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燕云玄甲骑 （三）
轻飘飘的话语透过面前一架铁锅升腾起来的白雾，飘到了老王爷李艺的汤碗里。听到了叶子的这句话，老王爷默默放下手上的热汤，撕扯下一块碎胡饼扔到了炭火中。
瞧着焦脆的胡饼，在火焰里散发出浓郁的稻米和小麦的香味。
最后香味化作微微的糊味，变得有些呛鼻。
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老王爷无奈的笑了笑，向着叶子开口回应道。
.......
“叶大人您方才说了什么，老夫上了年纪，耳朵不经用了。
唉，人老了，就是不能不服老。
我在雁门关里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图个清静，老头子我可不想再去火场里争来争去，最后一身清名就得变得乌烟瘴气，我瞧着啊，这雁门关就挺好。
难得大人您来了，老夫我每年的狩猎都要横扫塞外三百里地，今年大人来了这里那就再扩百里之境土，大人多住几日，尝一尝塞外风情的野味珍馐。”
.........
刻意避开了叶子的话题，老燕王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笑盈盈的开口邀请叶子参加今年的雁门关狩猎。李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永远都不会让自己走进火堆里。
听到了老王爷的回答，叶子没有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盘坐在燕王李艺的面前，认认真真的将方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紫色的瞳眸清冷极致，白发少年唇口微微碰一碰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
“老王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您还要多多注意修养，雁门关的风寒太大，比不上长安城的秀丽端庄，叶某方才向王爷说了。
我请王爷带兵入唐，进长安。
进了长安城里就无需王爷您再做什么了，叶某保你无恙，只需要王爷偶尔去看一个人。对于王爷来说，此行权当做是拜访旧友，会故地看一看。”
.........
微微一笑，权当做燕王李艺耳背眼花听不清楚，叶子又重新说了一次。
他这一次说的更加详细，而且用的还是念力成音。
心音直接传达到对方的心府，不存在听不到的理由。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着叶子话音的落下，老燕王李艺的头垂落了下去。这名老将凝视着面前跳跃的火光，向着他摇了摇头，开口唤道。
.........
“叶大人，您应该明白的。
老夫给了你一层台阶了，您又何必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呢。包住火焰的最后一张纸被烧破了，那么谁也拦不住这烈火燎原。
长安就是那团火焰，老夫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哪里，您又逼着我回去。
当年那个女人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老夫一直都没有支持过她，但她还是坐上了大唐最高的地位。所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纵然先帝再怎么赏赐信任于我，那个位置上换了个人，朝野上下要被清的干干净净。
.......
所幸老夫当年眼不见为净，提前告老回到封地，镇守雁门关。
如此，在当年的大清洗里我还算活得比较体面。可惜我无法回到长安城，这是我知道，那个女人也知道的规矩，我若是回去就像是飞蛾扑火，就连一个善终都得不到。
这么多年来，这雁门关就是我的大墓。
老夫就连死后的谥号都想好了，准备上书朝野。
想必念着以往的情分，赐我一场死后盛名也算体面和仁德。说不定那女人还会在老夫的大葬上装模作样的挤几滴眼泪，想来画面也是好笑至极。
.......
我是个老人了，没有当年的热血和心境，叶大人您当年拼死从长安城里杀出来是因为什么，老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往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其实当年我在长安的探子已经探到了消息。
可惜就在他要说于我听的时候，我杀了他。
杀了他就是杀了这个消息，所以老夫现在还一直活着，我也宁愿一直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老了就让我稀里糊涂的等死吧，不行吗？
算是老夫求你了，叶大人！”
........
披甲的老王爷身上有着半截身子入土的死人味，他的热血早就干枯，此时此刻坐在雁门关外帅营之中的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感受到老王爷身上的死气，叶子微微蹙眉。
下一刻，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长叹一声，向着老王爷开口摇头道。
........
“王爷您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择个时日领兵入唐，要么，叶某可以让王爷您选择自己交出雁门关的兵权虎符，我会另外派人进唐，然后为王爷您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好好养老。”
..........
清冷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迟暮的老人，听到了叶子的话，老王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微微抬起头，那双鹰目也是黯淡无光。
像是在悲伤，又显得几分惋惜。
.........
“叶大人，您当真要如此吗？”
.........
没有等到叶子的回答，因为在老王爷李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塞外帅营的天顶之上有十八颗星辰闪耀。星光如天河垂落，满天的星辉笼罩在小小的帅帐上。
沉闷的金属声音贯穿了血肉，听不出是什么音响。
对于塞外的士兵来说，这种声音却要熟悉的很多。
这是铁器穿过身躯的时候才会想起的沉闷，伴随着皮肤筋骨的刺破，血水的喷涌，以及骨头的层层断裂，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死亡之曲。
.........
帅营中，老王爷惋惜的摇了摇头。他拍开了一坛子烧刀烈，也没有斟到碗中，对着酒水坛口就是猛灌一大口。
军伍中不能饮酒，这是老王爷定下的规矩。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很想喝酒。
也唯有借助这火辣辣的浇愁物，才能平息老王爷心头的不安和恐惧。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白发少年，燕王李艺又恢复成了那双苍鹰一般的眼神。
他叹一口气，喃喃自语着说道。
.........
“所以说，叶大人您这是何必呢？”
..........
面前，空荡荡的帅营突然多出了十八副铁甲，铁甲阴寒冰冷，他们戴着恶鬼铁面，看不出面容，只能看到一副副玄铁铠甲，上面雕刻着鱼鳞纹路和恶鬼图腾。
每一位铠侍的手上都握着一杆长枪。
长枪黝黑泛着寒芒，是用最好的乌玄铁锻造而成的战枪，这样的战枪在战场上只凭借扔投的力量就可以贯穿一辆兵甲战车。
这些身披铁甲的暗卫出现的无声无息，仿佛一瞬间就从帅营里隐藏的阴影中出现。
十八人，引动十八颗星辰。
大秘境中唯有点星秘境才能接引命星，借助星命神辉而战。
无一例外，面前的十八人全部都是大秘境，点星境起步的大修行者，甚至还有人问晓大天命的境界也不一定。十八位至少是大命星境界的修行者一起出手，其威力自然是无与伦比。
铁甲十八副，寒枪十八杆。
此时此刻，十八杆长枪全部贯穿在面前这个白发少年的身上。幽寒的长枪刺破了叶子身上的漆黑色大氅，闪耀着寒光的枪锋，带着新鲜的血液和血肉，甚至还有破碎的骨头渣子从少年的身躯上破膛而出，硬生生将他贯穿成了一个刺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