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跳湖的少年

  第二天一早,矮胖老板带着一众工友早早的便赶来了。他们手里领着水果和换洗衣物,盆盆罐罐的倒是不少。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妇女,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尤师傅早早的便醒了,他今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除了头上还扎着几根银针看起来有几分古怪之外,其他都很是正常。
  “老尤啊,咱老板可是特意把他媳妇带过来了,专门伺候你,你小子可是有福啊!”工头打趣道,开起了玩笑。
  “不用,不用,这里条件好着呢,那几个小大夫,轮班过来查班,有什么事我直接招呼他们就行了,再说了,他媳妇来了,这也不方便啊。”尤师傅急忙推辞道。
  “老尤啊,你也不要想歪了,我媳妇就是给你送送饭,我先带她过来认认路,你小子可要抓紧时间好起来啊,没有你啊,我这电工还不知道找谁哩。”小萝卜头笑着说着,带着几个人又出去了,不一会真的搬着一个摇椅回来了,通体的金丝楠木的,看起来有几分古朴,不过倒时非常的坚韧,这摇椅是按照秦绝现在的摇椅打的,很明显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摇椅之上还刻着八个大字。
  “杏林春暖,悬壶济世!”
  秦绝刚吃饭早饭,原本正打算出门,正好撞到了小萝卜头搬椅子进来,不觉微微笑道:“小萝卜头,你小子不错,倒是挺上道的。”
  “大哥,比起你的仁心医德,我们这也就是聊表一下心意而已。嘿嘿……”小萝卜赔笑道,摆了摆手让众人将椅子搬到后面去了。他慢慢走道秦绝的边上,防备的向四周看了一看,这才小声说道:“大哥,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啊,我今年的都三十多了,结婚都快五年了,可是还没有孩子啊?之前也去很多医院检查了,也查不出来什么原因,要不您给看看吧?我老李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可就靠你了?”
  秦绝摆了摆手,急忙推辞道:“别,我这身体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小萝卜头嘴角微微抽了抽,面露苦色:“大哥,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帮忙解决传宗接代的大事,可没让你代劳啊?”
  秦绝白了他一眼,脸上坏笑道:“去医院查的时候,他们怎么说的啊?”
  “大哥,你还别说,现在的那些大夫真不是个东西啊,我大大小小的医院看了个遍,连中医都去看了,我的身体健康,这一点上倍儿棒,我媳妇的也很正常,没有任何的问题,查不出来原因啊?药是吃了不少,关键是屁用没有啊?眼看我这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每个孩子怎么行啊?”小萝卜头埋怨道,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靠,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找我准没好事。”秦绝冷斥道,伸手拉住他的手脖子。
  “奶奶的,虚火漂浮,中气不足,你小子肾亏啊,补一补么?”
  “大哥,不瞒你说,为了要孩子我可是一阵好补啊,可就是没有效果啊,这可把我愁怀了。我想是不是我媳妇那里出了问题啊?”小萝卜头急忙说着,脸上似有些尴尬。
  “哼,你小子不要往别人身上推,分明就是你小子的毛病,我说你也不能逮住六味地黄丸猛飚啊,那玩意也不是糖豆,你这么可劲的磕啊?体内堆积了太多的残存的药力没有散开,老子给你开一副药,你连续服上一周,到时候自然就会有效果了。”说着,秦绝便领着他去开药了。
  “初墨,照单收钱!”吩咐了一句,秦绝便悠然的出门去了。
  这似乎已经成了秦绝的习惯了,每天必然会来西湖边上转悠一圈,这里风景很好,空气也很清醒,碧绿的湖水泛着莲花的清香,微风拂面,垂柳轻拂,只有到了这里他才能心态平和,抛却无边的烦恼。
  断桥上朝阳初照,隔断归途;远处的雷峰塔清晰可见,屹立在茂密的山林中,晨钟暮鼓,阵阵梵音。
  自古恩爱两难全,帝辛舍弃万里江山,可还是失了狐狸;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到最后还是亲手葬了褒姒,吴三桂冲冠一怒,也未能挽回一笑倾城;更何况雷锋塔下还镇封着一条白蛇,千年幽怨,百年相思!
  秦绝轻然一笑,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地抽着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一道佝偻的声音,满头的白发,淡淡的忧伤罢了。
  噗通……
  一声异象,距离秦绝不远处,竟然有一个少年跳进了湖里。
  “我靠,这小子还挺彪啊,不知道这里不能游泳么?”秦绝轻斥一声,不过很快他便发现的异常。
  这少年脸色明显有几分苍白,精神也有几分萎靡,他明显不会游泳,在水里不停的扑腾着,可就是没有呼救。
  “投湖自杀?我靠,更猛啊?”秦绝脸色微沉,充分发挥了一个看客的本能,慢慢凑了过去。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好几个年轻人扎进湖里,开始去营救了。还有人划着观光游船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积极参与施救。
  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年想死没死成,还是被救了回来。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有人上前问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看不开啊,一辈子还长着呢,你可不能自寻短见啊?”
  “就是,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要大度一些,困难总会过去的。”
  “对,勇敢起来。”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数落起来,满是说教和同情的语气。
  “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啊?就劝我大度一些,我这被扎一刀,血还没擦干净,你们就过来劝我要勇敢起来!我死不死啊?”少年分明有些气愤了,他脸色冰冷,满是绝望。
  “这家伙怎么这么说话啊?好歹也是我们救了你的命,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们大伙帮你一起解决。”有人继续劝说道。
  “算了,你们帮不了我的,谢谢你们了,再见吧!”少年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转身便向外走去。
  众人看着他,一阵惊疑,一阵叹息,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却没有再追上去了。
  秦绝轻声笑了笑,也快速向边上的大路上走去,而少年正是顺着这条路走过来的。
  擦肩而过,少年并没有停留,依旧低着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路上,脸上除了冷漠和绝望,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患了绝症就想自杀了?不过自杀之前是不是也要交代一下后事啊,要不然你的家人会怎么想啊?”
  秦绝冷声说着,依旧随意的抽着烟。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后头望了秦绝一眼,喉咙间一阵颤动,良久方才开口说了一句。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只要是活着就有无限的选择,植物人都能选择自己到底是要清醒还是继续睡着,难道你现在的情况不比植物人好上许多么?”秦绝轻斥道,脸色冰冷。
  “或许吧,不过却也差不多了吧。”少年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在做停留,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
  “奶奶的,白血病而已,你小子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秦绝冷声道,没有再去管他,又向湖边走去了。
  此时少年彻底止住了,他急忙转过身来,看着秦绝的背影,不由得大惊,他向前分明听到了什么,似乎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真的有一条他可以选择的路。他想了想,还是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秦绝正站在湖边抽着烟,他没有去看少年,只是低声说着。
  “曾经我向你一样,非常的想死,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再无忧愁烦恼,再无争斗牵挂,可是我却不会向你一样做个懦夫,去选择自杀;而现在我是越来越怕死了,并不我贪生,也不是畏死,只是活着有太多的理由和借口了。只可惜天从来都不太随人愿,如今我头上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大去之期已然不远矣……”
  一声长叹,似有无尽的哀伤。
  “我比不上你,我想活着,但却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或许还有借口吧,只是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少年低声说着,烟圈一红,明显有几分哽咽了,他看了秦绝的背影,一声长叹,低声说道。
  “我是浙大大二的学生,从小长在农村,我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家庭条件并不是优越,从小我父母对我要求就很严格,而我一直都不敢辜负他们的期望,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理想的大学,可是就在去年年底,我突然在教室里晕倒了。送到医院才知道原来我得了白血病,呵呵……,上天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根本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家庭可以承受的!”少年顿了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查出来的时候,我的白血病就已经进入了急变期了,为了给我治病,我们家算是倾家荡产了,连我爷爷留下的祖宅都变卖了,只可惜杯水车薪,有些病根本不是我们这些穷人得的起的,就是有钱人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医疗条件更好些,但是总有些东西它不是病,而是你的命,由不得不服。”
  “今年五月份,学校为我举行了筹款,还有社会上的一些帮助,我家人也从亲戚朋友那边借到了一大笔钱,我终于做了骨髓移植手术,而且所移植的骨髓还是我父亲的,直到现在他还躺在病床上,我知道他们尽力了,是啊,是我太不争气了。骨髓移植成功了,可是还没到两个月便再次复发了。上天已经给过我一次机会,即便是有第二次,我也不会去奢望了。我不想因为我,让我父母从此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我堂堂七尺男儿,更不想在弱冠之年,还继续对他们敲骨吸髓的苟活下去。”
  “所以,我今早留下了一封书信便偷偷跑了出来,既然要死了,那便给自己找一处好的地方吧,所以我来到的西湖,因为这里是我和我女朋友第一约会的地方,只可惜,自从我得了这个病以后,她便走了。你知道么,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怪她,这是我自己的命,我不能让她去痛苦一生,如果说我心里还有一些不舍的话,那就是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幸福的生活下去,不要因为我的死太过悲痛;我也希望我的朋友、同学们能够梦想成真,将来都成就一番事业;我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疼爱珍惜她的另一半。我不恨什么人,更不会伤心病狂的去报复别人,我只恨我自己而已。”少年轻笑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落下。
  “大爷,您说我还有活着的理由么?”
  “谁他妈是你大爷,老子今年不过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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