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_分卷阅读_613

  “南疆断肠草、马钱子,加上剧毒的白唇蛇。”墨鲤眉峰紧蹙,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气味太浅,加上蛇毒味腥混淆了他的感官,一时很难分辨。
  大夫可以闻药渣辨出药材,那是因为熬药都有方子,是有脉络可寻的。
  只要认出主药,以及几味重要的辅药,就能大致猜出方子,然后根据气味跟药渣的形状在可能使用的药材里猜。
  简而言之这是有划定范围的,可毒药就不好说了。
  按照竹山县那位薛令君的说法,江湖中的用毒之道多半都在乱来,尤其是那些偷学苗蛊毒术的家伙,喜欢把各种毒物放在一起熬制,蛇蝎蛛蟾来一点,有毒的药材也来一点,甚至还有加骨灰加尸油的。
  有的连民间传说里的各种阴浊邪冷之物也不会错过,什么阴墙渗出的水,坟头新掘的土等等。
  熬出了毒,就抓人去试。
  试药也不是为了研究出对症的解药,而是看毒发的速度。
  只要发作得快,死状惨烈,那就成了!
  薛令君曾在酒后破口大骂,认为这样用毒的江湖人都是渣滓,合该有一个杀一个。倒不是他们能捣鼓出厉害的毒,恰恰相反,胡乱配出的东西反而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譬如蛇毒,同样的蛇为何是冬眠刚醒的蛇最毒?当然是因为蛇一整个冬天都没活动,毒液未曾消耗,满满一口扎进去不毒就怪了。任何毒药,量太少都不灵光。不过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在所难免,偶尔也会有折腾出要命的东西。
  墨鲤一掌击在已经服毒的黑衣人胸口,同时并指如刀,连点十来处穴道。
  那人本已神志昏沉,身体猛然一震,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然后就在街上哇哇地吐了起来,涕泪齐流,极其狼狈。
  他没来得及咬碎毒囊的同伴,原本是一脸的懊恼,阴沉地瞪视着墨鲤,对墨鲤搅扰了他自杀的事上十分愤怒。这会儿看到另外一人的惨状,神情凝滞了。他得庆幸刚才没成功,否则又吐又哭不吐白沫不抽搐眼看死不掉的人就多了一个。
  死士不怕死,可是死不掉还要受一遭罪,这就让人胆寒了。
  就连长信帮主看墨鲤的目光里都充满畏惧。
  ——原本他只怕孟戚,现在发现这个大夫更可怕。
  试想让人连死都死不成,这还能得罪?
  墨鲤敏锐地回头,看到葛长信畏惧的神情还疑惑了一阵,等他想明白时,心里只剩下无奈了。
  这年月,杀人如麻的恶徒和身份诡秘的死士在江湖上只作寻常,倒是他这个有救人手段的大夫被人害怕。
  墨鲤不及细想,身侧已经有熟悉的气息蹭了过来。
  “大夫果真厉害。”孟戚眼睛发亮,显然是没见过服毒自杀的死士还能救回来的。
  此前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熬药吊着一口气,然后逼问情况。
  因为毒发作得快,熬药怎么说也得半个时辰,所以根本来不及救治,除非像墨鲤之前那样在死士咬破毒囊之前就阻止。然而人要是想寻死,咬舌撞墙都能死,还得费不少人去看守。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孟戚都想例举当年征战时他错失的情报跟因此多打的几次仗,多死的部下了。
  “哎,我竟未能早些遇见大夫。”孟戚遗憾地说。
  “……”
  心蓦地定住了,墨鲤眼中只剩下某人的身影。
  好似每次心神动摇的时候,孟戚都会及时拽他一把。
  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分明是需要墨鲤阻拦狂症发作的孟戚,可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一切都在改变。竹山县之外的天下,跟书本上说的以及秦老先生教的,似是而非。
  文字不能表述世间的苦难,墨鲤也永远不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太多的见闻,令他心中充满了义愤和动摇,老师教他为人之道,却从未说过,如何那些本为“人”的世人做该为之事,明该有之理。
  ——无需学圣贤,只是做个“人”都这么难吗?
  墨鲤每每自问,却不得而解。
  如果没有孟戚在身边,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呢?
  约莫很难守住心境,会心生迷障,又无法排解。纵然身怀起死回生的绝妙医术,有世间罕有的武功,依然只能救人一时,不能救人一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厄降临,无力回天。
  早就在这浊世尘浪里折戟沉沙过一回的孟戚,给墨鲤拿主意,言辞凿凿地夸赞墨鲤,还是不遗余力的那种。他和墨鲤是同类,这种优势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墨鲤不会怀疑孟戚说的话,不会有不同立场的想法,不会拒绝他。
  只是要把圆滚滚肥嘟嘟的沙鼠想成定心丸,墨鲤还有点不适应。
  “如果五十年前我就认识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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