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前台有两个接待,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卷发女人,低着头在看视频,另一个是二十七八岁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
  扎着马尾辫那个给顾恺倒了杯茶,笑盈盈地问:你是裴温朋友?
  顾恺点头:高中同学。
  年轻女人笑道:裴温来了三年,你是我见过的他第二个朋友。
  第一个毫无疑问是鱼霜霜。
  顾恺:他平时很少和人来往吗?
  对啊,年轻女人笑道,听说他是外地人,毕业后孤零零一个人来了这边。
  他这人比较内向,虽然性格好,跟剧团里的相处得不错,但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不太合群。
  顾恺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我听说侯雪松老师也是你们剧团的?
  马尾辫闻言眼睛就亮了,用力点头:是啊,我就是因为他,才决定来这里上班的,他是我男神!
  我也很喜欢他,顾恺笑了笑,要不是我现在的工作脱不开身,也想来这里工作了,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暂时没有招人的计划,不过马尾辫扫了顾恺一眼,要是你,肯定行。
  顾恺笑了声,继续把话题往侯雪松身上引:侯老师私下里是什么样的?
  私下里,他人也很好啊。马尾辫满眼都是崇拜,他可跟那些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流量明星不一样,侯老师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待人超级温柔!
  要不是他已经结婚了,我都
  合着是侯雪松的死忠粉啊。
  见打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顾恺又把话题绕回裴温身上,打探裴温平时的生活。
  兴许是工作太无聊,也可能是顾恺本人吸引人,那马尾辫简直是知无不言。
  二人正聊得开心,听到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顾恺?
  顾恺抬头,对上裴温惊讶的目光,站起身道:下班了?
  裴温忍不住笑起来:嗯,你怎么来了?
  顾恺:有事来找你。
  裴温眼神有些疑惑,对前台两位姐姐笑了笑,又和身旁的洪茜、范磊道别。
  什么事?他走向顾恺。
  路上再说。顾恺揽着裴温的肩,走吧。
  刚从二楼下来的侯雪松,看着二人离去,目光微沉方才裴温看到顾恺时,眼神突然发亮,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
  他平时情绪很内敛,这样的表现就更加不同寻常。
  顾恺侯雪松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四十一章
  侯老师!马尾辫看到侯雪松下楼,惊喜地站起身,您也下班了?
  侯雪松立刻露出和煦的微笑,冲前台小姑娘点点头:嗯,你还不下班吗?
  马上就走。
  侯雪松颔首笑道:你们年轻姑娘容易遇到危险,路上小心,趁天黑前赶紧回家吧。
  马尾辫星星眼:我会注意安全的,侯老师再见!
  嗯。侯雪松点点头,转头对正要走的洪茜说,你好像认识刚才那个叫顾恺的?
  洪茜笑道:见过几次,他是开珠宝店的,我昨天还去他店里买了条项链。
  侯雪松:他和裴温很熟吗,我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他。
  这个我也不清楚,洪茜道,我见他的次数,应该不比您多多少,他们好像是初中同学吧?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关系似乎挺不错的。
  怎么了,侯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侯雪松笑着摇头:没什么事,我就是看裴温突然有了个新朋友,挺惊讶的,随便问问。
  洪茜笑道:我也挺惊讶,不过裴温能有新朋友,也是好事。
  洪茜知道侯雪松和裴温之间有矛盾,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想多说,聊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马尾辫目送着几人出门后,望着侯雪松的背影感叹:侯老师还是那么温柔啊。
  另一边,裴温上了顾恺的车,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后,才问:
  你说有事来找我,什么事?
  顾恺目视前方开着车,笑了下:没事,借口而已。我要是说来接你,不是让你同事们多想么?
  裴温微怔,意识到顾恺是在尊重他的感受,怕他被同事议论,忍不住笑了笑:谢谢。
  不过,确实是有事的。
  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看了裴温一眼,顾恺定定神,表面上十分平静,实际上却紧张得心口直跳。
  他轻呼出一口气,组织语言道:
  昨天晚上,我不是说要帮你克服你的心理障碍么?
  我问过相关方面的朋友,嗯,他们说是可以让你循序渐进地暴露在恐惧的环境下,慢慢适应。你既然抗拒肢体接触,就可以先从和亲近的人进行普通的肢体接触开始,一步步去缓解恐惧。
  所以
  裴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问:所以?
  顾恺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建议看起来正经一点,而非想借机占裴温便宜:
  所以,你可以试着从和我接触开始,比如握手、拥抱,然后再和其他人接触,或许会慢慢好转。
  裴温思索两秒:我觉得可以。
  顾恺:那么
  裴温转过脸看向顾恺,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迟疑地落到顾恺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
  因为有心理准备,他没像之前一样惊恐地抽回手,强迫自己的手放在那里不许动。
  感受了一下,裴温发现,虽然本能的厌恶仍然无法消除,但至少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当时裴温的掌心贴上自己手背时,顾恺感到微凉、柔软的触感,心头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他手掌一翻,转而把裴温的手握在掌心。
  裴温反射性地想抽回去,却被顾恺握紧了,没有成功。
  说是在克服心理阴影,然而这方式却实在是让裴温有些不好意思。
  他垂下眼睑,抿唇笑道:那个不会打扰你开车吗?
  顾恺摇头:不会。
  以晚高峰的路况,走走停停,左手就足够操作了。
  至于右手,可以用来牵裴温。
  顾恺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
  从后往前看去,二人都目视前方,椅子的靠背露出二人的肩膀。
  从前挡风玻璃望出去,夜色逐渐笼罩江州街头,一辆挨一辆的汽车尾灯发出红色光芒,远处摩天大厦流光溢彩。
  再往下看,两人交握的手垂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始终握在一起。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裴温望向窗外的夜景,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有晚风灌进来,吹动裴温的发梢。
  也不知道是谁掌心的薄汗,让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掌都变得滑腻。
  顾恺伸手打开音响,放了一首《哥德堡变奏曲》。
  他音量开得不大,轻柔的钢琴声在静谧狭窄的车厢内流淌。
  外面的世界仍然喧闹,汽车鸣笛声,行人的说笑声,商场的音乐声,嘈杂地混在一起。
  但车厢内却显得无比安静,除了音乐声,顾恺都能听见裴温的呼吸声,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感觉还好么?顾恺打破沉默。
  裴温斟酌道:有点恶心。
  顾恺:
  果然,觉得旖旎的只有他一个人。
  裴温笑了声: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顾恺有点郁闷:但我受伤了。
  裴温顿感歉疚:对不起。
  顾恺:所以你是不是得补偿我点什么?
  裴温问:怎么补偿?
  顾恺:之前你明明答应做饭给我吃的,但是自从你回到剧团以后,我都没这个机会。今晚要不要去我那儿吃晚饭,我冰箱里有很多菜。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所以特意提前买了一堆菜,装满冰箱。
  裴温欣然点头:好啊。
  就这样,裴温又被拐去了顾恺家。
  裴温主厨,顾恺给他打下手。只有两个人,所以裴温只做了一荤一素一汤,刚好三个菜。
  晚上七点多,两人刚把菜都端上桌,巴赫就嗅着香味过来了。
  喵~
  巴赫踱步到桌边,抬头往上看,随后,他看起来肥大的身体只轻盈地一跃,便跳到餐桌上。
  巴赫,你干嘛?顾恺试图把巴赫赶下去。
  巴赫碧绿的眼珠扫他一眼,便跳到裴温面前,躲开顾恺的手,撒娇般冲裴温叫了一声:
  喵~
  裴温无措地看向顾恺,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恺:谁知道?
  这时,巴赫转头去嗅餐桌上的菜,似乎被裴温做的菜所吸引,甚至想尝试一下。
  顾恺当即皱眉,把巴赫薅起来,严肃道:
  这个不能吃!
  第四十二章
  巴赫立刻剧烈挣扎。
  他重达十多斤,肥得跟猪一样,这一挣扎,顾恺险些没抱住。
  巴赫!顾恺呵斥,别闹,听话。
  巴赫眼巴巴望着桌上的菜,一副非常想吃的表情。
  裴温看着这一人一猫拉锯,不禁失笑,问:他为什么不能吃?
  顾恺解释:猫不能吃太多盐,对身体不好。
  裴温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能吃太多,也就是说吃一点点没关系吧?
  裴温说着,就从大碗里的莲藕排骨汤中捞出一块排骨,撕下一小块肉,摊在掌心,递给巴赫。
  只能吃一点。裴温对巴赫笑道,喏,吃吧。
  巴赫一下子从顾恺怀中跃出来,跳到餐桌,嗅了嗅裴温掌心那块肉,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将整块肉叼进嘴里吃掉。
  他吃得很开心,吃完还舔了舔裴温掌心粘上的汤渍。
  看猫咪吃东西,真是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裴温忽而这么觉得。
  他忍不住摸了摸巴赫的脑袋。
  巴赫眯起眼睛,在裴温掌心蹭了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表示自己很舒服,又对裴温喵喵叫两声,意思是还要。
  裴温抬眸看向顾恺。
  在顾恺眼里,这场景好像严父慈母加熊孩子的一家三口。
  熊孩子的撒娇,顾恺可以狠心拒绝,但是裴温只不过一眼看过来,顾恺就觉得自己的坚持摇摇欲坠。
  但他扮演的可是严父人设,于是说道:不能给他吃了,万一吃出病来,还得给他看病。
  裴温便对巴赫温柔笑道:听见没,不能吃了,会生病的。
  巴赫摇了摇尾巴,以示不满。
  顾恺把巴赫抱下餐桌:好了,别打扰你爹吃饭,一边玩儿去。
  巴赫甩给他一个屁股,跳到裴温腿上。
  他像是知道谁比较好说话。
  裴温求助地望向顾恺,顾恺心头一动,说道:你再摸摸他?听人说,你这种症状,除了可以试着从和亲近的人接触开始适应外,也可以养只宠物。
  养宠物就算了裴温笑了下,但撸撸巴赫还是可以的。
  好容易把巴赫给哄好,两人才开始吃晚饭。
  刚吃没多久,鱼霜霜就打电话过来,兴奋道:裴温,你在哪儿,我去你家怎么没看到你?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在顾恺家。裴温没有隐瞒,笑着问,你有什么好消息,作品得奖了?
  顾恺家?鱼霜霜愣了下,你怎么又在顾恺家?
  我裴温失语,看顾恺一眼,本能地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们是朋友,来他家吃饭很奇怪吗?
  电话那头的鱼霜霜深深皱起眉,想到顾恺现在就在裴温旁边,有些话不方便说,便转而说起自己的好消息:
  我爸妈终于离婚了!
  她兴奋地表示:他们都吵了二十几年的架了,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们只要一聚在一起就吵架,我真是受够了。
  本以为上回那次吵完架,他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互相折磨。
  没想到他们竟然离婚了。
  鱼霜霜语气又嘲讽又高兴。
  哦对了,你们在干嘛?
  裴温:在吃饭,你现在在我家?
  鱼霜霜:那你赶紧吃!我现在已经不在了,在你家附近的公园溜达呢,吃完你赶紧回来。
  匆匆聊完几句,两人挂断电话,顾恺已经通过听筒里漏出的声音,听出是鱼霜霜。
  她怎么那么兴奋?顾恺道。
  裴温莫名有些心不在焉:她说她爸妈离婚了。
  顾恺的父母感情虽然说不上多么好,但很少争吵,有问题都会沟通解决,无法理解鱼霜霜的感受。
  但或许是之前被鱼霜霜坏过几次好事,一涉及到鱼霜霜,顾恺就警铃大作,毕竟她曾经可是明确表明,不希望自己纠缠裴温的。
  她还说了什么吗?顾恺不放心地问。
  没什么。裴温笑道,吃饭吧,吃完饭我就得回家了。
  回家?顾恺试探道,就在我家睡,也没问题的,客房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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