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 心塞
那些被操控的剑光欲要跟上，却被颜歌一掌截断。他脚尖一点旋身停下，按下周身蓝光再抬头，黑色的鬼气蔓延，一瞬间，血气跟腥气将他包围，诡谲气氛中，亮起一抹幽绿的寒光。
“天道无为，鬼道苍茫。”他薄唇轻启，气场突变。
“愚蠢。”天边来人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轻笑，似是觉得有趣，却没有出手阻拦。
这个时候姬明昊已经来到乌桕身边，趁旺财绊住凶兽之际拉起她就跑。他们需要向桃花娘子问清出路，不然继续这样打下去只能等死。
或许是二人跑得太急，又或许是忙中总要出点乱，就在他们刚刚越过凶兽冲向石椅的刹那，乌桕脚下一痛，尖利的石头刺破鞋底，她吃痛跌倒，却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旺财已经顶不住凶兽腐蚀越缩越小，姬明昊跑过了头正在急忙后撤，颜歌与剑光相持无暇分身，二狗他们相隔太远不能及时赶上。
乌桕几乎可以感觉到凶兽口中的热气打在自己身上，腥味、臭味和血味的混合令她快要窒息。她紧咬牙想要爬过这个坎儿，可手脚并用也比不过人家四肢健全，听得身后凶兽咆哮，乌桕无奈苦笑。
似乎这些年她除了逃，什么都不会做。
她有点挫败地想要认命，闭着眼把头埋进胳膊。耳边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忽然在趴在她身上，乌桕大惊，回头时已见凶兽的毒爪挥舞而至。漫天的血色犹如盛开的残花在她眼前炸裂，满目猩红中，是唇齿白皙的少年嘴角含笑的笑颜，以及那结结巴巴，再也说不完的傻话。
“乌、乌姐姐，我、我终于……”
终是没能说完。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乌桕呆望少年，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热的鲜血从对方身上流下，滴上她的裙装，慢慢渗进里衣。
冰凉的皮肤触上炙热的温度带来身体轻微的颤抖，她浑身僵硬，很久很久，猛地翻过身将少年从背上拉下，如同失语，怔怔地看着他。
年幼相识，她也如少年这般，护着他，任他依在自己身边，沉默地反抗着竹青谷众人打骂。
那时她嫌弃他是个老爱哭哭啼啼的傻子，又笨又蠢，话还说不清，却忘了自己也曾跟他一样瘦弱且无助。
他做了自己两年的小跟班，无论去什么地方，无论干什么，总是甩不开。他曾说总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影子，帮她抵挡所有危险跟伤害，她笑着骂他愚蠢，哪有影子能做这些事？
竹青谷的朝夕相处让生性凉薄的她，心肠渐渐变柔软，只因那结结巴巴，又蠢又笨的少年，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磕磕绊绊地，急得面红耳赤地为她辩解……
“乌、乌姐姐是好人，你、你们不要冤、冤枉她……”
他话都说不清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可带血的笑脸却刺痛了乌桕的双眼。
她手忙脚乱地抱起少年，笨手笨脚地想要替他看伤，可为什么，为什么越来越多的血从她指尖流过，握都握不住，竟逼得她一颗心生疼？
“承泽、承泽啊，姐姐带你去找大夫，你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乌桕声音颤抖，满心满眼只有少年病弱的模样。
可她似乎忘了当前所处环境，凶兽在舔光美味的人血后再度行动，毒爪挥过，在乌桕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她没有发出叫喊，没有感到疼痛，众目睽睽下，乌桕平静起身。往日那爱调笑又胆小的女子仿佛变了个人，眼睫一掀，眸底泛起肃杀酷厉的冷色，还有一丝不容亵渎的傲然尊贵。
她唇瓣轻启，字句明晰，“滚开！”
话音未落，冲天的血色光晕缭绕在她全身，将纯色裙装染成血色。长发纷飞，她冷艳的眉眼中刻满蚀骨的恨意，玉手轻抬，一掌拍上凶兽。红光锁链宛若蛟龙出袖，轻而易举地刺进凶兽厚若岩石的皮囊，于它全身游走，吞噬妖力，烧光骨肉。
咆哮的哀嚎自凶兽口中吼出，可它连再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成灰烬。
灵光之下，摇摇身影，宛如仙姿。
当尘埃落定，十里桃林的上空开启一个缝隙，灼热的烈日将这满地狼藉照了个通透，呛人的气味下，凶兽早已化成一滩血水，而那幕后人也已经不见。
乌桕背起乌承泽，径直走向颜歌。
她无视姬明昊投来的抱歉目光，不理二狗在一旁关切的问话，她只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是天的男人，眼眶一酸，带着颤音道：“求求你，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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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永远比去时更快。
乌桕抱着乌承泽斜坐在颜歌的佩剑上，从黄沙万里到碧海无垠，无论场景如何变换也再激不起她半分兴趣。她攥着一只带血的小手不住放在嘴边呵着热气，那置若珍宝又胆战心惊的模样，看着让人莫名心酸。
二狗已经化作一只方便行走的长鼻子小兽，它倚在姬明昊肩头，扫了眼剑尾的小莞儿，又看了看前方的乌桕。
“如果她当时没有摔倒就好了。”二狗一路都在重复这句话。
姬明昊微微蹙眉。
“如果我能拦住乌小哥就好了。”二狗又道。
姬明昊眉间皱痕更深。
“如果我能再有用一点……”
“这世上没有如果。”姬明昊打断二狗，远视的目光带了几分深邃，“与其后悔，倒不如想解决的办法。”
二狗被说得更加心塞，它瞥了眼姬明昊过于平静的侧脸，不再吭声。
颜歌用灵力护住了乌承泽心脉，这才留住他一命，可那凶兽毕竟爪子带毒，若是不及时根治，他迟早还是得死。与众人各异的神色不同，颜歌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是那么冷血，仿佛少年的死活跟他无关，仿佛那些日子声声响起的颜哥哥三字一直未入他心。
是以当乌桕抬头看到这样一个冷漠到让人心寒的背影时，什么都没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到了灵幽城，灵幽城毕竟是修仙大派脚下的城镇，居民们见惯这些人血里来又血里去的样子，无人会觉得奇怪。而城中修仙者们这时也都外出历练，倒是不经意给他们行了个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