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宗的体贴
“什, 什么?”
顾攸宁这下是真的一点瞌睡都没了,她目光怔怔地看着姬朝宗,似是没听清, 又像是太过震惊, 手抓着他的袖子, 语气讷讷, “你, 你刚说什么?”
她跟他一起去参加姬老夫人的寿辰?
姬朝宗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她以什么身份和他一起去?
姬朝宗说出这番话之前也想过她的反应, 不过真的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轻抿了下唇, 心里也有些不大高兴, 跟他一起去参加寿辰就这么让她这么惊讶吗?虽然也知道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出现在一个场合不大好,但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大高兴, 就好似他们的关系注定只能这样偷偷摸摸, 见不得光。
可他如今已对她产生了怜惜之情。
便是心里再不高兴, 他也不愿冲她甩脸发火。
低着眉眼把那些思绪全都压在心底, 又把今日家里人说得那番话同她说了一遭, 而后才又握着她的手, 继续说:“你就像从前去京家给姑姥姥祝寿一般, 也去给我祖母拜个寿, 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轻,还带了几分祈求。
但凡顾攸宁这会心思清明一些,肯定是会察觉到的, 可姬朝宗这番话实在是太让她惊讶了,以至于她此时完全处于一个无法冷静的状态, 根本就没发现他话中的情绪。
她还在低头斟酌着。
知道不是和姬朝宗一道去, 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去参加寿辰, 顾攸宁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可要让她说心里话,她其实还是不大想去的,一来她同这位姬老夫人并不熟悉,从前虽然有过几回往来,但先不论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就算见面的时候也没说过几句话,不似京家那位老太太打小看着她长大,关系亲近,二来如今她和姬朝宗这个关系……跑到人家里也实在是有些不大合适。
她实在不敢保证两人出现在一个场合,会不会被人瞧出什么端倪。
若是瞧出来了,又会怎么样?
可她能看出姬朝宗十分重视这个生辰,也是真的希望她过去,若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找寻话题,也要让长公主给她下帖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姬朝宗看出了她的犹豫和挣扎,心里的希冀和期待一点点消失殆尽,原先紧握着她的手指也在慢慢松开。
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他就是想让祖母和母亲看看她,她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相信只要祖母和母亲和她相处久了,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可她若是真的不愿也就罢了。
他不想强迫她。
“你……”
“什么时候?”
两人同时张口,出声的时候,彼此都愣了一下,姬朝宗抬头,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诧异,就这样目光讷讷地看着顾攸宁,半晌才问,“你……这是答应了?”
吐声的时候才发觉声音都哑了。
见她点头。
姬朝宗脸上的灰暗和失望一扫而尽,那双明亮的凤眸更是忍不住挑了起来,里头的光亮比这满室烛火还要来得明亮,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意气和高兴,不等顾攸宁反应过来,他就直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顾攸宁吓了一跳。
手比脑子反应还快,被人抱起的时候立刻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牢牢地。
生怕自己摔下去。
确定自己不会摔下,才睁着一双眼睛,心有余悸地问人,“姬朝宗,你做什么!”
吓死她了。
可男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抱着她在屋子里转圈,清亮肆意的笑声从他的喉间传出,顾攸宁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震动的胸腔,又见他嘴角高高翘着,眉目张扬、笑容明亮……原本的羞恼也慢慢褪去。
刚才答应他,不过是不想让他失望。
如今见他这般高兴,倒是让她也好似被人感染了一般,任他抱着,而她原先平静的眉眼也跟着略微弯起,盛起一汪明亮的笑意。
姬朝宗瞧见她的笑,更是高兴不已,也不顾这会外头还有人,直接俯身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见她羞红了脸,也未起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吐声,“顾攸宁,我很高兴。”
他没想到在那一番犹豫挣扎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
忍不住又把人抱紧了一些。
姬朝宗就这样抱着她,又吐声,“谢谢。”
两人呼吸缠绕。
太过相近的距离让顾攸宁无法瞧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能够感受到他由衷地欢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然后又顺着自己的心意朝他贴近一些,等到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里头心脏跳动的声音,嘴角也忍不住轻轻翘了起来。
直到门外传来半夏的声音,顾攸宁才重新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快去洗漱。”
姬朝宗这会高兴,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笑着应了一声好,重新把人抱到床上,然后便扬声让人进来……半夏和扶风抬着水进来,连头都没敢抬,只是朝两人问了安,便把水抬进了里间。
早前扶风已经替他拿了几身衣裳过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姬朝宗随便挑了一身,也没让人伺候就自己去里间沐浴了。
顾攸宁见他进去也没让人留下守夜,发话让她们下去歇息,而她自己也重新换了一身寝衣靠坐在床上,她先前已睡过一觉,这会倒是没什么困意了,握着本书翻看着,心思却不在上头,而是在琢磨给姬老夫人准备什么礼物。
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画了。
可有李先生珠玉在前,她若再送画,难免有些相形见绌。
至于那些首饰珍品,且不说她如今捉襟见肘,买不起那些好的,便是那位姬老夫人……恐怕也早就看厌这些东西了。
其实那日去的人那么多,老夫人又岂会每件礼物都看过来?
混在人堆里也没人发现。
便是事后记起,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会让人多说什么。
所以即使她只是随随便便挑一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只要想到这位老夫人是姬朝宗的祖母,她就不想这样随随便便应付。
姬朝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寝衣,靠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本书,低垂的目光却不知道在看向哪处,反正不在那翻看的书上。
走过去俯身先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见她跟林中受惊的小鹿一般,那双清亮的凤眸睁得很圆,忍不住好笑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边说边掀开被子上了床,顺手把人抱在怀中。
顾攸宁倒也没挣扎,随手把手中的书一合放到一旁,便靠在他的怀里,问他,“你祖母喜欢什么?”
姬朝宗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了,眉眼含着笑,长指就抚着她的长发,迎着她的目光,一点都不害臊地说道:“我。”
“什么?”
顾攸宁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姬朝宗又扬着长眉,笑着重复一遍,“我祖母最喜欢我。”
顾攸宁这才回过神,她目光好笑又无奈地望着他,拿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嗔道:“你正经点,我在想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我哪不正经了?”姬朝宗不满道:“我祖母原本就最喜欢我。”说着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俯身去闹她,把人亲得气喘吁吁目光都变得涣散起来,这才重新坐起身。
余光瞥见她领口解开的扣子,以及露了一般的香肩。
姬朝宗只觉得心头燥热,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这要是换做在澄园,他早就动手动脚了,倒也不是怕在这被人听见,他姬大人何时看过别人的眼色?不过是碍着小丫头的面子,怕她回头跟他闹别扭,这才没敢继续下去……他抿了抿唇,一边替人理着衣裳,一边小声嘀咕:“早知道还不如回去。”
后悔了。
他声音压得很轻,顾攸宁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瞧见他嘴唇一张一合,便喘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姬朝宗扮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轻咳一声,压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重新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替她重新穿好衣裳,然后抚着她的长发说道:“我祖母脾气好,你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何况你不是还帮我从李先生这边讨了画吗?祖母听说这件事,还特地让我好好感谢你。”
说起画,顾攸宁倒是记起来了,同他说道:“今日我正好得空,便去李先生那边把画拿过来了,就放在外头那张桌上,你什么时候回家,记得给老夫人带回去。”
姬朝宗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把画拿过来了。
他本来还想着挑个时间过去一趟,也做好要被人冷待一场的准备。
这些所谓的大家大儒一向看不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上回若不是顾攸宁在场,他是绝对不可能讨到画的,不过就像李成元不喜欢他们这些人,姬朝宗也懒得应对他们,这次是为了祖母才肯低声下气。
顾攸宁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特地走这一趟。
姬朝宗知道她这是为他考虑,心里高兴,忍不住又弯腰亲了她一下,他有时候觉得和顾攸宁在一起是真的会让他丧失理智,明知道和人这样痴缠下去,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偏偏还总是那么乐此不彼。
刚刚压下去的燥火又升了起来,他也没管,把人压在床上,一边亲一边压着嗓音问,“他就没说什么?”
顾攸宁哪想到这男人突然又这样,她想挣扎,但她的手被姬朝宗桎梏着,身子也被他压着,只能希冀男人还记得之前的话,一边躲着他的亲吻,一边喘声,“姬朝宗,别……你说过不折腾我的。”
“嗯。”
姬朝宗看着一本正经,但实则还是胡作非为,一边亲她,一边问,“不折腾你,那你说说那老……”知道她对那姓李的颇为尊敬,又换了个称呼,“那李先生同你说了什么?他就没觉得奇怪?”
顾攸宁见他不停,只能一边躲,一边气喘吁吁地回道:“……奇怪的。”
姬朝宗这会也没像先前那样困着她了,反而给了她一点自由的空间,只是每当顾攸宁以为自己逃开了,又把人拉到怀里亲个不停,这会他就一边咬着她的嘴唇,一边继续问,“那你怎么说的?”
“姬朝宗,别……”
顾攸宁是真的急了,目光朝外头看,压着嗓音说,“小满,小满就在隔壁。”
姬朝宗自然知晓,今日他还去过那小子的屋子,相隔不过几步,要是声音响一些,能听到也不奇怪,所以他一直在小心压制着,两人这点动静不过是在这一方天地听着响,外头是根本听不见的,何况他也有注意,不会让她出太大的声,“乖,你说完,我就放过你。”
顾攸宁这会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只当他说得都是真的,忙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哦?”姬朝宗挑眉,手上动作没停,继续煽风点火,嘴里哼笑道:“什么都没说,不怕人家误会?”
“不,不怕……”顾攸宁握着他的胳膊,目光都变得涣散了,勉强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撑着全部的精力,说道:“你,你不是说了,只要我说了,就放过我吗?”
昏暗烛火下。
姬朝宗低眉看着身下人。
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弱,脸上也是一片藏不住的红晕,一看就知道被人狠狠“欺负”过,偏偏小丫头还格外信他的话,真以为他会信守承诺,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
她平日多理智多冷清的一个人,怎么每当这个时候就这么乖,这么天真。
居然还会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
他重新俯身,把她放在胳膊上的手轻轻推到床板上,看着她轻笑道:“顾攸宁,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在床上对男人说这样的话,更不要……”
他一顿,长指抚过她的眉眼,见她身形微颤,继续道:“对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想对她为所欲为。
“唔。”
顾攸宁刚想说话就被人重新咬住嘴唇,她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人推远一些,但就像吃了软筋散一般,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直到他的手带过一处地方,她的身子猛地一僵,抵在他肩膀上的手也骤然收紧。
……
屋中烛火燃了一晚上早就不似初点上时明亮。
昏暗的灯火映衬着落下的两片茜纱红帷帐人影晃动,看不清人,只能依稀听到女人的哭声,像风中的清荷,一晃一晃,声调破碎,“姬朝宗,你个骗子。”
伴随着她的哽咽声,是男人的笑声,“谁骗你了?我不是没折腾你吗?”说着还压低嗓音,附在她的耳边笑哄道:“那天从你册子上学的,怎么样?”
“呜……”
顾攸宁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他是没真的折腾她,但又差得了多少?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男人学东西学得那么快,什么花样姿势都有,手还酸着,身子也还在不住颤粟,她一点都不想理他,直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生气了?”
姬朝宗拿手轻轻戳了下她的脸。
小姑娘这会脾气大的很,手刚刚碰到就被人打开了,力道还不轻。
他也不气。
“好了,真不闹你了,睡吧。”
姬朝宗替她重新盖好被子,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便坐起了身。
顾攸宁见他下榻,倒是拉了下他的胳膊,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问他,“你去哪?”
刚刚还气得不肯理他,这会又关心起他,姬朝宗好笑地握住她的手,“你说我去哪?”他边说,边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一带,见她霎时红了脸,甩开他的手,跟鹌鹑似的躲进被子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往外露,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同她说什么,自顾自进了水房。
直到看到那早就冷了的一桶水,姬朝宗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天气也就算了,要是换作冬日……
他可真经不起几次。
等他再出去的时候,顾攸宁早就已经睡着了,他放轻脚步拿着一方帕子替人重新擦了一遍手和身子,而后就灭了多余的烛火抱着人睡了。
*
翌日清晨。
顾攸宁大概是记得昨日姬朝宗起来的时候,她还昏睡着,今日一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就轻轻“唔”了一声,睁开还十分酸涩的眼睛,挣扎着想起来。
姬朝宗正打算起身穿衣,原本是怕吵着人,特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把人弄醒了。
“怎么醒了?吵着你了?”
他边说边又重新靠了回去,把人要起身的动作压了回去,低声哄道:“还早,天都没亮,你起来做什么?”
顾攸宁还是很困,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说道:“我服侍你起来。”她说着又要挣扎起来,嘴里还道:“我起来给你准备早膳,唔,你想吃什么?”
“不用。”
姬朝宗却还是压着人,没让她起,嘴里说道:“上早朝那边有一条小吃街,我一直都是在那吃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也从不让他们准备。”
“乖乖再睡一觉,回头记得去一趟京家,我已经同京景明说过了。”
顾攸宁听到这话,在短暂地诧异后倒是变得清醒了不少,她睁着眼睛问姬朝宗,“京家同意了?”见他点头,倒是立刻就要起来,嘴里还嘟囔道:“那我得起来准备下东西。”
给京家的谢礼还有给老师的束脩都没准备,书童倒是已经找好了,今早就会来报备,还有其他事务……
姬朝宗也没想到这事反倒把人闹得更清醒了,不由有些头疼,又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又有些吃醋,原本只是手压着人不让她起来,这会索性整个身子都覆了上去。
这一番动作把本来还嘀咕着要准备东西的顾攸宁吓了一跳,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声音都带了一些诧异,“怎,怎么了?”
姬朝宗自然不好说他现在是在吃那臭小子的醋。
不想让她这么紧张关心别人,即使这个人是她弟弟也不行……可他哪有这个脸说?若说出来,还不知被这丫头怎么嘲笑呢,只能低哼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乖乖睡觉。”
“到了时间,扶风会来喊你起床。”
见她还要说话,又低声威胁道:“你现在不睡,晚上我可不让你睡了。”
这一句话果然比什么都管用,刚刚还想同人争论几句的顾攸宁这会猛地闭上眼睛,生怕闭得慢一些,晚上就真不能睡了……目睹一切的姬朝宗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拿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哼笑道:“别想着等我走了就起来,若是回头我问起扶风,知道你没乖……”
话没说全,但意思已然很明确。
顾攸宁被他堵死了后路,倒也不敢再背着人做什么了,只能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着他,小声道:“真不用我起来服侍你?”
姬朝宗摇头:“没这个规矩。”
他家不兴这些,早些年,他阿娘还挣扎着起来过几回,后来被父亲拦住了倒也没再坚持了……再说昨天他们闹得那么晚,小姑娘眼下这会还一片青黑,刚刚说话的时候即使强打着精神也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他又怎么舍得她这个点起来?
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一边抚着她的头,一边哄道:“乖,睡吧。”
大概是真的还没睡醒,又或许是姬朝宗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太过温柔,顾攸宁没坚持多久就又昏睡过去了……姬朝宗听到她重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起来。
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了两个丫头一声,而后才提步离开。
……
等到顾攸宁再次醒来,已过辰时。
醒来的时候还晃了下神,等想起姬朝宗早间说得那番话,忙起身喊人,“半夏!”
帘子被人从外头打起,半夏走了进来,顾攸宁一边穿衣一边吩咐人,“你快去把小满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再准备一份束脩,对了,那个书童来了没?”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语气还十分焦急,半夏听着忍不住愣了下,反应过来便笑道:“您别担心,大人离开的时候就吩咐过了,小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束脩,嬷嬷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书童,这会也到了,正在小少爷那边。”
没想到都准备好了。
刚刚还匆忙不已的顾攸宁这会忍不住有些呆愣,她穿衣的动作一顿,目光怔怔地看着半夏,大概是这些年习惯性地自己去解决所有的事,如今乍然被人解决完所有的事,她不禁有些没反应过来。
“姑娘?”
半夏见她出神,忍不住问道:“您没事吧?”
顾攸宁听到声音回过神,在她担忧的注视下,摇摇头,“没事。”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情形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可陌生之余,身上压着的那些沉甸甸的担子也好似变得轻了不少。
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她在床上又坐了一会,而后才笑着吩咐半夏,“那就服侍我起来吧。”
……
虽然京景明已经同京家说过。
但顾攸宁想着,还是先去给京夫人请个安,再打声招呼,便没带顾承瑞一道去……自然也是怕新来的书童照料不好,索性又把人在家里留了一日,让李嬷嬷再教导一番。
而她领着半夏,带着姬朝宗准备的那些礼物,往京家去。
路上她还特意打开那些礼盒看了一眼,本以为姬朝宗那个性子,肯定是让底下人随意准备些名贵的东西,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十分贴心。
大概也知晓她如今的情况,都是些礼轻情意重的物件。
有给京老夫人准备的糕点,还有给京夫人准备的绸缎,其他的也都是些实用的物件。
半夏低声说道:“大人准备的很妥帖。”这些东西虽不名贵,却很贴心,正好是姑娘如今承担得起又不会被人诟病的东西,也不会因为所求于人而过于迎合,失了身份。
顾攸宁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这么细心,她的心里不由有些鼓胀,好似藏了满满的一钵蜂蜜,然后晃啊晃啊,那甜甜的蜜就这样滴到了心尖上。
只是欢愉和甜蜜过后,她的内心突然又变得沉闷起来,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抓着心脏,让她透不过气。
半夏还在收拾礼盒,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她在笑,笑说着姬朝宗的好。
而顾攸宁低着头,听着她的夸赞,手指也不由蜷缩起来,紧紧抓着裙角……是啊,他是很好,好到让她每日都在颠覆对他的认知。
可这样的好,她又能享受多久?
他总会娶妻的,而她终究也不可能永远待在他的身边。
等到那一日的到来,她真能像从前想象得那样,毫无牵绊的离开吗?
半夏察觉到马车停下,掀起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瞧见那块门匾,笑着转头和顾攸宁说道:“姑娘,到了。”
“……嗯。”
顾攸宁低低应了一声。
她没让半夏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化,手指紧掐着手心的皮肉,等到疼痛让她恍神,她才抿着唇走下马车。
……
先向门房递了拜帖,很快就被人请进去和京夫人请安。
说话的时候,京夫人还在嗔怪她为何这么客气,来便来了,还带来这么多礼物……可她心里还是满意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礼数却十分周全,送的礼物也都十分恰到好处。
不会太过简陋也不会过分迎合。
京夫人笑着让人把东西都收下,然后又和顾攸宁闲话家常:“前些日子老太太还同我问起你,说你怎么还不来陪她说话。”
听她说起京老夫人,顾攸宁忍不住问道:“老夫人还好吗?”
闻言。
京夫人却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前几日得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时醒时睡。”
老太太如今年纪越大,身体便越发不好了,尤其如今这个天气,午间热夜里凉,最容易让人生病,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风寒,至今还没好全,京夫人心里也有些焦心。
虽说老太太这个年纪便是真的没了,那也是喜丧。
可喜丧终究也是丧。
她给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儿媳,从来不曾被人苛待过,对她是又敬又爱,如今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大好受,又想到自家老太太对顾攸宁的疼爱,心下一动,抬头问人,“你若得空,我便陪你过去看看,或许老太太瞧见你,一高兴,病好了也不一定。”
顾攸宁自然没有说不的道理。
两人便起身去了京老夫人的屋子,可她们去的时间实在没赶巧,老太太刚吃了药,这会又昏睡过去了。
顾攸宁也只能站在床边给人请了个安。
伺候的嬷嬷倒是同她说道:“先前老太太还念起以前的事,提到乐平郡主和您,没想到您今日就来了……若是醒着瞧见您,老太太心里肯定高兴。”
顾攸宁看着床上的老人,心里不好受,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如今见她这样,眼眶忍不住发酸,情绪也变得越发低落,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我过些日子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嬷嬷抹着眼泪应了是。
两人怕打扰老夫人休息,没待多久也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直到走到外头,京夫人才又看着顾攸宁叹道:“这会还早,你再去我那坐会吧,正好也快吃午膳了,你就留在家里陪我一道用。”
顾攸宁摇摇头,谢却了她的好意,“我还得回去给小满收拾东西,今天就不陪夫人了,等过几日我再来府里陪夫人说话。”
京夫人闻言倒是也没强求,只笑着同人说,“你弟弟来我们家上学,你尽管放心,家里几个小孩都是和他同龄,从前也是玩闹过的,很快就熟了,我也会派人盯着,不会让他出事的。”
听人谢过,又握着她的手,笑说,“当初我家嘉言有幸蒙受顾老先生教导,我一直想着好好谢你们,如今总算是有机会了。”
“你可别同我客气。”
顾攸宁自然又是一番言谢,又陪人说了几句,才由人领着离开。
等她走后,京夫人却还是没有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想了想,问身边的侍女,“嘉言在哪?”
侍女恭声答道:“二少爷今日休沐,这会应该在书房。”
京夫人点点头,又问,“你说,嘉言是不是喜欢顾家这个丫头?”要不然怎么会管起这些事?而且她可听说顾家这个小丫头如今从顾家搬出去了,谁也找不到,也不知道嘉言是怎么同人碰上的。
“这……”
侍女有些吃惊,“也没听二少爷平日怎么提起过啊。”又看了眼京夫人的脸色,小声道:“若是二少爷真有这个意思,夫人打算怎么做?”
京夫人犹豫一番,道:“顾家这丫头,我从前觉得她相貌张扬,恐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可如今同她相处过几回,也瞧出她性格不错,若是嘉言真的喜欢,把人纳回家中倒也无碍。”
“左右老太太也喜欢她。”
说着又沉默一瞬,声音也低了下去,“怕就怕这个丫头性子烈,不肯为人妾,这便难办了。”
……
顾攸宁倒是不知道这些事。
她从京家离开,马车继续往前驶去,顾家与京家同住乌衣巷,这会她自然是要路过的……离家数日,在快路过顾家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掀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这乌衣巷中满是勋贵,而如今的顾家显然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即使门庭依然高大,外头的石狮子也一样威武,可门前站着的小厮却不似其他府邸个个挺着脊背,一看就精气神十足。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是什么都没想,顾攸宁就只是这样目光淡淡地看着,而后任马车离开,也未叫停。
“那辆马车里的人……”一个褐衣小厮看着离开的马车,语气犹疑地和身边人说道:“好像是二小姐?”
“谁?”
“二小姐?”
身边的小厮一愣,往前几步探身看了一眼,只瞧见一辆离开的马车以及掀起的尘埃,不由拧眉,“你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虽然二小姐已经离家了,但我还不至于把她的脸记错……不过二小姐来这做什么?”那人边说边往马车先前驶过的方向看,“那边除了几个宗室就是京家和安国公府了。”
两人在这边嘀嘀咕咕,刚要回去站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你们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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