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小人
乌桕听到这儿心里一动，她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原本冰冷的四肢渐渐有了暖意，仿佛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慢慢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你这话说得容易，事儿可不好办吧？”这时候，二狗突然插话道，“我活了这么久连七神器的影子都没见着……”二狗一眼瞟见乌桕，莫名觉得她那双眼睛看着让人心疼。它急忙话锋一转，扬声道:“不过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不就是七神器吗，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人脉的……”
二狗生编不下去，求助般地看向其余人。然而皮青早已不爽地撇过头，思域吹着口哨抬头望天，听如林也一脸无奈地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最后它只好小心翼翼地重新看向乌桕，却发现她已经侧开了视线，正望着屋里的少年。
“罢了，这想法终归不现实。”良久，乌桕有气无力道，“七神器下落不明，就算要找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最近正是秋老虎，祁欢这身子也放不了几天，我总不能让他死都没法安生……”
嗓子眼儿痒痒的，乌桕没能继续说下去。“死”这个字她从一开始就避讳着去说，仿佛只要不承认，乌祁欢就还活着。可自欺欺人终归撑不了多久，尤其是在眼前的迷雾刚被拨开随即又被遮上这种情况。
乌桕深吸气压下心头酸涩，想着还是先去买一副棺木更现实。然而站在她身旁的颜歌却再一次将她拽住，她不解地侧目，就见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挣扎跟烦躁。
乌桕没有说话，就这样侧头看着他。
“我帮你。”良久，颜歌只说了这三个字。
乌桕眼底的迷茫渐渐变清透，她抽出了胳膊，缓缓道:“帮我什么，去买棺木吗？我自己就可以……”
“帮你救他。”颜歌很快道，“长风教有地方可以保住他的尸身。”
乌桕呆呆望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短短片刻，她就经历从高空坠入地狱，又从地狱升向高空的过程。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她忽然就有点怕了。
“你、你什么意思？”很久，她也只能问出这么一句。
颜歌已经没心再去回答，他按住乌桕的脑袋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笨死了，他的意思是会帮你找七神器啊！”二狗在旁边扯着嗓子道。
“不愧是长风教出身，竟然连神器的下落都知道，有意思！”思域也在旁起哄道。
听如林没有吭声也没有面露喜色，相反，她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寻常。而与她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皮青，此刻他正望着颜歌离开的背影，眸底沉色翻滚，不知在想什么。
颜歌并不清楚身后众人想法，他直到彻底离开那座小院，才长舒口气。几乎是片刻他锦袋内的白雾跟脚边的黑影就飘了出来，羽霄跟旺财一脸凝色地看着他，斟酌良久，竟是谁也没先开口。
此时正值太阳落山之际，血色的残阳自天边映射而来，莫名带了几分残酷。颜歌就这样静静立在树下，任由那血色将他周身都染红，他面带疲色，好久才道:“觉得我错了？”
羽霄跟旺财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我只是不想她那么难过……”
“可如果她知道你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打着找七神器的主意，她恐怕会更不开心。”羽霄一脸严肃道，“你知道她的力量会引起上古神物共鸣才接近她，不管之后你们发展成什么样，她都会觉得受到了欺骗。”
颜歌慢慢低头，略显挣扎的模样是往日在他身上看不到的。
羽霄见状也只好长长叹了声，“而且你想过没有，倘若日后真的找到了神器，你会甘愿让她拿走去救乌祁欢吗？你，不是也等着这东西救命吗？”
有了颜歌支持，乌桕对寻找七神器这件事总算心里有了点底。她在小院等了很久也不见颜歌回来，想出去找却又担心两个人错过，如此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轻笑，侧头见听如林正看着她，眼底满是羡慕。
“别担心，颜公子那么大个人了，你还怕他丢了不成？”听如林打趣道。
乌桕难得脸红，垂首不语。
听如林拉着她坐下，长叹声道:“我以前怕是怎么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说着，手按住右臂，“我跟你一样是两年前入谷，那时被选为内门弟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忐忑的。”
“为了不再被人欺负，我拼了命的修炼，好不容易站住了脚，没想到半年前出了那样的事……”说起九环山，听如林星灿的眸子暗了下去，“事到如今我不知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爱的人走了，师傅也变成了那样，掌门他们更是让人失望，乌师妹，我在想我这两年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地方。人们总说妖魔鬼怪可怕，可我却觉得人心比那些还要可怕百倍。”
乌桕静静聆听，并不做回答。听如林的感觉她深有体会，在勾栏院里，在科清门中，那些比之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人心她见了太多。然而就算早早知道也无法随时防备，人心莫测大抵如此，否则乌祁欢也不会死了。
“嘁，你年纪也不小了，想问题怎么这么天真？”这时一道声音不合时宜插进来，嘲讽道，“莫说科清门，你问问颜歌长风教里是不是也有那种疯子？人生在世嘛哪有几个没私心的，你人都没活明白还修道，修进狗肚子里了吧？”
话糙理不糙，可在眼下这个气氛，说这话明显不合适。
乌桕皱眉看着冒出来的思域，没等她开口，听如林早已冷道:“小人。”
思域笑容一僵，“你怎么说不过就骂人呢，白瞎你这张脸了！”
回听他的是听如林高举的巴掌，思域脚底抹油溜得快，他换了个地儿正笑得得意时，听如林早已闪身而至，一手扯过他胳膊，一脚踹上他膝盖，当即“咔嚓”一声，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