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_分卷阅读_92

  珊娘想不明白,袁长卿心里却很清楚,不管是袁昶兴也好,还是在幕后鼓动那些流言的十一娘也罢,都是因为他才盯上了她……
  而,这却是他打死也不会叫珊娘知道的隐情。
  “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他打断她的喃喃自语,“如今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珊娘怀疑地看看他,忽然一声冷笑,“我不信你!你这计划,明显是对你有好处的。”
  蓦地,袁长卿胸口一闷。他再想不到,她这话竟叫他有种想吐血的受伤之感——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他的眼尾微微眯起,忽地一挺脊背,冷然道:“那是自然。所谓无利不起早,对我没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又道,“对你没好处的事,你肯定也不会去做。”
  珊娘抱着右膝,幽幽叹了口气,承认道:“这倒是。”
  袁长卿胸口又是一郁。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她道:“如何?还是说,你还要再想想?”
  珊娘咬着唇,一边沉思着,一边几乎是下意识地抚着裹在伤腿里那剑鞘上的花纹。
  袁长卿盘腿坐在她的身旁,默默凝视着她的脸,渐渐的,竟有些看痴了,以至于珊娘再次开口时,他竟吓了一跳。
  “就是说,我们先假订亲……”
  “真订亲。”袁长卿道,“是你随时可以解除婚约……”他一顿,加了个条件,“至少一年后。”
  珊娘白他一眼,“那不就是假订亲!”
  袁长卿想要张嘴反驳,却叫珊娘又瞪了他一眼,道:“总之,我们先订亲,等风声过去后……”她也顿了一顿,忽然道:“是只有‘我’可以解除婚约吗?!那你呢?”她重重咬着那个“我”字。
  袁长卿微微一提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若依着我,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当然,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也可以娶你。”
  “想得美!”珊娘想都没想就怒喝了一声。
  袁长卿看着她静静一眨眼,笑道:“是啊,想得美。你肯帮我,我就已经千恩万谢了,再叫你牺牲一辈子帮我,太强人所难了。”
  珊娘一怔,看着他也是一阵眨眼。
  袁长卿的微笑渐渐扩大开来。他忽然一抬手,摸着她仍湿着的长发道:“我说过吧,我很喜欢你。便是……”他顿了顿,指背再次抚过她脸颊上的划伤,“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侯瑞,能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拿我当你的哥哥。”顿了顿,他又笑道,“其实我也是你哥哥。表哥。不是吗?”
  珊娘白他一眼,“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
  袁长卿的眼微微一闪,却再次伸手摸着她的脸道:“你这里划伤了。你都不知道痛吗?”
  珊娘一惊,赶紧伸手摸着脸,这才感觉到微微的痛,忍不住带着惊慌道:“呀,划得厉害吗?会不会破相?”
  袁长卿愣了愣,忽地笑出声儿来,道:“认识你这么久,竟是头一次见你像个姑娘家。”又道,“还好,划破一层油皮而已。我那里有宫里的玉容膏,怯疤什么的效果很好。”又道,“可惜我来得匆忙,忘带随身的药包了,不然这会儿你也不必忍着痛了。”再道,“你把头发打散下来吧,这般湿着,要着凉了。”顿了顿,又道:“还有衣裳……”
  珊娘那细长的媚丝眼儿顿时瞪大了。且不说他这唠叨的内容,只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唠叨,就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另一个袁长卿……
  袁长卿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他自制的那个树枝架子的另一边,回头对珊娘道:“转过头去。”
  珊娘不明就里。
  袁长卿却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开始脱起衣裳来。
  珊娘一惊,顿时扭开了头,喝道:“你做什么?!”
  “湿衣裳穿在身上不难受吗?”袁长卿闷声笑道,“我会用我的衣裳挡在中间,如果你敢,也学我的样子光着吧。总比着凉好。”
  珊娘忽地扭头瞪向袁长卿。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居然也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而当她扭头看过去时才发现,袁长卿制作的那个架子上,已经搭了他的衣裳。那件黑色劲装像块布帘般,将袁长卿挡在架子的另一侧,叫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光裸的肩背。这忽然就叫珊娘想起他身上的伤来。她有心想问,又莫名有点张不开嘴,便一咬牙——只当他已经好了的!
  虽说如今已经入了夏,山上的夜晚仍然有点凉,何况外面还哗哗下着雨。
  便是浑身湿透了,珊娘也不可能学着袁长卿的样子真脱了衣裳的,便只好裹着那身湿衣尽量靠近火塘,却到底听着袁长卿的主意,将一头湿发打散了,就着火堆烤着头发。
  这般又是被绑又是逃跑还又摔断腿地折腾了一夜,便是腿上仍很痛,被火那么一烤,珊娘顿时止不住一阵阵的困意上涌。她将额头搁在完好的右膝上,渐渐便打起了盹。
  这样睡觉的姿势自然十分不舒服。她动了一下,险些栽倒,却被人及时一把扶住。
  “奶娘……”珊娘模糊地叫了一声,想要睁眼,眼皮上却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指。
  “睡吧。”一个低柔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一只手托着她的肩,将她的身体平放下来,然后一只略带粗糙的指尖抚过她的眉,手指掠过她的额,轻轻梳过她的发间。
  于是珊娘舒服地轻哼了一声,脸颊在那软中带硬的“枕头”上蹭了蹭,一侧头,便又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躺在那坑洼不平的地板上,有生以来头一次,她醒得那么快速而彻底——无它,她一时忘了腿上的伤,起身时牵扯到了伤处。那阵子巨痛,便是有再大的下床气也能立时治愈。
  默默喘息了好一会儿,珊娘才感觉重又活了下来。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上正盖着袁长卿的黑色长衫,而这件衣裳的主人却并不在屋内。
  珊娘扭头看向门的方向,忽然看到肩上垂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她不由一愣,伸手拿起那辫子瞅了瞅,然后一阵默默眨眼——她能修西洋进贡的钟表,却就是编不好辫子……
  那么,这条辫子是谁帮她编的,自是不言而喻。
  蓦地,一阵不知是羞恼还是困窘的情绪上涌,珊娘红着脸低低骂了声:“登徒子!”
  第八十四章·被惹急的猫
  经过一夜的休养,许是痛麻木了,珊娘腿上的伤终于不再像昨天那样,痛得她都不能集中精神去思考了。
  而这么冷静下来一思索,便叫她觉得袁长卿的话似乎有点危言耸听,事情应该远不像他所说的那般严重,而且就算真有那么严重,只要她不在乎,管别人怎么说呢!大不了她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不定以五老爷的脾气,甚至都能容得下她这点小小的任性……再不行,她总还能避到佛门道门里去……
  她正沉思间,袁长卿回来了。
  他的身上穿着件不太合身的青色短衫,珊娘便知道,应该是他的人找了过来。只是,他似乎并没有让他的人靠近这间小屋。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站在门口问着她:“感觉如何?”
  她抬起头,皱眉看着他:“我总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袁长卿默了默。他猜到等她醒来后可能会后悔昨晚的动摇,却没想到,她的置疑会叫他感觉如此失望,“我从不跟人赌运气。”他防卫似的双手抱胸,以肩靠在门上。
  “我倒宁愿赌上一赌!”珊娘道,“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几句流言蜚语还打不垮我,我又不是没被人说过是非。”
  “你家人呢?”袁长卿道。
  “我父亲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来他应该会同意我的。”
  “我不是指你的父亲。你祖母,还有你侯氏一族,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他顿了顿,又道:“昨天我上山找你们的时候,曾派人去你家庄子上送信。当时我曾嘱咐了要他们谨言慎行,可今儿我的人来回我,说是你家庄子上一个姨娘竟先嚷嚷了起来,且还派人直接把你的事报到了族里。”
  珊娘一窒。她再没想到,马姨娘竟恨她至此。顿了顿,她仍倔强道:“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样!”
  袁长卿在门口默了默,终于还是走了进来,单膝跪在离她不远处,盯着她的双眸道:“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他把袁昶兴和绑匪勾结的事说了一遍,惊得珊娘一阵目瞪口呆。
  “他,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为了“英雄救美”?!为了求她个“以身相报”?!这也太荒唐了!
  “怕是因为我。”袁长卿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珊娘倒被他看得一阵眨眼。
  “是。”袁长卿点头,“他从小就这样,只要是我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总要去使坏。你……其实应该算是受我的拖累。”
  珊娘又眨了眨眼,疑惑地一歪头,“他什么时候看到你多看我两眼了?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们好像都没怎么当着人说过话的!”
  袁长卿微微一叹,他原就没打算让她知道他对她的那点绮念。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
  “我心里拿你当我妹妹一样。”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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