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时
天色倾沉,灰云白雾萦困一山,阴天落雨,瓦檐上的水珠连串滑落
‘啪嗒’ ‘啪嗒’
“小姐,今日你可不能再睡懒觉了,看着时间婚服应快到了”
徐右右懵懵睁开了眼,”婚服?”
不是应该在于家佛堂吗?她怎么会忽然回到了房间中
小翠在梳妆镜前整理钗链,将那长长的细链理顺,又顺着她的话应道,”对啊”
她好似不太放心一样,回头看了眼她,”小姐,你的伤口刚刚愈合,还是别惹老爷生气了,我知道你比较叛逆,我们还是暂时别叛逆了”
徐右右坐起,披上了件衣服
房间内的摆设一如往常,不像是在婚嫁当日
空中药味浓郁,她捂着鼻子寻找,摘下了床边的鎏纹铃铛,”试婚服吗?”
小翠拿过桌上放着的几个精致铜盒,直到将里面的首饰取出,才接着言道,”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绿色,不过婚服从江州送来,颜色质地定与一般的婚服有所不同”
她一拍掌,”啊呀,忘从张嬷嬷那取钗夹了”
慌忙的跑出了屋,小翠的声音透过雨落传来,”小姐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
徐右右站了一会儿,才确定了场景又发生了变化,只是屋外仍是阴天,水汽弥漫空中,脸上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了湿意
早知道场景会变化,她就不勾引秦子恒了,秦子恒,疯狗一样的咬了她一晚上
不是鱼,是条狗
可是,他只在自己手心画了圆圈,秦子恒那疯狗,没了记忆不会乱来吧
徐右右有些不放心,抓着外衫的手微松,宽松的衣衫滑落
她叹了口气,还是想想自己吧
徐右右准备拾起衣衫,视线却被床下里处的木盒吸引,木盒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开启之处镶了一块绿色的宝石
光落反照,她这才发现了这个木盒
徐右右趴着往里伸手,勉强勾着将它拿了出来,拂下一层浅尘,手指一抬
木盒之中,是一封又一封的,整整齐齐的信筏
她坐了下来
信纸被迭放成了两堆,一堆压得都快放不下了,另外一堆却才到它的一半
“展悦,我是于善,今日你在闹市替我解了围,我甚感激,若不是你,我爹又要将我狠狠揍上一顿了,而且,你真好看”
“展悦,我还是于善,你没有给我回信,你是不喜欢别人给你写信吗?为了给你写信,我已开始好好练字了,虽然成效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大,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想来你在翰林院,一定无聊死了,那我便每日都给你写一封信吧”
“展悦,修辞注律是不是很辛苦呀,整日待在那个小屋子里,肯定很闷,你别听他们说什么探花郎没用,我觉得你可厉害了,倒是那吴家的状元郎,嚣张跋扈,我一点也不喜欢”
“展悦,你终于给我回了一封信,我开心的在屋里转了好多个圈圈,你的字可真好看,和你人一样好看,我都很喜欢”
“南城的桃花开了,我让小翠去给我摘了一枝,不过我的手笨,剪得好像不太好看,你收到花时,应当正是夜间,你将花远远举在月上,然后望向窗外,定能看见满城花开”
“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这封加密,除了你以外的人都看不见”
“今日我去找妹妹,她没在院里,于是我又回了屋中,想起你在殿前写诗,我便翻开了许久未看的词本,看到一句,’可待春时,犹若君归’,是什么意思呀?”
“……”
徐右右又打开了右边的信筏
“悦,闹市一事不足挂齿,以后别再给我写信”
“悦,我挺好的”
“悦,桃花在你手的确活不长,你说的满城花开,就是让我看你从墙上撒落花瓣吗?深夜爬翰林院墙这事,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又会被揍上几顿呢?”
“悦,注律一事已近尾声,我睡得挺好的,还有,你的信筏都被张流仔细检查,加密无效”
“下月,我大概要离开城中一段时间,你的信别再往翰林院送了,交给张流吧”
“可待,就是我所等待的那个人,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君归,就是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她的身边”
“……”
将盒子放回原处,手顿了顿,徐右右有些不明白,于善那样的喜欢张玉,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走出屋子,才发现了就这么一会儿,天已放晴
金色的光束落下,一只纸鸢跃出灰墙
她回头询问门口的婢女,”这是谁放的呀?”
婢女抬头,又伏身回道,”看这方向,应当,是二小姐在院里放的”
徐右右点头,吩咐了句,”等会儿小翠回来,你让她去寻我”
踏下木阶,她跟着鸢线的落处,绕过置景的弯桥山石,又经过一片竹林,这才看到了不远处,跑动着的掌线少女
女孩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未展,眉宇之间尚有几分稚气
女孩见她,顾不上还在上升的纸鸢,提起裙子便跑了过来,”大姐姐!”
于锦将她抱得紧紧的,软声撒娇,“大姐姐,锦儿好想你啊”
”父亲打你,你疼不疼” 女孩抬头观察着她
徐右右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没事,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拉着她的手,徐右右捡起那只纸鸢,回头笑道,”你松得太快了,鸟头都被树枝划了好几个口子”
于锦顿了顿,有些低落的垂头言道,”姐姐,父亲说你,成婚之后就不会回来了”
她抓着徐右右的袖口,”姐姐还会回来吗?”
徐右右一时怔住,还会回来吗,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
抚摸女孩柔软的乌发,她想了想,”姐姐,很喜欢那个人呢”
于锦低眸,”我知道的,姐姐喜欢张家的公子,非常喜欢”
她偏头回忆,有些吃味的说道,”那日和姐姐出行,他替你挡了麻烦,你都不想着我了,偷偷跟了他一路”
于锦忧心,顾虑显现于眸底,“可是大姐姐,万一他不喜欢你,那可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徐右右就感到额心疼痛,意识昏沉凌乱,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她想起于善写给张玉的最后一封信,寥寥几字,却藏了万分的情意
”明知为棋,可甘愿之?
自是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