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小娇娘_分卷阅读_17

  老姨奶奶这下心越发凉了,昨儿可不就是在这小佛堂里头,跟方姨娘商量着要弄假孩子的事情的,难不成真的被菩萨给听去了,还托梦给了这小丫头片子?
  谢玉娇偷偷的睁开眼睛看了老姨奶奶一眼,见她那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想来心里已经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也不知道她是真信佛还是假信佛,先这样吓唬吓唬她再说吧。
  老姨奶奶这会儿心中唯一的防线,却也因为谢玉娇的这几句话给打倒了,昨日在小佛堂里面研究对策的话语字字句句还在心头,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是在菩萨跟前呢?她心一慌,捏着佛珠的手指就有些不利索,只僵硬的拨动着掌中的檀香佛珠。忽然之间,那串着佛祖的绳子大约是年岁久远,只听得哗啦一声,一百零八颗佛珠顷刻间就散落了一地。
  老姨奶奶这时候正胡思乱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烧香拜佛的人都知道,这佛珠莫名其妙的散了,那是有祸事要发生的,老姨奶奶心下一惊,只忙不急要跪下来给菩萨磕头,这眼睛花了,脚底下也没个准头,一脚就踩在了那散落的佛珠上头,身子连连晃了两下,一屁股就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谢玉娇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扶她一把,那人已经跌倒在地上哀嚎了起来。偏生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也不敢进来,看见老姨奶奶在地上倒着,也只好伸着脖子看,更没人敢进来扶一把。
  谢玉娇见老姨奶奶那一脸痛苦的表情,想来是摔得不轻的,她这个年纪难免有个骨质疏松什么的,这样来一下子,可别摔断了骨头。谢玉娇虽然心里还有一丝同情老姨奶奶,可一想到这些也不过就是她咎由自取,便又收回了自己稍微有些松懈的表情,只又板着脸道:“老姨奶奶,您都是半截腿入土的人了,这好好的日子是不想过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老姨奶奶想动这个歪脑筋,也不看找的是什么人,方姨娘平常那样子,一看就是一个耳根软又没胆量的,说句实话,这种事情能成事的那都是厉害角色,就老姨奶奶和方姨娘这智商,只怕是不成的。
  老姨奶奶在地上疼的哎哟哟的叫,额头上早已经是一层冷汗,外面丫鬟们是脖子伸得跟鸭子一样长,愣是没人敢进来。
  谢玉娇瞥了老姨奶奶一眼,本来想坐下来让她再疼一会儿的,想想这里毕竟是佛堂,她自己也得积积德,便往门口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对老姨奶奶道:“您还是自己想一想吧,这日子要不要好好过,若是不想过了,谢家空出来的房子多的是呢,随便找一处,把你送了去养老也是一样的。”
  老姨奶奶这会儿心中有愧,又觉得这是菩萨显灵了惩罚自己,是半声也不敢吭,只能含着一把老泪,在哪儿哭呢!
  谢玉娇走到门口,见外面二门口都有小丫鬟来看热闹了,眼皮只抬了一下,那些小丫鬟就吓得四散逃开了。喜鹊探着脖子往佛堂里面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跟在谢玉娇的身后。谢玉娇对方才领了她过来那丫鬟道:“把老姨奶奶扶起来,看有没有摔着,好好的在这院子里养着吧!”
  喜鹊跟在谢玉娇后面出门,她如今对谢玉娇是越来越佩服了起来,便好奇问道:“姑娘姑娘,菩萨真的给你托梦了不成?”
  谢玉娇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不过就是她随口胡诌的,原本就是用来吓唬人的,没想到这丫头片子还真问了起来。
  谢玉娇只急忙冲她摆摆手道:“哪能呢!菩萨一天到晚的受万人香火,怎么可能管我们家这些小事儿呢,这就是我编了吓唬老姨奶奶的,谁让她撺掇着方姨娘动歪脑筋呢!不过这事儿你可别在太太跟前说起,不然太太又要说我胡说八道,冲撞了菩萨了。”谢玉娇知道徐氏也是一个信佛之人,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她知道了,一顿数落必定是少不了的。
  喜鹊对谢玉娇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一个劲的点头道:“姑娘你怎么那么聪明呢!随便编几句话,就能把老姨奶奶给吓成那副样子,我方才在外面看了,都快憋不住笑了。”
  谢玉娇给了老姨奶奶些颜色看,心里也觉得挺痛快的,不过瞧她那副样子,想必是摔的不轻的,便吩咐道:“一会儿你和张妈妈说一声,去镇上找个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来,给她瞧瞧。”
  徐氏正在正院里头等着谢玉娇来吃中饭,张妈妈刚把菜给布好了,外面小丫鬟就跑了进来道:“姑娘回来了。”
  如今这四月天,按照阳历算已经是五月中旬的样子,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谢玉娇走了这一段路,额头上早已经沁出了一些汗珠来,徐氏迎了上来,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老姨奶奶那边怎么说的,她承认了没有?”
  谢玉娇憋了半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没问呢,她自己先怕了,谁知道那佛珠也不知怎么就断了,她一脚踩在佛珠上,摔了一个大跟头,我见她可怜,也就不问了。”
  徐氏闻言,倒是有些担忧:“哟,她这年纪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妈妈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谢玉娇就知道徐氏心善,老姨奶奶这一大清早给她添了那么多不愉快,一听她摔了,徐氏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我瞧着摔得不轻,估摸着好一些日不能出来作怪了。”
  张妈妈一边应,一边道:“太太就是太心善了,还请什么大夫,依我看就让她在她那院子躺着,她不能动了才好呢!省的三天两头的给太太您添堵啊!”
  谢玉娇便故意帮腔道:“妈妈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姨奶奶这么不省心,如今好容易能躺下了,自然要让她多躺一些日子的,对不?”
  徐氏知道她们不过就是嘴硬心软,也笑着道:“怪可怜的,这么大的年纪了,算了,还是请个大夫吧。”
  张妈妈便老大不情愿道:“您是太太,我们自然依了您。”
  到下午申时末刻的时候,徐禹行从外面回来了,顺便把在金陵城玩了两三天的大伟也给带了回来。
  徐禹行听徐氏说了谢玉娇今儿做的这两件事情,越发觉得谢玉娇能独挡一面。谢老爷虽然去了,但谢家未必就会败了,弄不好还能在谢玉娇的手中发扬光大呢!
  徐禹行见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才开口道:“北边打得挺厉害的,我打算过几天去一趟京城,把蕙如接回来,顺便上次去舶来的带回来的货,还都在手上,正好带过去出了。”
  谢玉娇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徐禹行要去京城走一趟,这来回得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他还要忙生意,只怕还得多耽误一些日子,好在最近她账本也看明白了,账务也理清楚了,也知道他那些货是要出的,打仗的年景说不好,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那些东西就卖不出好价格了。
  “舅舅就只管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就是瞧着如今娇娇越发能干了,我才敢开这个口。”徐禹行以前虽然和谢玉娇感情也好,可从来不知道谢玉娇有这些能耐,平常也不过就是给她带了礼物回来,会对着自己撒些娇的小姑娘罢了,没想到这一眨眼,都这般懂事了。
  徐禹行想起自己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也没放在身边教养,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便有些感叹:“等蕙如回来了,让她跟在你边上学学,什么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蕙如喜静,哪里能跟娇娇一样呢!再说了,娇娇是命苦,她爹去的早,她才这样的,蕙如有你这个爹,她可不用像娇娇这样吃苦,依我看,你要是有心思,再给她找一个继母,这样也就齐全了。”徐氏对徐禹行姐弟情深,每次说起这些来,话题十有*会变成介绍对象。徐禹行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谢玉娇见了,便开口道:“母亲放心吧,有句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舅舅现在是还没遇上好姻缘呢,等遇上了,只怕不要母亲开口,直接就给我带个新舅妈回来了呢!”
  徐禹行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可究竟也没松口说要找个续弦。
  晚上,老姨奶奶房里的丫鬟来回话说,老姨奶奶那一下子摔断了尾椎骨,大夫说了要卧床休息,大概得养上半年才能好呢!
  徐氏卷着帕子想了片刻,眉梢中才忍不住透出一丝笑意来,对谢玉娇道:“娇娇,老姨奶奶要在床上躺半年,那到时候沈姨娘的孩子都落地了。”
  谢玉娇头一次觉得这菩萨还当真管用呢!只笑着道:“母亲不是说下个月初一要去庙里筹神谢恩吗?我跟你一起去!”
  过了几日,徐禹行准备好了车马行李,带上了几个人便打算启程北上了,随行的货物一件都没有带在身上,请了城里的镖局押运。徐氏亲自送了徐禹行到村口,马车停在一旁的乡道上,徐氏瞧着自己文质彬彬书生气息的弟弟,只忍不住红了眼睛道:“我们家原本是书香世家,如今却要你做这些。”
  徐禹行低头不语,眼看着徐氏又要落下泪来,只开口劝慰道:“这年头能活着都不容易了,还讲什么高低贵贱的,我走了,姐姐不必再送了。”
  送走徐禹行,谢玉娇却还是没闲着。眼看着那五千件棉衣的交期就快到了。这仓库也等着新收割的麦子放进去,不能再占着了。刘福根为了这事儿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每天晚上都要去仓库那边清点一下成品的数量。幸好有沈石虎派了人在那里不分昼夜的守着,东西倒是没有再丢了,只是满打断算的,到月底之前只怕还差那么三五百件的衣服。
  谢玉娇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下头一脸虔诚恭敬的刘福根,侧首吩咐道:“紫燕,你先带你爹找一件客房休息一下,等睡醒了再研究怎么办好了,东西都已经做出来差不多了,既然放不下了,那就干脆放到别处去,总不能让粮食没地方放。”谢玉娇虽然以前功课算不上最好的,但也知道初夏时节是梅雨,到时候一连下一个多月的雨,若是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把粮食放起来,发霉了就卖不出好价格了。
  刘福根见谢玉娇这么说,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三角眼皱成了眯眯眼,一脸无奈道:“大小姐,陶大管家正问我要那几件仓库呢!我这急得几个晚上没敢睡觉,你说这咋办呢!”
  谢玉娇咬着笔尾想了半刻,开口道:“你先回去睡一觉,等睡醒了去衙门跑一趟,就说这五千件棉袄已经快好了,没地方放,让县太爷派些人来,运走吧。记得一定要把数量清点清楚,东西拿走了,请他们签字画押。”
  “这能行吗?”刘福根心里有些没底,以前谢老爷替官府办事那都是自己家出钱出力的,怎么大小姐还指使起县太爷办事了,这万一县太爷生气了,不高兴了,那可咋办呀?
  “怎么不行?东西是我白送的,他爱要不要的,你就告诉他,月底我们收麦子,仓库不够放了,他们县衙的粮仓这会儿子还空着呢,这不是资源浪费吗?”
  刘福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话他可不敢跟县太爷讲,只是似乎大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东西本来就是白送的,哪有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刘福根这会子被谢玉娇给劝回来了,便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睡了,一会儿再去仓库瞧瞧,究竟还差多少件,这几天来做货的人也不多了,有的人家开始收油菜了,人手也不够了。”
  谢玉娇闻言,只低眉想了想,谢家如今虽然人丁稀少,但也有二三十个匍匐,到月底还有十来天,每人分担个两三件,那也能赶出百来件来。
  “紫燕,你打发几个婆子,跟你爹一起过去仓库那边,运个一百件棉衣的料子回来,咱们府上分担掉一百件,等作完了,我月底散月前的时候,另有加成。”
  紫燕听说谢玉娇要亲自做棉衣,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姑娘长这么大还没摸过几回针线呢,小时候学绣花的时候,总是看的多学得少,羡慕别人做的好看,自己拿到手里,三五下就没了耐心。要是被太太瞧见手指尖上扎了针孔,还得心疼好一阵子,就是谢老爷在的时候,也时常说,咱娇娇用不着学这些,横竖都是有人服侍的大小姐,只管享享清福也就得了。
  谢玉娇见紫燕这皱着眉头的样子,倒是有些奇怪了,只问道:“怎么了?喊你们做针线不乐意了?又不只你们做,我和太太都要做的。”
  紫燕心里默默吐槽,姑娘你省省吧,你当真会做得来针线活?
  谢玉娇这边才安排好事情,外头太太那边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大姑奶奶来了。这大姑奶奶是老姨奶奶的闺女,谢老爷下葬的那一天,谢玉娇远远的见过,只是事情太忙,也没跟她说上话,倒是刚过去的时候,徐氏跟她聊了几句的。
  按说热孝期间,亲戚间不走动也是常事儿,但因为老姨奶奶摔了一跤,所以徐氏还是派人去给这位大姑奶奶带了话,这不第二天,她就过来了。
  谢玉娇还没进正房的大门,就听见里头两个女人正叽叽喳喳的说话,听起来倒是和睦的很,丫鬟眼见,看见谢玉娇来了,便对徐氏和大姑奶奶道:“姑娘过来了。”
  谢玉娇也跟着抬起头,细细的看了一眼这大姑奶奶,鹅蛋脸颊,眉眼中带着几分温润,虽然长相有几分老姨奶奶的样子,可看上去似乎比老姨奶奶温婉很多,想来一个是从小被人当丫鬟使唤长大的,另一个是从小当小姐被人侍奉长大的,这区别就在其中了。
  “娇娇如今越发出落的好了,那天在那边远远看了一眼,尽已是个大姑娘的做派了,嫂子你虽然没得个儿子,娇娇可比十个儿子还强些呢!”大姑奶奶远远看着谢玉娇,眉眼中都含着笑,谢玉娇便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向她福了福身子。
  关于这个大姑奶奶,方才在来的路上,谢玉娇已经向丫鬟打听过了,自小是养在谢老夫人跟前的,听说小时候也是土拉吧唧的,后来徐氏进门,瞧着小姑子被养得跟乡下妞儿一样,就对这个小姑子很上心,又是教打扮,又是教认字的,两人关系倒是极好的。谢老夫人去了之后,大姑奶奶这才回了老姨奶奶那边住,又过了两三年,出了孝,老姨奶奶看中一户姓蒋的人家,跟谢老太爷说了,两家便过了礼,大姑奶奶就嫁过去了。
  那户人家是秣陵县的大地主,虽说没有谢家富贵,但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乡绅,当时因为是嫡出的公子哥娶了庶出的姑娘,所以谢老爷觉得不能给大姑奶奶丢了面子,便准备了好大一份嫁妆,又把原本秣陵县那边几块水田,几个山头的果园一起给了对方,这才欢欢喜喜的办了这场婚事。
  听说大姑奶奶这几年一连生了两个闺女,如今在家里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那男的三天两头闹着娶小老婆,只因欠了谢家一些银子不肯还,对谢老爷有几分敬畏,所以也没干正儿八经的接进门,只是私下里必定没在外头少沾花惹草的。
  谢玉娇前几日整理账务的时候,幸好又看见了这么一笔银子的借条,心里就越发有数了,旧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边田地收成不好,到朝廷征粮的时候拿不出粮食来,是谢老爷帮他填了这个坑。谢玉娇翻了一下年前的帐,谢老爷也给他填过,这一年积一年的,已经欠下了五千两银子来。
  对于谢家来说,这五千两银子倒是不算什么,可谢玉娇掐着手指算了算,对于蒋家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况且这银子并非一年欠下的,就算家里再穷困,一年还一千两银子,如今也该换完了,说白了,也就是欺负谢老爷是个好人,且钱又多,便赖着了。
  大姑奶奶见谢玉娇对着自己行礼,只忙就伸手将她扶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瞧瞧这模样,真是好看,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嫂子刚进门那会子,我躲在门缝里偷瞧着,那时候母亲还拉着我的手说,这回可给你哥找了个城里媳妇了,如今一眨眼都这么多年,我们都老了。”
  大姑奶奶说到这儿,眼眶已是红了起来,徐氏本就是一个经不起逗的人,还没等大姑奶奶说完,先就哭了起来道:“没想到你哥哥的命竟这样苦,去的竟这样早,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呢!”
  谢玉娇一看这光景,感情又要来一次水漫金山了,只急忙上前,拉着徐氏的袖子道:“娘你怎么又哭了,姑妈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倒惹的她落泪了。”又扭头问了大姑奶奶道:“两个妹子怎么没跟着过来?我倒是怪想她们的。”虽然连样子都不知道长得如何,可总也要假装寒暄寒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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