗红夹金缠枝西番莲宝相花纹厚地衣。更不要说这一室的花瓶宝树,三尺高的火红珊瑚成对摆放,来往丫头下人皆衣着华丽行止有度,真真是一派富贵威严的王府气象。
外人都说沈家如何豪富,却不知这光有富贵的日子又岂是好过的,恨不得是人都要来咬上一口,也怨不得老爷要把小姑送进王府里去。想到这里沈大太太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家也是一般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最后便这样无声无息的一顶粉色小轿进了王府的角门,想想也不是不心酸的。
沈大太太转头看了看自从进门后便一直低头不语的小女儿,想着京里传来的消息,心里不由的沉了沉。
宝珍跟着柳王妃进门时,沈姨娘已经带了四姑娘到了有一会儿了。待柳王妃在上首坐了,一行人便起身给柳王妃行礼。
沈大太太约四十出头的年纪,不过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沈大太太长相算不得如何出众,脸圆圆的身材微丰,看着一团和气。不过你要因此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那可就错了,天下首富沈家的宗妇为人岂能如长相般?
沈小姐听说在家行六,是沈太太连生三个儿子后才得的这么一个女儿,长了和母亲一样的圆脸,五官倒是和沈姨娘有些相似大抵更像他们沈家人,看起来是个温柔沉静的姑娘。
待沈六姑娘上前行礼,柳王妃见她穿一身藕荷色锦衣,虽然话不多倒也不显局促,反倒颇见沉稳,便微微的在心里点了点头,心想可见这个女儿沈大太太用心教养了的,便拉了她的手夸了句“是个好孩子”并给了块翠玉做见面礼。
见自家侄女得了王妃的喜欢,沈姨娘在一旁看了不免也有几分欢喜。
沈大太太出手阔绰,给王府的几位姑娘还有宝珍的见面礼都是大手笔。
二姑娘让身边的丫头接了东西,中规中矩的倒了谢便以替皇后娘娘抄经祈福为由告退了,她脾气自来如此,倒也没人说什么。
倒是三姑娘让丫头来告假说昨儿个夜里受了风,这会子便不过来了。柳王妃听了倒没说什么,只是沈姨娘和四姑娘脸上不大好看。
四顾娘心里更是恨恨的骂,偏你端个王府姑娘的架子,不就是个皮落户嘛,凭什么看不起我舅舅。
倒是沈大太太仍旧笑眯眯的让人奉上了见面礼,并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态度不卑不亢,即不会显得阿谀又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关心。
“郡主来了。”正说着话呢,就听外头丫头报,就见一个穿了大红色披风的面目俊秀的锦衣公子带了丫头从屏风外转了进来。
沈大太太和沈六姑娘先是一惊,沈姑娘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回避,不是说郡主吗,怎么进来是个男子?
柳王妃头疼的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向沈大太太说到:“这就是我生的那个孽障,让你见笑了。”说着转头冲女儿喝到:“看你做的好事,再吓着沈家姑娘。”
沈大太太和沈六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名华郡主了。听说王爷颇为钟爱这个长女,果然所说不假。
见王妃这样说,沈大太太忙起身说到:“郡主身份尊贵,自是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儿。”
“沈太太,我听说你们家的园子是连父亲都夸过的。。。。。。”明华郡主并不在意母亲的话,随意的向她行了一礼后便转向沈大太太问到。
柳王妃抚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倒是沈大太太并不在意,反是笑着谦虚到:“是有个小园子,收拾的还算齐整,是王爷不嫌弃罢了。不过妾身今天也正想着请王妃和众位姑娘赏脸去逛上一逛呢,虽说比不上王府大家气象,但好歹也算个野趣儿。”沈大太太话虽说的谦虚,但态度却是自信的。
说着沈大太太又看向偎在王妃怀里的宝珍,*岁大的一个小姑娘,穿一身红色锦衣,白皮肤大眼睛,天生一副好相貌,有如观音坐下的金童一般。看她一脸安闲适意,一看就是养的娇的。
只是王府并没有这样年纪的姑娘,相必这就是小姑信里说的自小养在王爷王妃膝下,宠爱非常的靖国公府那位七姑娘了。
果然柳王妃见她看宝珍,便抚了宝珍笑道:“这是我的外甥女,自小养在我跟前的。”
说着宝珍上前行了礼,沈大太太对她喜爱非常,又额外给了宝珍一个羊脂玉雕的小马,触手油润是个好东西。
这边有家人来报说王爷留沈大老爷和沈家的几位少爷在船上吃饭,柳王妃想既然那边男客留下了,那这边女客自然也是要留饭的,便转头冲沈姨娘吩咐到:“那就让沈太太和沈姑娘中午在你房里用饭吧,你们姑嫂两个也多年未见了,正好说说体己话。”
沈姨娘喜极而泣,自进了王府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见娘家亲人,忙对王妃行礼谢恩,自带了嫂子和侄女回房去了。
姑嫂两个进屋,待下人上过茶水点心,沈大太太才拉了沈姨娘的手向她面上看了看见粉光脂艳,气色也好人看着仿似二十出头。再看屋里的家居摆设也具都是好的便知她在王府过的不错,只是再好也到底是个妾。
“唉,这些年委屈你了。”沈大太太拍了拍沈姨娘的手感叹到。
沈姨娘听了也红了眼睛,自嘲到:“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到底还是咱们家高攀了。”
“王爷这些年对你可好,你信里总是说一切都好,可是每每收到你的信你哥哥总是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夜,当年要不是。。。。。。”说着沈大太太哭了起来。
她十六岁嫁进沈家,没过多久婆婆便去世了,当时小姑子也才五岁,可算是沈大太太一手带大的。要不是那年船队在海上出了事,京里的那些贵人们想趁机吞了沈家,这小姑子也能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做个商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虽说不及王府尊贵可到底也能自在些。
“只要能守着规矩,便没什么不好的。嫂子知道,王爷最重规矩,而且也并不好女色,我只得瑜儿一个,如今也只盼着以后她能有个好人家。。。。。。当初也是我自愿的,哥哥并没有对不起我,再说哥哥每年替王府挣那么些银子,就冲这王爷也不会待我不好。”商户人家没那么些规矩,沈姨娘在家时也跟着父兄出过门,因此见识倒比一般闺阁女子强些。
沈大太太听了觉得小姑子想得明白,这日子也自然也就不会太难:“我看王妃待人也算宽和,想来日子也是易过的。再来外甥女是个心胸旷达的,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沈大太太想着当时四姑娘在柳王妃面前张嘴就叫自己“沈家舅母”心里也是高兴的,再看她言行天真娇憨,行事磊落便又更爱了几分。
听了嫂子说柳王妃,沈姨娘淡淡一笑:“王妃出生名门,一向得王爷爱重,如今膝下三子一女,世子地位稳如泰山,她做什么不宽和些,既能在王爷面前卖个好,又能在外头得个好名声。”
待说到女儿时沈姨娘才真正高兴起来:“那孩子,自小就被王爷和王妃宠坏了。。。。。。”
“你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原该这样才好。”说着姑嫂两个具都笑了起来。
沈姨娘又细细的问了嫂子娘家诸事,哥哥侄子可都还好,絮絮叨叨不一而足。
☆、第5章 上京
那日,柳王妃到底没去逛沈家的园子。而是让沈姨娘带四姑娘回去看看,这也是柳王妃为人体贴,如果到了沈家再让沈姨娘行妾礼,这到底让沈家和沈姨娘脸上不好看。
因此,沈姨娘带了女儿还有硬要跟去的明华郡主和宝珍几人高高兴兴的在沈家逛了半天。
要说这沈家的园子还真花了心思的,就看那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曲廊漫回,虽不如王府恢弘大气,可胜在用心和精巧,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倒也让人啧啧称奇。
在沈府吃了晚饭,明华郡主和宝珍又想逛夜市,想那沈姨娘出阁前也是个爱玩爱闹的,再加上一个无法无天的明华郡主和两个小淘气宝直闹了个人仰马翻,才带了跟从的人浩浩荡荡回了船上。
是夜,定南王歇在沈姨娘屋里,看着灯下爱妾娇美的脸庞,闪闪发亮的眼睛,倒觉得今夜她格外有些不同。
一夜被翻红浪,之后接连好几天定南王居然都宿在了沈姨娘屋里,直恨的江侧妃扯烂了好几块帕子,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之后船又接连行了七八天,这天晚饭时宝珍听柳王妃说明早船就该到通州码头了。
船到通州,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一行人终于要到上京了。。。。。。
码头边人们看看着挂有定南王府标记的船队远远驶来,都纷纷避了开去。就连码头上原本停泊的那些打着各自旗号的官船也远远的避开了。
码头上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耀目少年高踞马上,身下那匹通体枣红,头小颈细,四肢修长的大宛良驹神骏异常。
只见那少年穿一件银色织锦缎箭袖蟒袍,头束紫金冠脚蹬黑色马靴,目若朗星,鬓如刀裁,唇若涂朱,猿臂蜂腰,朗朗如日月,翟翟如春风,让人见之忘俗。
然看他端坐马背气度俨然,凛然而有威仪,如玉雕般的脸上深情莫测,又不免让人望而生畏。如此这近不得,远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倒教人好生为难。
这便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流纨绔,皇后娘娘最宠爱的侄子,被当今皇帝陛下亲口称赞文武双全,人气赛过诸皇子的定南王府世子——萧绍。
见船队靠近,萧绍一磕马腹,身后跟了七八个裹扎利落,身形矫健的大汗,一群人驱马向船边靠去。
宝珍站在窗口,看着熙熙攘攘的码头,和码头沿岸挨挨挤挤绵延成片,打着各色旗号的官船,光是公侯伯府宝珍看见的就有好几家,更别提那些二三品大员的船只了,怪不得人家说京城遍地权贵,到底是天子脚下,这气象又不是别处可比的了。
只是,不论什么权贵,在定南王府面前却都低下了头来,九岁的宝珍虽不明白什么是政治,可这样的情形却多少叫她觉得雀跃又不安。
“儿子给母亲请按。”
柳王妃看了眼前如庭前玉树的般的少年,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在自己面前拜了下去,尽管一贯为人内敛,此刻也不免有几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