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巴赫逃离铲屎官的魔抓,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
  第二天,顾恺照常上班。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顾恺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万瑛和史阳明看着顾恺那臭脸,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老板,您更年期提前了?万瑛问。
  顾恺睨她一眼:再说一句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万瑛讨好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安慰你嘛?
  顾恺: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我心情好得很!我心情非常好!
  万瑛嘴角抽了抽。
  顾恺叫史阳明:你也觉得我今天心情不好吗?
  史阳明看看他脸色,诚实道:我觉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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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顾恺摆摆手,算了你们去忙吧。
  说罢,低头画自己的图。
  但设计是一项很需要灵感的工作,顾恺心烦意乱地画了半天,怎么画都觉得不好,最后只能关上ipad。
  他没别的事情做,闲下来又无聊,于是拿起拖把准备拖地。
  老板,我刚拖过。万瑛提醒。
  顾恺认真道:我觉得不够干净,再拖一遍。
  那我来?店里没有客人,她也闲着的。
  不用。顾恺道,我自己来。
  不放过每一个角落,顾恺把店里每一寸地板都拖得锃亮,甚至可以当镜子用才罢休。
  然后又拿抹布,一寸寸去擦展柜。
  史阳明和万瑛表示要帮忙,他也不许,非要自己来。
  将整个七重珠宝打扫得一尘不染之后,顾恺停下来,看到门边那株银杏。
  春天到了,银杏开始长出新芽,嫩绿的叶芽从树干探出脑袋,看着很是喜人。
  春天了,顾恺道,咱们差不多又该换装修了,把这盆银杏给换了吧。
  换它干嘛,万瑛道,它不是正在发芽么,正符合春天的气息,而且我看了这么久了,也习惯了。
  顾恺看她一眼。
  万瑛: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史阳明便打算去搬,问:现在就换吗?
  顾恺想了想:算了,放那儿吧,先不换。
  史阳明扭头看他一眼,开始怀疑老板真的是更年期提前了。
  顾恺没理会他的猜想,看了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下班吧。
  这俩人被顾恺的低气压弄得一整天都不自在,忙笑着说明天再见,立马就溜了。
  这二人走后,顾恺看着空旷而安静的店面,决定再在店里待会儿。
  若是回家,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是裴温曾存在过的印迹,看着更烦心。
  顾恺坐在高脚凳上,上半身趴在前台上,看着门边那株银杏树发呆。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愿不愿意承认,他都清楚地知晓,与裴温分手对他的情绪造成了很大影响。
  以至于他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不自觉想起裴温。
  但裴温对他提分手的画面,光是一想到就难受得慌,因此大脑会刻意回避想起那一幕。
  空虚无聊的时光中,顾恺总是习惯性点开裴温的对话框,想给他发消息。
  可每当他点下第一个字母,就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了。
  顾恺列表里的好友很多,但除了养花的群、珠宝店的群里消息不断,其他人很少给他发消息。
  顾恺刷了会儿朋友圈,看到朱少徽带着老婆旅游拍的小视频几乎刷屏。
  别人的恩爱与自己的形单影只一对比,就更令人悲伤了。
  顾恺放下手机。
  不多时,他又拿起手机,点开裴温的对话框。如此反复三次后,顾恺顾恺点开对方的朋友圈。
  然后他发现自己看不到裴温的朋友圈了。
  好家伙,裴温又拉黑了他。
  顾恺一把把手机拍在前台,差点没把屏幕拍碎。
  你好。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姑娘。
  欢迎光临。顾恺没起身,仍坐在高脚凳上,脸上的笑容也显得那么敷衍,请问需要点什么?
  女孩从怀里取出一包紫水晶,心疼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串起来?
  这是我姥姥送给我的礼物,现在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把手链取下来,结果被我家的狗给咬坏了。
  珠子应该是不少的。
  想起过世的姥姥,女孩眼圈微红。
  这或许是老人家给她的唯一遗物,顾恺心想。
  从对方手上接过那些紫水晶,顾恺低头端详。
  这些紫水晶打磨而成的珠子呈较浅的紫色,颜色非常均匀,内里可以观察到色带,这是极其优质的天然紫水晶。
  可以。顾恺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链子?
  女孩拿出手机,翻出几张图片给顾恺看。
  它之前大概是这样的嗯,我把照片发给你吧,你仿照这个做,不需要做得一模一样。
  我看过你设计的珠宝,对你的审美有信心,所以你可以自由发挥。
  两人加上好友,女孩便把照片发给顾恺。
  看着图片上的手链,顾恺陷入沉思,开始思考怎么做这个手链。
  你的手镯
  女孩突然注意到顾恺左手手腕上的手镯,笑道:好特别,也很好看,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顾恺一下子收起左手。
  嗯,但是这个不卖。
  女孩眨眨眼,猜到了什么,促狭地问:是一对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恺微皱了下眉,对。
  但是已经分手了,他还没把这手镯取下来。
  不过,这手镯需要别人给自己取,他一只手是取不了的。
  真麻烦,顾恺突然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设计。
  见顾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女孩也没有追问。
  两人谈好价钱和取货日期,女孩便打算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她又看到那棵银杏,忍不住笑问:这是银杏吗?
  嗯。顾恺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
  在室内种银杏的人不多,女孩回头看顾恺,怎么想到种银杏的?
  顾恺觉得自己跟这女孩犯冲,因为好看。
  他回答得有些不客气。
  女孩眨眨眼,觉得顾恺的服务态度似乎并不像朋友介绍的那么好。
  哦这样,女孩也不生气,低头看着那棵树,我也喜欢银杏。
  银杏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了。她轻轻感叹了一句。
  唔。顾恺随口应了声,突然注意到后半句话,一愣,抬起头,最孤独的生物?
  是啊。女孩笑着说,这算是个冷知识吧?
  顾恺想起某一天裴温对他说的话,问:
  为什么这么说?
  女孩解释道:你知道在生物学上,银杏归属于什么分类吗?
  不等顾恺接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虽然在不同的分类体系里,银杏有不同的位置,但它的独特性是无法否认的。
  裸子植物门取消以后,银杏被单独列为银杏门,银杏门下只有一个银杏纲,银杏纲下只有一目一科一属一种,也就是银杏。
  顾恺中学虽然学过生物,但这么多年没碰,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只能大概理解这些名词。
  女孩像是知道他不懂,笑着道:你知道一门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
  生物学上的分类由大到小依次是界门纲目科属种。我们人类是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而爬行纲、鸟纲、两栖纲等都归属于脊索动物门。
  如果类比银杏,就相当于那些爬行动物、鸟类等全都死绝了,只剩下我们人类。
  银杏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三亿年前的古生代石炭纪,是植物界的活化石。这么漫长的岁月过去,他的近亲远亲全部灭绝,只剩下他自己。
  女孩转头朝顾恺看过来。
  这还不够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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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你知道吗,银杏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了。
  言犹在耳,顾恺想起当初裴温说出这句话时,脸上莫名的笑容。
  当时他不懂,现在顾恺明白了。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客人连叫了顾恺几声,顾恺都没听到。
  客人不免觉得奇怪,心下犯嘀咕:搞艺术的都这么难沟通的吗?
  直到客人离开,顾恺也没回过神来。
  他只是更难受了。
  心里有某种郁闷又压抑的情绪,无法发泄。
  顾恺的第一反应是找朱少徽,正准备拨通电话时,突然想起朱少徽正和老婆旅游呢。
  他们夫妻俩玩得正开心,自己不好打扰,于是收起手机,在原地呆坐了会儿,然后突然起身。
  顾恺关上七重珠宝的门,直接开车回家,开始收拾行礼。
  收拾完行礼,顾恺才上网搜了一下传奇剧团最近的行程,并依次在巡演的几个城市订好酒店。
  我最近要出趟门。顾恺在群里发消息,并艾特史阳明和万瑛,你们俩好好看店,有事给我打电话。
  万瑛:出门?老板,你要去哪儿啊?
  史阳明:要出差吗?
  顾恺:旅游。
  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顾恺便出发了。
  他确实是要去旅游,自驾游,只不过路线是跟着裴温演出的地点走。
  没多久,顾恺开出城区,走上高速,去往裴温巡演的第一站。
  一个人开车的过程总是枯燥的,但走在高速上,顾恺不敢走神,也尽量让自己别去想和裴温有关的事情,专注于开车。
  下午,顾恺抵达第一站。
  表演是后天,这多出来的两天,顾恺便在这座城市旅游,观赏各种美景,品尝各色美食,体会不同城市的风土人情。
  演出当晚,离演出正式开始还剩一个小时的时候,顾恺站在剧院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凭心而论,他想去看看裴温。
  但又觉得两人已经分手,他还这样跟过来,怪矫情的。
  更关键的是,如果看到裴温难受,他会跟着难受。
  如果看到裴温一点都不难过,那他不是更难过了?
  顾恺难得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剧院门口抽了支烟,然后赶在最后一刻进去了。
  为避免被裴温发现,顾恺特意选择了一个很偏僻的位置。
  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视野也不算好,顾恺看不太清裴温的脸。
  但他能感受到,裴温完全沉浸在了表演之中。他已经不再是裴温,而是戏中那名为坎的年轻人。
  话剧《红》讲述的是美国抽象派画家马克罗斯科受邀为四季大饭店作画,商家开出了天价。想成为画家的小工坎成为他的助手,二人在画室内展开了一场深入灵魂的对话。最终罗斯科退还天价报酬,拒绝将自己的画作陈列在四季大饭店内。
  舞台上是光线昏暗的罗斯科画室。
  画室四周陈列着罗斯科所作的壁画,几张长桌上凌乱地摆放着油彩桶、插满画笔的咖啡罐、颜料盒以及威士忌酒瓶,硬木地板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红色油彩。
  传奇剧团另外一名老前辈饰演的画家罗斯科,穿一身不合身的旧衣,上面沾满了胶水和油菜,鼻梁挂着厚厚的镜片,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只香烟,一点红光在舞台上明灭。
  他正向自己新来的助手坎展示自己的画作:
  你看到什么?
  裴温饰演的坎穿衬衫西装,打领带,正欲回答,罗斯科又道:
  等一下。你站近些,你得靠近它,感受它的脉搏,让它触动你,张开双臂拥抱你,占据你整个视野
  演员用富有情感的腔调,抑扬顿挫地念着台词。
  红色。
  与《恋爱的犀牛》不同,《红》没有太强的故事性,全程都是两个主演在画室中对话,整整一个半小时。
  对于不喜爱这类东西的人而言,着实枯燥得很。但喜爱的人,则会随着主演一起深入那个充满哲思的世界。
  顾恺处于这两者之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但因为主演的特殊,他看得分外投入。
  演员的台词功力毋庸置疑,丰富激烈的情感能瞬间带着观众入戏。
  偏执、自我的罗斯科,是个纯粹的艺术家,顾恺是美术生出身,对这位画家有所耳闻,而且还曾现场看过罗斯科的作品。
  罗斯科喜欢用简单的色块和线条传递人类情感,深入表达人的精神内涵。
  不懂的人只会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小孩子也会的涂鸦之作,但他的作品远远不像那么简单。
  更令顾恺在意的是,这位伟大的画家也患有抑郁症,并且最终与用须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自杀身亡。
  罗斯科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瞬间充斥整个画室,他再次问坎: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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