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分手 第17节
二瑞没听他说话,她正在唱歌给小正经听。小正经不怎么想听,她捉着它的两只脚爪,强迫它坐在自己面前不准动。她唱腾格尔的天堂:“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
二瑞朝着小正经放声歌唱,感情比腾格尔还要充沛。可眼下这个时间是小正经睡觉的时间,它小鱼干吃好,直犯瞌睡,可是被她歌声给吼得眼睛都不敢闭上,就苦着脸,呲着牙,生无可恋地听着,心想这姑娘的脑壳,最近莫不是坏掉了吧。愁人哟。
***
腊八节过好,二瑞五连休结束,回去上班。早上在门口碰到真珠,随口说了一句:“今天挺冷的啊。”
却被真珠批评说:“爱美不穿棉,冻死怨天寒。”
下到二楼,老太太看见她,说:“小姑娘新年好呀!过年又要长一岁了哦!和男朋友谈得怎么样?过年好结婚了哦?快了哦?”
“快了!”
“真要结婚啦?真被我给说中了?”老太太惊讶死了,激动得手上一把锡箔纸都在簌簌抖动,“啥辰光结?啥辰光结?!”
“明天!”
下到一楼,被一楼的作孽叔撞了个正着。作孽叔本来还想问她包里有没有带啥吃的,但看她一身打扮和妆面,最后没敢吱声,眼睁睁看她走远了。
她前阵子在拼多多和人家拼了一个迷你试用装唇膏,12块钱包邮,黑紫色,到货时试着涂了一下,食物中毒既视感,又像是两颗熟透的桑葚,不是很喜欢,就丢在家里,一直没用。今天心血来潮,拿出来厚厚涂上一层,找出朋克小皮衣,穿上。准备去公司和老板瓜少吵架,还有辞职。
一月份的天气正冷,为了穿出摧枯拉朽的杀气,二瑞硬是脱下羊毛衫,小皮衣里面仅保留一件保暖内衣。在办公室门前遇见阿曼达,互道了一声新年好后,二瑞径直去办公室,走了几步了,突然驻足,回头幽幽道:“阿曼达,跟你说,今天,一个27岁的美少女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阿曼达正在吃早饭,塞了一嘴菜包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了,美少女怎么啦?”
“哦,美少女没怎么。”二瑞说,“因为她28岁了。”
“一大早就瞎三话四,吓我一跳!”阿曼达跑过来,“啪”的一下,拍了她一记屁股,说,“不过时间过得是挺快的。”
“是啊,我们都做了一年的同事了。”二瑞语调里透着伤感,“眼睛一眨,一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阿曼达说:“可是距离我们拿养老金,又近了一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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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瓜少从昨天起就不在公司,销售部门几个经理和费奇一同香港出差去了,二瑞休假,也没人告诉她。以为今天碰不到了,结果到快下班时,他竟然在公司现身,手上还拉着出差的行李箱,应该是从机场直接回来的。
看见他进入办公室,二瑞放下手里的活儿,黑桑葚口红找出来,对镜重新描一遍,然后进他办公室找他,话没说,辞职报告先放到他办公桌上去,可他的目光却先落到她嘴唇上来了,很是诧异地望着她,低声问:“怎么气色有点不好?是不是昨天很晚睡?”
她说:“文森特,我准备……”
“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要开,有点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脱下西装外套往椅背一丢,拉扯领带,最上一粒衬衫纽扣解开,透一口气,对她说,“今天没什么紧要工作,你可以早点回去。”
“我上次说下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还被你说一顿……”
“有吗?”他望着她笑,柔声道,“今天气色看着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不要睡太晚。还有,后天我要去南京出个差,你也一起。这里是资料,你明天抽时间看下。”说完,把辞职报告连同一堆文件递给了她。
二瑞还有一堆话要说。可他已经开机准备开始干活儿了,同时又看办公桌上人家给他留的告示贴,门口有人喊他名字,他把告示贴咬在嘴里,去门口签收了两本医学期刊杂志。
她在他办公桌边上站了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抱着一堆资料,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到门口,听他在身后清了下嗓子,似是有话要说,她便回头看他。
身后,他望着她,眼神专注,声音低沉且温柔:“二,生日快乐。”
她就嗯了一声,没说话。
白白酝酿了两天,架都没吵起来,更别提辞职了。
回到座位上,整理他给她的一堆资料时,从中掉落一个深红色礼品袋,袋身上印有烫金大字“周生生”,取出纸袋里的珠宝盒,打开来看,是一对小巧漂亮的黄金耳钉。
***
下班后,二瑞乘地铁回家,到科技馆站,身侧车门打开,站她隔壁的一个年轻男子大跨步出门,他身后双肩包的包带搭扣和她耳机线缠在一起,她扯了两下,没扯下来,“哎呀哎呀”叫着,可惜人声嘈杂,男子没有听见。二瑞不得已,跟着他跳出了地铁门。
下了地铁之后,年轻男子才发现自己包上缠着别人的耳机线,忙取下来,又向二瑞道歉,二瑞心疼自己的耳机线,本想抱怨他几句,一抬头,发现对方是一张斯文白净面孔,带着无框眼镜,一脸聪明相。
一瞬间,二瑞心跳如小鹿,满心不快都化作了欣喜,似西厢记中莺莺乍见张生,见他外像儿风流,又青春年少,想他内性儿必也聪明,有那冠世才学吧。
二瑞对男子看了几眼,怪他的话便咽了下去,垂下眼睑,莞尔一笑:“没事,我不急的,再等下一辆好了。”
本想转身就走,男子却微笑着叫住她,从包里取出名片夹,给了她一张名片。一看,竟然是一家以肛肠科闻名的三甲医院的医生。
下一班地铁到来,两人已经交换好名片。
二瑞跳上车,男子原地目送她远去,她在车内向他挥手:“再见。”同时稍稍低头,把黑紫色的唇膏用手背悄悄擦抹掉,心中暗暗庆幸,亏得下班时找出以前落在公司里的红色围巾还有绒线帽戴着。她皮肤白,最衬红色,围上红围巾,戴上小红帽,可爱得连她自己都想多看自己几眼。
***
到后天,瓜少携助理二瑞去南京参加总经销商的销售会议,一整天会议结束,又马不停蹄去另外一个城市与牙套哥,以及当地一家小代理商汇合,共同参加一个招标会。
标前资料二瑞来前有看过,此次是当地一家市级医院招标,标的不大,就两款肿瘤普药。竞争对手有韩国一家,日本一家,另外还有国产两家。一般来说,这种规模的标是不需要生产厂家出面的,但院长是最近新上来的,第一次主持招标,就搞得阵仗很大,要求代理商和厂家都必须同时出席。
牙套哥最近比较辛苦,昨天刚从天寒地冻的华北区出差回来,又马不停蹄赶来参加招标,人一累,肠胃炎就犯了,刚到招标现场,肚子就开始乱叫了。
谈判桌对面,以院长为中心,两边依次坐着临床主任,几个科室的主任医师,后勤部负责人,护士长,大小领导黑压压坐一长排。牙套哥肚子咕噜声一阵响似一阵,对面医院一排人很诧异,就齐齐盯着他看,他被看得不自在,手心不停出汗,交出去的标书,都被他手汗浸湿一角。谈判开始前,他跑了一趟洗手间,谈判开始,院长话还没说两句,他又跑了一趟。被瓜少瞄上一眼,更紧张。
等到竞争性谈判时,院长咄咄逼人,连连杀价,牙套哥肚子不舒服,搞得连脑子也一片空白,心理上完全处于弱势,就唯唯诺诺应着。代理商在旁边给他打手势,暗示他不可自乱阵脚,但他根本不在状态,勉强抵挡了三五个回合,在院长的诱导下,眼看就要张口让价的关头,突然想起瓜少还在,忙住口,悄悄回头向瓜少一眼,看他微微点了点头,忙跟对面道歉,连连说了几句对不起,然后白着脸,捂着肚子,去了洗手间。
牙套哥身体不适,肠胃炎发作,谈判临时由瓜少接替。对方boss上场,院长炮火更加集中,较之刚才,更显气势汹汹,然而这套战术对瓜少不起作用,他咬住价格,就是不让一分。你来我往博弈半天,院长最后激动得差点拍桌子,二瑞心脏也吓得砰砰乱跳时,坐院长隔壁的临床主任突然跳了出来,开始两边劝说和调停。
临床主任和院长说说,又和瓜少说说。最终,瓜少做出少许让步,给出一个价格,医院和代理商表示都能接受,院长当场拍板,宣布a司中标。
二瑞是入职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招标,整个谈判过程,她都捏着一把汗,一会儿担心瓜少和院长吵起来,一会儿又担心公司落标,大家白忙一场。在回酒店的车上,想起刚才的情形,后背仍然有点凉飕飕的,问瓜少:“另几家竞争对手给的价格那么低,你刚刚和医院谈判时,就不怕价高落选吗?”
瓜少道:“这家医院是我们公司老客户,招标参数都是按照我们公司要求写的,中标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另外几家竞争对手的价格再低,参数不符合,最终只能是我们中标,他们这次只是来陪标而已。”
二瑞不解:“既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你干嘛还费那力气,和院长争那么厉害?”
瓜少便分析给她听:“这么小的标,你以为院长真是因为在乎价格,所以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么?他只是新官上任,需要运用自己的权力,并以此来树立威望,所以才会表现得咄咄逼人。这个时候我们厂家一定要配合他演戏,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至于最后让价,他辛苦谈半天,适当的时侯给他一个台阶下,就皆大欢喜了。”
“你懂读心术?连院长的心理活动都能看出来?”二瑞惊讶极了。
代理商的几个人听了,就笑了出来,说:“标前比招标本身更重要,招标现场很多时候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二瑞想了一想,说:“我知道了,刚刚那个临床主任是不是提前打点好了,所以他就在合适的时机里跳出来帮我们说话。”
瓜少颇有些欣慰地看着她:“你说的对,也不对。我们不叫打点,我们称之为维护良好的客户关系。”
事情办好,一身轻松,一行人先回酒店吃饭,饭吃完,代理商的几个人意犹未尽,邀请瓜少去酒吧喝酒,因为次日是周六,可以晚点回上海,几个男人讲好,今夜一定要在酒吧喝到尽兴,不到天亮绝不回房休息。二瑞不愿意参与他们的活动,跟瓜少说了一声,就先回了房间。
周六上午九点半,瓜少起来去吃早饭,到一楼餐厅,人家正在收盘子了。他起来得不算太晚,在房间里看了一堆邮件,又去酒店外面的林荫道跑了几圈步,结果就没赶上饭点。餐厅没啥可吃的东西,他只好转战隔壁咖啡厅。
隔壁咖啡厅刚刚开门,客人不多,三两名而已。他刚踏入门口,目光便被一个临窗而坐的女孩子所吸引,女孩子是娇小型,不过两条腿却笔笔直,脚上一双回力小白鞋,身上一件休闲宽松款式的露肩毛衣。毛衣是红色,把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后颈与小半个肩头衬得如雪般洁白晶莹。
女孩子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随意自在地喝着咖啡。她是背对着门口,看不见正面如何,但是仅凭婀娜背影,白皙的皮肤,以及披散在背后的一头柔顺棕色长卷发,就能得知伊人必定清新又可爱。
瓜少才看一眼,就为那女孩的背影给莫名吸引,在柜台点一杯咖啡的功夫里,就已回头去看了两三次,女孩子轻轻仰一仰头,顺手撩一记头发,他便感觉鼻尖有一阵清新的柔风吹过,心脏随之砰砰跳了两下。店员喊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回头问:“嗯?”
店员问他座位在哪里,他指了指和那可爱女孩相邻的一个空座。店员点头,说等下就把咖啡送过去。
点好咖啡和早餐,瓜少向那女孩走过去,他准备过去搭讪一下。回上海的高铁是傍晚的,还有半天时间。长日漫漫,也许可以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比如说,交个可爱的新朋友,大家一起谈谈心,聊聊天,或许还可以做做其他有益身心娱乐活动。酒店的泳池和温泉据说很不错。
瓜少走过去,差两步到那可爱女孩的座位前时,已有一人先他而至。那人头戴头盔,腿套护膝,一副外卖骑手打扮。骑手手里拎着个大编织袋,大步走到女孩面前,弯着腰朝她看了看,小心开口询问:“皇甫小坏坏?你是皇甫小坏坏吧?唉哟,还好店里只有你一个女客人!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嘿嘿嘿。”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长头发的塑料女人头出来,递给她,“宝贝在这里,你看看。”
皇甫小坏坏仔细检查塑料人头,还有人头上的长发,说:“好的,你稍等一下,没有问题我再确认收货哦。”
瓜少旁边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到二瑞对面的卡坐上坐下来,看着她和骑手买卖假人头,不说话。
二瑞付完钱,打发走骑手,把塑料假人头塞到自己大包里,看对面瓜少始终黑着一张脸,缩了缩脖子,对他扮个鬼脸,解释说:“我最近不是在向真珠学编头发嘛,需要一个头模,就在二手网站上买了一个,很巧,我看中的那一家,卖家就在这附近,我就跟他商量,让他送货上门,我可以当场验货,放心点,也省了运费。”
瓜少坐着,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朝她瞅了半天,才开口:“小坏坏?”
二瑞圆瞪着眼,张着嘴,露出和小正经一模一样的傻相来:“你连我网名都听到了?”
他面无表情,继续瞅着她,不想说话。
二瑞莫名,被他瞅得不自在,朝后撩了一记发丝儿,问他:“你老是这样看着我干嘛啊?”
“不干嘛。”
“不干嘛你盯着我看干嘛。”
看他始终瞅自己脑袋,她突然醒悟过来,“啊”了一声,朝后轻轻甩了甩头,又战术性地撩了两记头发,略带着些得意和羞涩,说:“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啦?我刚换了个新发型,怎么样,好看吗?昨晚你们喝酒,我没事做,回房间也睡不着,就去酒店的美发沙龙染了个色,顺便烫了一个卷发,花了六七百块呢!”
瓜少心情莫名受到影响,咖啡也不想喝了,就想回房间去一个人静一静,才起身,二瑞忙叫他:“文森特,你等我一下!”端起自己的咖啡杯,一口闷掉,拎着塑料人头跟上来。
他回头看她:“干嘛?”
她说:“不干嘛。”
“不干嘛你跟在我后面干嘛?”
“我跟你一起回楼上不行啊。”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上楼?你自己找不到电梯在哪儿么?”双手插在裤兜里,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就在那个方向,去吧。”
“怎么了嘛,别这样呀!”二瑞皱着鼻子向他抱怨,“跟你说呀,早上我不是自己下来餐厅吃饭嘛,在电梯里遇到一个商务人士,穿西装,拎着公文包,打扮得人五人六的,跟个人似的,在电梯里竟然开口叫我去他房间里坐一坐,吓人吧,脑子有毛病的。还没到春天,花痴病就提前犯了,咱俩一起上楼回房间去啊,我怕又遇见那花痴。”
“……”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粗长的一章~~
第32章
春节放假前两天,二瑞家中突遇变故。她妈遇到车祸,手腕和脚踝两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所幸生命无大碍。车祸当天就在医院做了手术,骨折处上了钢板。一家门鸡飞狗跳,乱了套,直到手术做好, 第二天下午才想到通知二瑞。二瑞得知消息后,赶紧请假回杭州,到家里,放下行李,马上叫车去医院。她奶炖了鸽子汤,用保温盒装好,叫她一道带过去。
二瑞到医院一看,她妈鼻青脸肿,两个眼圈都是青紫色,手和脚包扎成了木乃伊,惨不忍睹。再看床头堆满了花束,床下还塞有水果篮若干,一问,原来是从前教的几个出息学生送的,其中就有瓜少。
二瑞妈躺在病床上,精神还好,叫二瑞把花束果篮拎到一边,好腾个地方坐下,同她说起这次入院手术的事情时,面上露出自豪之色:“我手术做的紧急,做好当天没有床位,住不进来,你爸都差点在过道里给我搭床了,最后还是不华,他认识的医生多,辗转托了几个人,当天夜里给安排了个床位出来,才顺利住进了病房,否则现在我和你爸还在过道里睡着哪!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消息的,都送了花和水果来。”
二瑞回头问起她爹次事故的来龙去脉,得知肇事者是隔壁小区开三轮车载客的残疾人,那人生病发烧,医院了打了针,没有回家,仍跑去地铁站载人做生意。
残疾人针水打下去,没有好好休息,烧时退时起,头脑昏沉,残疾车开到飞起,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结果就把二瑞妈给撞飞了。残疾人自己没事,车子也完好无损,二瑞妈却倒霉透顶,骨头断了,一身伤,外加脑震荡。可事故过去两天了,家里竟然还没报警。肇事者撞了人,把二瑞妈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至于赔偿,倒也有,二百元。
二瑞气得发抖,责问她爹为何不报警,她妈说:“是我不让的,唉,残疾人,家里穷,娶了个智障老婆,生个儿子也是白痴。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