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跳水,拒绝独美[竞技] 第43节

  “你怎么醒了?”他去刷牙的时候发现屈南在挤牙膏,于是两个人并排站好。
  “平时也是这时候醒啊, 习惯了。”屈南把牙膏挤在陈双的牙刷上, 体育世家的孩子天生规律, 从小没睡过懒觉。洗手间算不上宽敞,他们手臂相贴一起刷牙, 很有默契地降低了音量。
  “四水还睡着吧?”屈南洗完脸问。
  “嗯。”陈双往脸上涂保湿乳,还给青色的胎记涂了点,“我一会儿先做饭, 等做好饭再叫他。”
  “我去做饭吧, 你再休息一下。”屈南情不自禁地搂住陈双的腰。陈双痒痒, 拿肩膀往旁边顶他, 一边顶一边小声说:“别再闹了,一会儿我弟醒了。”
  “抱一下,在学校我都不敢抱。”屈南看上去委屈死了, “现在你是大二明星学长,新入校的大一学弟都想让你教教他们,小孩子胆子真大啊, 直接就搂你……”
  “谁搂我了?”陈双震惊。
  屈南像说顺口溜似的说出一串人名:“初生牛犊不怕虎,好羡慕他们啊, 喜欢你就直接追,不像我,我去年可是小心翼翼观望了好久, 生怕惹你讨厌。”
  “他们没追我啊。”陈双惊了, 就几个学弟的事,他怎么记这么清楚?可是屈南没有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随着手臂的收紧,陈双的双手被箍到了腰后,嘴唇覆盖上热度,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听到哥哥说话才挣扎起床的陆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立刻闪开,而是偷偷观察着他们。他们的行为叫作接吻,关系是恋爱,他们在对方的身上索取,可陆水并不清楚索取的感觉是什么。
  陆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是干的,又很疑惑,哥哥是很能打架的,曾经在高中打到没有人敢惹他,他肯定可以打过屈南。
  只是陆水不懂,这么厉害的哥哥为什么没有躲,为什么推不开,为什么允许屈南抓住他的手。
  低下头,陆水看了看自己的手,努力想象着接吻的感觉,允许另外一个人进入自己口腔的感觉,大概就和用食指刷牙差不多吧,会摸到牙床,会摸到口腔内壁,还会发出一些难以自控的声音。
  吃完早餐,陈双和屈南一起送陆水上学,然后才返校。陆水归队训练,作为大一跳水队的副队长他跑到了顾风的后侧,张清让出一个位置给他。
  “这么早?”顾风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
  “嗯。”陆水调整着呼吸,尽快适应着慢跑的节奏,“我哥说训练不能耽误。”
  “你哥还说什么了?”顾风转过来问了一下,又转回去带队领跑。
  “我哥说,要是你早上能请我喝一杯生椰拿铁,你们之间的关系明天会更好。”陆水说得像模像样,仿佛真有这回事。
  “你哥没说以后不要和我出去住么?”顾风故意问,哪怕不用看他的脸都能听出他的笑意。
  陆水没再搭理他,而是怒视他的后脑勺,足足瞪完了早上1500米的匀速跑。
  跑步完成后是清晨的体能训练,4所学校同时拉出来搞特训,大大激活了运动员的胜负欲和荣誉心,就算累了只要一想到操场上不是只有同校生,便能咬着牙再坚持一轮波比跳。
  吃完饭,大家伙陆陆续续回宿舍洗漱,陆水因为昨晚没在宿舍住,所以省去了这一环节,直接去了食堂。这时候的饮料站还没有开,陆水要了一份豆浆,买了两个鸡蛋。
  训练量太大,早晨他要多吃蛋白才行。哥哥这时发来信息,说他们已经到学校了。
  到了就好,陆水小心翼翼地剥着鸡蛋皮,努力一口气剥出两个完整蛋,突然后脑勺一疼,他又被人给拍了一下。
  如果说上回皮宇飞那一下是无心之失,这回就是故意的。陆水揉着后脑勺抬起脸,面前这几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你为什么要打我?”陆水问,“我不认识你们。”
  “谁打你了?你可不能因为拿了金牌就信口开河啊。”其中一个坐到他旁边来,另外两个拿走了他的鸡蛋,那人揽着陆水的肩膀继续说,“听说你们学校女生游泳衣特别容易走光,是不是?”
  “鸡蛋是我的。”陆水看向餐盘,猜出这几个人的意图。他们一定看过公众号,说不定还在底下留了言。
  “你们不要评论姐姐们的泳衣,这样不对。”陆水纠正他们的说法,并且十分排斥他们的语气。
  “你能在采访的时候说,我们就不能说了?”右侧的人笑了笑,“看你老老实实的,想不到还挺会看。”
  陆水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旁边,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说。他像是走神一样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暖。
  右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像是攥着他最熟悉的美术刀。然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自顾自地发着呆,仿佛大脑已经停止工作,和这个世界断联,他像是误入歧途的好学生被坏学生围住,脱不开身,又无法自己解围。
  可能是他一直不说话的没反应态度让那些人觉得没趣,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没反应的玩具,欺负人多多少少都要看到一些效果,他们最后拍了一下陆水的后脑勺就离开了。陆水看着面前没法吃的鸡蛋,只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整个人十分轻松。
  还好,自己忍住了,没有动手。
  但面前的鸡蛋好可惜,都是用生活费买的,陆水心疼至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先用干净的餐巾纸把鸡蛋包起来。谁料刚刚包好,还没来得及起身,陆水听到了右侧方的脚步声。
  他看向左侧的玻璃窗,映出那几个人影正在朝他靠近。
  陆水当机立断站了起来,背包时的动作幅度故意做大了些,书包重重地砸向他们的托盘。盘子上的热水顿时起飞,直接洒了那人一身。
  “艹!妈的……”那人抹了一把脸。
  远离事发地点,陆水可不想沾上什么,他重新看向那几个人,还是刚才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只不过眼神里多了些方才没有的内容。它不断向外散发着信息,自己并不好惹,不想还手是因为怕出手太重,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霸凌,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对视结束,陆水重新调整好背包的长度,拿着没吃完的鸡蛋离开。人类真的好奇怪,有些雄性动物必须要找个人欺负才能得到存在感。
  上午是专业课,陆水找到教室后就坐下了,他重新拿出《人类观察手册》,先记录最近发生过的点点滴滴,特别是顾风的事情。黑巧的糖纸已经贴在了相应的纸张上,食堂里的不开心完全消失,陆水还偷偷从海景房里拿出了一小瓶墨水,现在就在书包里,他满心窃喜地拿出来,好好研究,目测是莹绿色。
  拧开墨水的盖子,陆水用圆珠笔沾了两滴,点在了他记录暗恋日常的那几页上。
  不一会儿,同学都来了,陆水收好笔记和墨水瓶,准备上课。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分散来坐的同班这一次仿佛达成共识,全部坐在了自己的周围。
  顾风坐在他后面。
  “你刚才去哪了?”水泊雨坐在他右边。
  陆水左右环顾,a队和b队几乎把他围起来。“我去了食堂,我哥说让我多喝豆浆,再补充两个蛋白。”
  “最近你不要自己单独行动。”水泊雨提醒他,采访事件还没完全解决,陆水落单肯定很危险,但是他马上又问,“你昨天和你哥一起住了?”
  陆水把鸡蛋往包里塞了塞。“嗯,我哥回家给我做饭。”
  “你哥……真好。”水泊雨羡慕地说。
  “我哥是很好的。”陆水很大方地拿起双肩背包,“这个包就是哥哥买的,去年他比赛得了冠军,学校发奖金,他还给我买了新手机……”
  水泊雨伸手摸了摸他的书包,笑着说:“其实你哥哥的比赛我看了,他跳高的时候像鸟。”
  “但是他特别怕水。”顾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水泊雨立刻看向陆水:“是吗?”
  陆水点头确认:“只要水没过他的脚踝,他就会害怕。但是没关系,我会游泳,我永远不会让我哥有危险。”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水泊雨笑着说,意有所指地转向左后侧,“是吧?”
  “不要问我,我是独生子女。”顾风将笔记本拿了出来,又拿出一支软头的画笔。说话间老师进来了,第一节 大课开始,教室里暂时鸦雀无声。
  但是跳水队每个人心里都不是完全平静,采访的事虽然没有闹到特别大,可陆水的状况比较特殊,万一刺激到他,大家都怕影响到他接下来一学年的赛季。等到第二节 课的时候,张钊和郑俊也过来看看,陆水看着他们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只好陪着他们演下去,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从前陆水也会演戏,每一天都是假装的,但是这次的假装他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丝丝的开心。他想,原来大学生活是很好的。
  到了下午训练时,凤胜男带着女队的姐姐们来看他,采访的事情一字不提,只说想来看看陆水的207b。
  陆水在混双训练时曾经和她们说过,自己很早就开始练习这个动作,每个跳水运动员都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也知道它的地位。
  跳台207b,它是一个2字开头的动作,如同混双训练,2作为向后组别,本身就属于失误集中区,但是一旦完成大难度,它的动作价值是不可撼动的。而向后翻腾三周半屈体,难度系数已经冲到了2组别的顶峰。
  它是中国梦之队的结晶,首次出现是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男子10米跳台,在别的国家还在205b时,中国运动员肖海亮惊艳一跳,在第5跳时跳出了全场最高难度之一。它是梦之队用来冲刺的加速器,也是梦之队呈现给世界大赛的礼物,只有中国运动员敢拼这一把。
  在悉尼奥运会上,著名跳水运动员田亮在第4跳选择了全场最高难度207b,拿到了全场单个动作最高分,实得分直接破百,也是这个分数让他实现了积分逆转,得到了一枚宝贵的金牌。接下来,207b作为中国队的一把利刃,被送上了男子双人10米台,到雅典奥运会时,男子双人10米台项目终于在中国实现了零的突破,被梦之队收入囊中。
  但随着时间推移,目前这个难度虽然还在第1梯队,但是已经不是最高难度,英国、俄罗斯、美国、韩国……很多国家的运动员都可以做,并且分数不低。但207b仍旧有它不可撼动的意义,能否熟练使用它,在裁判心中便是运动员个人能力的体现,也是金牌竞争力的指标之一。
  所以,陆水想要在公开课时展示。他的梦想不止于此,如果真有机会,他甚至想和顾风完成一次109c。男选手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四周半不再是不可能,每个国家的难度系数都在拼命拔高。
  “四水!小心点啊!”凤胜男站在池边,朝着正在往跳台上走的陆水喊。
  “好的!”陆水使劲地点了下头,朝姐姐们挥了挥手。
  10米台不是一下就能上去的,运动员都要从陆地练起,第1步是陆上板,往海绵池里跳。等到真上了水面也是从1米板开始,10米跳台是最后一站。
  可真正能爬上去的也是少数。
  陆水到了10米跳台的边缘,从上往下看,女队的姐姐们显得很小,哪怕是凤胜男的身高都体现不出来了。他记得她最早也是跳台选手,吃了身高的亏才往下降。
  “注意安全!”凤胜男的两只手拢在嘴边,朝着她曾经站上去的地方大喊。
  陆水笑了一下,随后转身背向池水,他后脚跟探出高台的边缘,举起手臂,坚硬的跳台没有一分弹性,犹如脚踩大地,仰视头顶不断用心血浇灌的穹顶。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翻腾。
  路乐和明志鸿都在岸边,两人为了公开课忙得焦头烂额。听到入水的动静,路乐回头看了一眼,几次三番想和明志鸿开口,又因为身份差别不敢提议。
  “你是不是有话说?”明志鸿看了看他。
  “这你都看出来了?”路乐尴尬地嘿嘿一笑。
  “说吧。”明志鸿说,“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你提意见呢。”
  “也不是提意见。”路乐晃着保温杯说,身为助教,他从不和学校反着来,“陆水的位置你打算怎么安排啊?上头开会了吗?”
  “这都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明志鸿并不明说。
  直接碰壁,路乐也不敢再吭声,其实话都到嘴边上了,陆水那孩子如果放在跳台男双上面,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训练持续进行,无论女生还是男生,每个人都在准备自己的动作。陆水冲了一会儿热水,正准备再次上跳台,忽然被顾风拉住了。
  “你不要再劝我了,我会上207b,不会改成207c的,我刚才练得不错,姐姐们夸我了。”陆水说,同时将脖子上的水珠擦干净。
  “不是这件事。”顾风说,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还是他更白一些。
  陆水也不知道队长为什么这么白。“那是什么事?我的泳裤也系得很紧,不会被冲掉。”
  “水泊雨他父母来了。”顾风看向陆水的泳裤,因为系得太紧,腰上的浅红色勒痕像是系了一条红绳。
  “真的?”陆水马上看向池边,果不其然发现了水泊雨的家长,著名前跳水运动员水英姗,以及现役跳水教练袁浩瀚。
  陆水以前就见过他们,无论他们到哪里都会引起小运动员的骚动,有点朝圣心态。而他们的出现也意味着一件事,看儿子比赛,或者检查儿子的训练进度。所以一般这时候的跳台和跳板就会留给水泊雨,别人就不上去了。
  现在站在10米台上的正是水泊雨,他正在准备边缘倒立的姿势,显然下一跳是他最近的主攻动作626b,臂力向后翻腾三周屈体。这也是一个大难度动作,没起跳之前就要考验运动员的核心肌肉的连贯传递能力以及平衡力。
  这个动作他曾经在上一回非评分制的训练赛上完成过,动作规格很高,陆水完全不担心,因为水泊雨的动作特点就是转动惯量小,转速快,入水处理非常细腻。
  他复制水泊雨的动作复制了好多年,比对手更了解这个人。可是当他看到水泊雨的手臂发力和肘部角度时,陆水心里一凉,急忙要冲向跳水池。
  还是顾风拉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跑出去。
  水花飞溅,这一跳彻底失败,身体砸进水面的声音比别人的落水声夸张好几倍。水英姗和袁浩瀚急忙冲向池边,水泊雨慢慢出水,但是左手臂已经拍得通红。
  林菲拎着医疗箱,从看台跑向了这边。
  由于跳水出现了失误,水泊雨提前回宿舍休息,其余人正常训练直到强度做满。陆水冲完澡之后就回了宿舍,但是没有立刻去601,而是先回了510。
  水族馆小分队还没回来,陆水在床边犹豫再三,最后拿起水獭玩偶,上了楼。
  楼上更安静,大二的人还没回来,好像只有601开着门。陆水直接走了进去,没敲门,看到水泊雨正坐着看比赛复盘。
  “你怎么来了?”水泊雨拉过旁边的椅子,“坐。”
  陆水坐下了,闻到了膏药的味道,他把玩偶放到水泊雨桌上,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水泊雨看到玩具,眼前一亮,拿在怀中捏来捏去。“没事,立臂的时候不稳,所以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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