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紧张缩在窗下,尽力用阴影遮住身影,同时摀住耳朵排除那令人喷血的呻吟声,与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画面。
  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很久,终于有护卫想到给他们的少主报讯了,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道:「少主!有刺客。」
  他们的少主正处在最后关头,根本没时间理会,而他们自以为少主遇险了,二话不多开始撞门,这是撞,他们的少主依旧没反应,倒是可怜的空,身子发抖,恐慌看着门,希望它坚持久一点。
  但……梦破碎了,一群人衝进来,傻住了,定定看着活春宫,而空羞愧用棉被盖住自己。
  人妖在最后的衝刺下,回神了,眼中毫无惊慌,扫护卫一眼,冷道:「还不出去。」
  这时,他们才震撼回神,争先恐后往外衝,所有人眼珠不敢乱瞄。
  「少主……」空虚弱从被子里冒出一个头,神情恐慌。
  「你走吧,不需要你了。」人妖起身,捞起掛在屏风上的衣服,穿起来。
  「少主不要我了吗?」空惊慌,语气中夹带被拋弃的哭腔。
  人妖一句话也没说,走了出去,留下空一人在床上哭泣。
  唉⋯⋯我在内心叹气,说起来也怪我,把小黑引来,不然也不会如此,内心倒是没愧疚感,反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喷鼻血了。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去时,撑起的手忽然摸到一块东西,拿起来一看,似乎是族卷,于我的有些差别,我的族卷外圈两轮金色,中间一龙一凤,漂亮极了。
  而捡到的这个族卷,则是外圈一轮褐色,中间一个大商字,商字下面一个小小的夏字。
  「……」回想一下,刚刚人妖拿衣服时,似乎有发出小小的声响,原以为是衣服擦撞到什么,原来是族卷掉了。
  嘿嘿!他害我流一堆血,不让他吃点苦头太亏了,哼,这个族卷我就先帮你保管了,谁叫你东西乱丢。
  翻窗而出,外面乱糟糟,他们完全掌握不住小黑的行踪,只知道有人闯进来。
  跟在我身后学了一点,倒是还有点样子,不过他为了找人,可没耐心慢慢来,也好,对我有利。
  感受一下打火机的方向,果然是厨房,终于找到牠了,看到牠,我只有苦笑的分……
  小小一隻红色不明物体,倒卧在酒瓶中,不时打嗝,似乎很满足,翻身,抓抓屁股继续睡,完全不知道,牠的死期到了。
  拎起牠,完全没反应,睡死了,无奈,如果牠不会喷火,完全是个累赘,尽给我找麻烦。
  罢了,还是把牠放回幻兽空间,省麻烦。
  忽然间,心神不寧,让我恍然一下,有什么来了,有东西靠近,而且非常强大,往我的方向来。
  巨大危机令警铃大响,心脏扑通扑通猛烈跳动,脑海一片空白,本能告诉我,快点逃离,脑袋还转不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
  翻过石墙,拼命跑,没勇气转头看后面,连何时与两隻幻兽融合都没发现,更没有时间喘气。
  背后就像看不见的黑暗,滚滚而来,压住我,难以喘息。
  四周景色只剩模糊的影子飞快闪过,一条条街道,然后,成了一排排树木,何时出了城,不知道,只觉得内心的压力更大了,甩不掉。
  无尽黑暗,无尽恐惧,我如同被人矇了眼睛,看不清楚眼前的路,耳边彷彿听见死神的招唤,越来越强烈。
  「咦!」一声,在我耳边炸开,嗡嗡作响,顿时,我停了下来,双手摀住耳朵,摸到熟悉的黏稠感,我受伤了,是耳膜破了吗?
  我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老人,白色长发及腰,他的脸孔彷彿被什么遮住一般,朦胧一片,但我能感觉到,他脸上露出讶异。
  只听他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果然有点能耐,不过⋯⋯还太嫩了。」
  还听得见,我的耳膜并没有破,但是,他为何要针对我,难道他是雇用强盗的背后人!他知道我是谁?还是……
  忽然,他手一勾,怀中的东西动了,我的族卷腾空飞起,稳稳飞到他手上。
  「这东西,你哪来的?」他再次说话,我这才恍然大悟,他是为了我的族卷来的。
  我张口,这才发现,喉咙异常炎热,是刚刚跑太过了,吞吞口水,发现并没用,但老人还在等我回应,只得沙哑道:「我……」才一个字,整个喉咙都在抗议。
  「咳、咳……」我没办法说出第二个字,连呼吸都快要了我的命。
  老人眼睛一瞇,瞬间,我的毛立起来,如强大电流在我身上流窜,刺痛皮肤,一个眼神,就如此强大,对他,我有如蚂蚁般弱小。
  不甘心,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畏惧一个人,如此痛恨自己软弱无能。
  「哼,不过是个小偷,我看你也不知自己偷了什么,大庭广眾下用此卷,真够嚣张。」老人冷冷话,砸在我心头上。
  不!我没有偷东西,那是我老师给我的!我想大声说,但出口只剩最后的挣扎般虚弱无比。
  我的嗯嗯啊啊惹火了他,只见他吼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偷了族卷,还想我饶了你,给我去死!」
  看不见的气流往我聚集,就像是看不见的大手,抓住我,用力捏着我,喀喀一声,我的左手被捏断了,沙哑的喉咙朝天空嘶吼着,但没有回应。
  我不想死,我在内心大吼。扑通,心脏忽然跳一下,然后,眼前一片黑暗,彻底失去意识……
  「她……啊……倒……小……」耳边嗡嗡声,什么也听不清楚。
  片刻,又剩一片沉静。
  「哥哥……妈妈、爸爸去哪了?」我无助望着仅剩的亲人问着,他眼底闪过怨恨,将我推开了。
  「走开!」哥哥朝我怒吼。
  「哥哥!」我哭了,大声哭,那一刻,感觉内心有一处我不愿想起的回忆,被勾上来,好伤心……好伤心。
  「不要哭了,没有人会怜悯你!」哥哥苛责怒骂。
  画面跳动着,亲戚贪婪的脸孔,不认亲情抢夺遗產,哥哥抱着我离开家,最后那一眼,家里空荡荡,全被亲戚变卖了,因为,没有钱给他们。
  我们来到了新家,哥哥对我的排挤态度改变了,关心我、照顾我,研究父母留下的笔记,渐渐成了无法忽视的人物。
  然而,我依旧能看见哥哥眼底的恨,他恨我,为什么……不知为何,觉得答案很痛心。
  「你……」第一次在网路成名,哥哥看着银幕的重播,目瞪口呆,但我能见到他眼中的畏惧,因为,在那次的比赛中,我一口气连斩千人头,血流成红毯。
  使枪,一举就正中红心,搏斗,一进身就放倒对手,武器,身体的一部分,明明没学过,却什么都会,天生的杀手,天生的搏命家。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混浊的黑暗,沉动的脑袋,痠痛的身体,不想去想的回忆,我还剩下什么,死了也罢……
  「小姐,她在哭耶,是不是太苦了?」飘渺远处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
  「呃……药喝了才会好,不然等等给她一颗糖好了。」另外女孩说着。
  所有的知感在她们的几句话中,慢慢回来了,呜……口中的感觉,真的好苦,但心上的痛,比苦更难受。
  随即,嘴里多了东西,甜甜的,消除了苦味,我忍不住哭了,没了苦味,剩下的是甘甜……
  它告诉了,不是只有痛苦,还有快乐。
  「小姐,是不是太苦了,她为什么哭得更兇?」女孩歪头,不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另一名女孩慌手脚,不知所措。
  我笑了,睁开双眼,只见床前站着两个年约十三岁左右的少女,天真无比,对世界充满好奇心。
  「啊!」看见我张开眼睛,左边女孩惊呼,道:「小姐,她、她醒了。」
  右边的女孩这才注意到我,眼睛一亮,道:「真的醒了,还有哪里会痛吗?」
  张开嘴巴,发现喉咙还是很痛,伤的太重了,没死已经万幸了,我摇头。
  「爸爸还说你活不成,我说我才不相信,这不,你活下来了。」女孩高兴拍手,天真的样子让我莞尔一笑。
  「小姐最厉害了。」另一个女孩复议着。
  「你需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女孩体贴说着,然后出去了。
  伤虽然好了很多,还是很疲倦,没多久便又睡了。
  晚上,夜深人静时,我忽然听见脚步声,就算受伤,依旧浅眠,脚步声刚响,双眼已经睁开。
  我翻身,寻找能自保的东西,发现我的东西就放在一旁,伸手拿起人妖给的弯刀,藏在手腕上,再次躺好,恢復呼吸。
  房门被打开了,此人很小心,安静关上门,无一丝脚步声来到床前,一道劲风划过,黑暗中银光一闪,我的身体本能动了。
  在无比疼痛下,快速翻身,一手撑起身子,握住弯刀的手迎上去,叮一声,擦出火花,手腕一转,下一秒,弯刀顶住来人的脖子。
  「咳咳……你……是……谁。」我艰难开口,喉咙还是难负荷。
  他把我的手往前推一点,才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好手段,俐落果断,是个人才。」
  「咳、咳,直……说。」我直接了断问,减少喉咙开口的机会。
  「我可以给你安全的地方休养,但是,我要你保护我的女儿。」他一说话,我便知他是谁了,女孩的父亲。
  「为……何……」我问。
  他知道我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只道:「她救过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我沉默,脑海浮出女孩天真无邪的样子,「多……久……」我又问。
  「两年。」
  最后我点头了,同意这份交易。
  他出去之后,我整个昏过去,身上的伤也因为刚刚的动作而裂开,疼痛不止,这场交易,我应该算获益最多的人,但总觉得上当的感觉。
  「少主,我们追查尊者的人在昨夜死光了。」男子恐慌说。
  昨晚,只要是人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气息,令人生不出一丝反抗,太恐怖了。
  听到男子的话,眾人不由想,是不是惹火了尊者,被人家给杀了……沉默。
  「计画延后。」许久,少主才吐出这句话。
  「那个……」男子又慌张开口了,道:「死者的手法与当时我们遇到的红发女子一样,是否有关连?」
  话一落,像是丢下一颗震撼弹,引起所有人喧哗。
  「不可能。」少主肯定摇头,又道:「我们见过她,她的感觉跟昨晚的不一样,不是她。」
  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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