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_分卷阅读_132

  且这位衍圣公夫人想要自己去替她得罪人,那么就且看一看自己得罪的起的人,她能不能得罪的起吧?
  过了几日,便是衍圣公夫人娘家母亲阳乡侯太夫人六十寿辰的好日子,阳乡侯也算京城数得上的人家了,差不多儿的人家都上门贺寿,韩又荷虽贵为王妃,却是晚辈,也亲来贺寿,坐到了上头。
  时值盛夏,各人衣衫轻薄,却是颜色鲜亮,姹紫嫣红,一片花团锦簇,衍圣公夫人是女儿,又有国夫人的身份,满面笑容,各处招呼说话,自然人人都笑脸相迎,又是外头回来的,自然有的是话题,不会冷场。
  她这会儿正跟韩家的许老夫人说话,因着韩又菊嫁在他们族里,正正经经的姻亲关系,自然显得亲近,她又是个十分会说话的人,把韩又菊夸的花儿一般,又是持重懂礼,又是贤淑大方,待人温柔和气,一家子,整个家族都没有人不喜欢她。
  许老夫人当然明白这种场面话,略微客气一下,便只一味的笑着也夸着国夫人,夸着这场面,说到这里,韩元蝶笑嘻嘻的过来,叫了一声祖母,就笑道:“国夫人在这里呢,叫我好找。”
  “我前儿就说伯夫人年纪虽小,这通身的气派难得,今儿一见,竟比前儿更强呢!”衍圣公夫人笑道。
  韩元蝶抿嘴笑:“国夫人是没见着我们帝都的姑娘,回头见了几位好的,自然就不会觉得我好了。”
  说着她就往那边小幅度的一指:“您瞧瞧那边那位穿杏色莲花遍地锦窄袖衫儿的姑娘,好不好?”
  衍圣公夫人看过去,那位姑娘便是在这样到处花团锦簇的大厅里,也显得有几分鹤立鸡群,模样儿秀美就罢了,且到处都是穿红着绿鲜亮的姑娘里头,独她一个人穿着那样的杏色衫儿,头上并没有带金器,只点点绿色翡翠,独鬓边一只并蒂莲半掩半映,娇嫩动人,十分的清新别致。
  她唇间含笑,神色宁静,眉目氤氲,那一种从容大方的模样,确实叫人眼前一亮。
  便是衍圣公夫人这样的人看着也不由的赞一声好。
  韩元蝶轻声笑道:“果然好吧?这位是安泰长公主的长女任大姑娘,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又最是个柔和大方安静的姑娘,我听大姑母说大公子允文允武,十分出息,第一个便想到她了,别的人家,略差些儿的姑娘只怕也配不上大公子呢。”
  衍圣公夫人听了一怔,这样的人家,会不会太高贵了些……公主府,只怕得罪不起吧?
  韩元蝶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安泰长公主虽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只是生母去的早,并没兄弟扶持,就是驸马也不大去公主府的。”
  她心中冷笑,这衍圣公夫人拿捏住了大姑母,就当可以无往而不利了,如今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安泰长公主这名头说起来好听,宗室公主,其实早已边缘化,否则五皇子妃的位置,何用任大姑娘自己去争呢?
  衍圣公夫人还是踌躇,到底是公主呢。
  韩元蝶却是一径笑嘻嘻的,这位衍圣公夫人敢捏着韩又菊来胁迫齐王妃帮忙,除了本身衍圣公地位超然,知道便是太子爷也不敢十分得罪他们家之外,自然也意味着这是个胆子不小的人。
  而她的儿子明明是傻子,她还不肯将就低等的人家,想方设法也要给儿子寻个贵重人家的姑娘,便可见她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是以韩元蝶笑嘻嘻的又丢下一个诱饵:“我姑母说,若是与公主府联姻,为了给公主体面,还可以请皇后娘娘懿旨赐婚呢!”
  齐王妃说可以赐婚,那只怕就八九不离十了吧?衍圣公夫人不由的掂量起来。
  赐婚那可是极大的体面,而且便是自己儿子的底细掀开来,那也不怕了,甚至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衍圣公夫人怦然心动。
  这给她因为生了个傻儿子而总觉得别人在嘲笑她的痛苦心态点燃了一点儿仿若曙光般的火苗:我儿子虽然傻,那也是懿旨赐婚的体面呢!
  第129章
  韩元蝶见状,抿嘴笑,就不多劝了,话风一转,就说起别的来了,显见的那种心态十分明显,这又不是我的事儿,我就帮忙而已,我急什么呢?
  她就只在那一日给这位衍圣公夫人丢下了一个种子罢了,余下的就只管等着看。
  不过自然有人看着她们的,过了些日子,洛三下了衙,特地到程府来给嫂子请安,便说:“嫂子叫我打发人看看衍圣公夫人的动向,这位夫人可不安静,成天的往外跑呢,这才几日呢,差不多儿的人家都去过了。”
  “都是哪些人家呢?”韩元蝶笑问。
  “倒是宗室的多,都是些数得着的人家。”洛三喝了半碗茶,抹抹嘴道:“什么公主府,王府的,都去了个遍,光嫂子说的那个安泰公主府,她就去了三回。”
  韩元蝶嘴角浮起一抹笑来,洛三又道:“我们还发现,衍圣公府的人,那位衍圣公夫人娘家的人,也似乎都在打听安泰公主府的事呢。”
  看来,这位衍圣公夫人十分心动啊。
  韩元蝶听洛三把这些日子衍圣公夫人去的人家都说了一回,又跟洛三说了接着看着他们家,便道:“你程哥新买了几个庄子铺子,我已经吩咐了,送进来的瓜果菜蔬都分些到走马胡同的宅子里去,交给黄鹂,横竖有人上灶的,倒比买的强,铺子里有酒,你们别成天喝就是了。还有呢……”
  韩元蝶吩咐碧霞把那个包袱拿出来,一个蓝色素面杭绸的包袱,打开来是件深蓝色缎面团花出狐狸风毛的袄儿:“我前儿在娘家,我娘给的,原是人家孝敬我们家老太太的,老太太没穿过,收着也可惜。我就拿了来,你拿去,等天气凉点儿给那家子老太太送去,也是给人家姑娘长脸。”
  洛三已经定了亲了,还是沈繁繁替他找的人家,姑娘也姓邓,原是邓家的旁枝,今年十六了,预备明年就成亲,虽不是书香门第的姑娘,也算小康之家,姑娘的爹在顺天府做着文书,在城外有几亩地,城里也有个小铺子,加上邓家照看,哥哥又在邓家的商行里做着管事,一家子是很过得去的。
  韩元蝶亲自去给他看过的,姑娘虽不算顶美,也是秀气面相,且说话柔声细气,认得几个字,就定了下来。
  这会儿叫韩元蝶一说,洛三居然还讪讪的不好意思,忙着道谢,只觉程哥这媳妇真是找的好,不仅对程哥体贴,对一众兄弟们也都是顶好的。
  韩元蝶把洛三打发走了也很满意,待第二日程安澜休沐,便把衍圣公府和任大姑娘的事跟程安澜说,那会儿,程安澜正在跟萧文梁喝酒。
  这两人有一种奇怪的交情,平日里倒也不见得常在一起,一个宗室,一个武将,好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似的,可是每当萧文梁觉得自己去哪都嫌烦的时候,就来找程安澜喝酒。
  不管萧文梁带来什么好酒,程安澜向来也只喝一口,他只负责倒酒和听萧文梁说话,偶尔点点头,说个嗯字表示自己没有睡着,萧文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大逆不道的话,也听不到程安澜一句规劝,每次都特别心安理得。
  萧文梁这次拿来的是一种果子酒,他说:“桃子酒,甜甜的不醉人。你多喝一杯!”
  眼见的韩元蝶掀开帘子走进来,就笑道:“给圆圆也倒一杯?”
  韩元蝶坐到程安澜身边去,点点头:“我叫人给文哥做两个新鲜菜色下酒,还有沈姐姐家糟的好鸭信,昨儿才给我送了一坛子来,我叫他们开封拣些来。”
  萧文梁还是很熟韩元蝶的交际圈子的,笑道:“邓五又发财了,下手真是稳准狠。”
  韩元蝶虽平日不大理这些,倒也知道,安王殿下出事,江苏巡抚被斩,江南各地重新洗牌,虽然世家的势力还是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但机会也是不少,邓家五爷,现在分了家,其实是大爷了,不过萧文梁跟着他爹,还是习惯性的叫邓五,早年就投资齐王殿下,如今自然算是一笔极其划算的投资了,很自然的,能在江南的事情上分一杯羹。
  韩元蝶笑道:“是啊,沈姐姐也这样说,而且说是姐夫下个月还要去一趟江南呢,有一笔大生意,要耽一年半载的,或许明年过年才回来,沈姐姐也要跟着姐夫去呢,哎呀我也好想去江南玩。”
  “哦。”程安澜点点头说。
  然后就没下文了。
  萧文梁对程安澜说:“说是去督造西北军军需,从武器到衣服都有,这可不是一笔小财呢!”
  程安澜又点点头:“西北严寒,军需跟上了,就不那么苦了,以前若不是有近半数的兄弟连棉衣都穿不上,我也不至于总想着查这件事。”
  “这次是齐王殿下的手笔了。”萧文梁道:“我听父王的意思,这件事办完了,就算得有头有尾,皇上怎么着也要下封太子恩诏了,今后天下都是齐王殿下的,他定然是指望着西北军好的,而且,四川那边,齐王殿下亲自举荐了姚镇去接任成都知府。”
  姚镇不是个出名的人物,但他的家族出名,他是敬国公的嫡幼子,安王妃的亲弟弟,今年才二十三岁,没有参加过科举,也没有在帝都的贵公子圈里诗文唱和活动过,这样的家世身份,却在世家勋贵里毫无名声。
  萧文梁笑了笑:“姚镇可不简单,你看看他的履历就知道了,十六就跟着姚律出来了,七年换了七个地方,虽然职位都不算高,但每次都是升迁,这可是整个姚家都在给他铺路呢,姚老将军可是个老狐狸,姚家又已经有了姚律,姚镇没点儿本事能给铺这样的路?是以我父王说了,若是皇上俯允,今后西北军需线只怕就能畅通无阻了,齐王殿下确实有魄力。”
  二十三岁任一地知府,还是成都这样的地方,确实魄力不小,何况姚家虽然不算是齐王殿下的死对头,却也不是自己人,能这样用他,也因此可见齐王殿下的魄力了。
  程安澜想了一会儿,说:“齐王殿下又不会只推荐他一个人,还要看看再说了,且若是齐王殿下真做太子爷,用谁不是自己人呢?”
  姚家对太子爷尽忠,那也就是忠君了。
  一时几个丫鬟捧了大食盒进来,除了一碟糟鸭信,还有胭脂鱼,芥茉鸭掌,五香仔鸽,五彩火腿,香酥芝麻鸡等下酒菜,另有四碟点心,四喜饺、糯米凉糕、芸豆卷、水晶梅花包,炕上放了四方桌儿,摆的满当当的。
  还又提上来一小坛子酒。
  韩元蝶亲自给萧文梁倒酒:“文哥试试我们家庄子上酿的酒可好不好。”
  韩元蝶不信程安澜没酒量,她陪着萧文梁喝了一杯,才道:“文哥可知道衍圣公夫人如今在给他们家大公子挑媳妇呢?”
  “我自己的媳妇还没着落,理他呢?”萧文梁道。
  程安澜就哈哈的笑了一声,换来萧文梁一个眼刀。
  “前儿我在她们家寿宴上,问她任大姑娘好不好,我看衍圣公夫人很喜欢她呢。”韩元蝶就说。
  程安澜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萧文梁看看程安澜又看看韩元蝶,见他们说话如此默契十足,眉来眼去,突然之间意态不由萧索,把杯子一推:“不喝了,回家去。”
  程安澜搔搔头,韩元蝶道:“这还早着呢,文哥再喝两杯,用了晚饭再走罢,喝醉了叫程安澜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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