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_分卷阅读_92
姜云君此时殷勤地坐到了妫姜的身旁,替她将酒樽里的冷酒倒掉,再倒上温烫好了的佳酿道:“想要食什么?我替你布菜。”
妫姜温雅地道:“不敢劳烦君,爱吃的都是些小菜,只怕吃惯了鸡豚野味的君不大认识。”
这话一出,姜云君不由得表情一苦,只能愈加小心地服侍着丽姝的酒水巾帕,令诸国贵人闻风丧胆的刺客之宗,现在惟愿找来一根针线,缝制自己多言的嘴巴。
莘奴生怕王诩忘了此来的目的,便是轻轻拉拽他的衣袖,没想到在桌案之下却被他的大掌一把紧握住。
王诩安抚地轻怕了她的手后,便是不懂声色地与姜云君提及了那次让姬莹出了意外的出游。
姜云君瞟了脸色有些微微苍白的姬莹一眼,据实说道:“当时我未与他们同行,太子一行人在河边畅游,而我寻访到了隐居在不远处明湖湖心岛的一位隐士,与他畅谈。至于他们游玩时内里的情形也不大清楚,若是有需要,待我的未婚妻来此地时,我再问她好了,不过,她也未见得能知道内里的详情,因为当日她曾经架船入湖心岛,与我幽约了一阵……”
听了她的话,莘奴的心内一阵的失望,她原本是寄希望于这姜云君当时在场,若是他一时酒醉而与姬莹亲近了,也总好过是其他姬莹并不喜欢的陌生男子一亲芳泽吧!
可是如今看来,这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占了姬莹便宜的,看来注定是那公子嬴驷带了的某一个浪荡无耻之徒了。
既然问不出结果来,再看两位同窗也没有在陪饮下去的意愿。莘奴便借口的高台太冷,她们便先自离开了。
从高台下来后,她们同蹬上了一辆马车,一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安静极了。
最后到底是姬莹耐不住,噗嗤一笑道:“好了,两位姐姐,我原本就自认了这霉事,原本也不指望能有个什么结果,你们二人不必这般神色凝重。夫子曾经说过越地之旁的南夷有个女儿国,那里的孩儿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我这般不正是符合了女儿国的做派?以后大不了也迁往那里,倒是入乡随俗免了世俗的烦忧……”
姬莹这般不着调的异想天开登时让其余两个女子听得是频频摇头。
姬莹宽解完了自己后,倒是不放心妫姜,方才她们在高台下将那姜云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原先她只以为因为身份地位与国仇的缘故,妫姜不能同前齐废君之后在一起,可是如今听来,这姜云君放荡得很啊,似乎并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于是说道:“我左右也是个诈死之人,并无本家宗祠的束缚,可是姐姐你确实齐王室贵女,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无名无分地与那亡命之徒损耗下去了?”
妫姜也明白姬莹话里的意思,她眼望向窗外的苍茫远山,淡淡地说道:“情字本无解,唯有眼盲心傻一路走下去,待得摔得狠了,自然便是梦醒之时。如今我也是不知未来的路在何方……”
饶是妫姜这般聪颖过人的女子,却在“情”字面前也是彷徨而无措。
马车里三个女子都是有着不同的坎坷机遇,一时间又归于沉寂,各自想着自己的那一份心事。
☆、第 114 章
那日王诩归来得很晚。
莘奴在高台上见了他饮得很多陈酿,本以为他回来时必定是满身的酒气。可是未曾想他回来后,却酒气消散了大半,似乎是在外面行走了许久的样子,只有满身冷冽的寒气。
他换了衣服后,照例在晚上入了自己的卧房,陪着她吃一吃宵夜。
莘奴最近害喜的症状骤减,食量大了许多,以至于临睡前还要食用些甜口的。
自从这王诩甘愿为奴的事迹败露后,之前那位神乎其技的神医便不再登门了。而莘奴所有的食疗药方俱是由王诩这多才多艺的奴才出具了。
其中的药量食谱有许多都是与那老郎中开的药方一脉相承,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笔。
莘奴这才恍然,原来那老郎中也是王诩的暗探卧底,只怕那些先前的药方也是精通医术的王诩落笔的吧?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在逃离之前,他突然对自己在饮食上诸多注意,甚至还会帮她按摩足底……
原来那时,他便已经知道她怀有身孕了,亏得自己还在他面前诓骗,说腹内的婴孩是廉伊的。看来自己怀孕之事,他竟是知道得比她还早。
莘奴的心内不知是什么滋味。如今他的确是对待她百般的照拂,可是这究竟是出自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腹内孩儿的缘故?待得孩儿出生以后呢?他会不会又故态重萌,如先前一般对自己独断专行,事事操控?
就如姜云君所言,未食百味,独饮粟米,未免人生留憾。王诩虽然不是诸侯,却拥有比世俗诸侯更加幅员的影响力。这般拥有权势的男人,却身边只拥一美,这是荒诞而为人耻笑的。
就如父亲曾经所言:此子非池中物。她在年幼的时候,虽然曾经口出童言,说出自己想要嫁给王诩为妻。可到了明白些事理的时候,却再没有过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
她曾经敬他如兄长,只因为兄长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她只需做个拖尾巴的小妹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永远跟在他的身后。可是成为这样一个男人的妻子,却是让人不敢想象的,究竟得是何等的优秀的女子才能与他比肩而立?
这是她年幼时在孺慕地望着少年王诩时,便有的隐隐自卑。而如今,他与她到了这般的田地,这样的想法也愈加的膨胀壮大,那是超越了自己的能力而抓握不住的不安。
她心内想的,他全知道,可是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从来不能窥得一二。
这个操控诸国的男人呢。此时身负耻辱的奴印,偏居在这魏城小城妇人的府上,用那双可翻云覆雨的大掌在小炉上煎熬着一碗香甜的糯米粥……
莘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镜花水月的假象,究竟又能维持多久。
白日里妫姜的话,倒是又浮现在脑海中:“情字本无解,唯有眼盲心傻一路走下去,待得摔得狠了,自然便是梦醒之时……”
只是妫姜抱着无畏的心思一路走下去,可是她呢?可曾不畏惧那粉身碎骨的痛楚?莘奴一时,也找寻不到答案。
不过跟她的茫然不同的是,姬莹自那次聚会之后,好像是解脱了什么似的,不再似刚发现怀孕时整日里郁郁寡欢,倒是变得能吃能喝,很是会将养自己。不过那先前总是对姬莹居高临下的嬴疾近日却总是找寻拜访王诩的借口,几次三番与王诩邀约。
因为姬莹居住的院落有小围墙相隔,莘奴又为她配了厨子,砌了单独的炉灶,倒是自成一系,互不干扰。
莘奴虽然是个难得大方的女家主,不干涉自己家奴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可是这狐友却似乎另有所图,总是有意无意地绕向那院落的门口。
这日便又是如此,他本已与王诩话别,自该出府,却走到那小院的门口顿住了脚步,略一踌躇,便举步要入小院。莘奴看个正着,连忙扬声喊道:“请君留步!”
说着,莘奴走到嬴疾近前,说道:“君可是有何事吗?不妨同我讲来,也是一样的。”
嬴疾心知姬莹如今寄居在莘奴的宅院内,她说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开口道:“那日我听鬼谷子提及姬莹如今的处境,她如今遭遇这样的窘境,总是要有个解决的万全办法。未婚而生子,总归是无法名正言顺。如若姬莹愿意,我想照顾于她。”
嬴疾虽然说得委婉,可是他话里的意思莘奴倒是懂了,他的意思便是要纳姬莹为妾。依着他先前对姬莹表现出现出来的厌恶之情,今日他居然这般表态,不由得令人诧异。莘奴担心他是觉得关入棺材不过瘾,要将姬莹诓骗到府里,细细地折磨一番。
嬴疾似乎也知自己给莘奴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过糟糕,所以连忙说道:“如今我已知姬莹处境,自感先前对她太过严苛,实在不该讲她关入棺材里吓她。若是她肯,我自会照顾好她的起居冷暖,保证她和婴儿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莘奴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没法替姬莹拿主意的,便准备恭请嬴疾入了院内,与自己的同窗面谈。
可是还没等嬴疾入内,门口就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原来姬莹不知何时已立在门旁,将她们二人的交谈尽听入耳。此时她走了出来,向公子疾微微施礼,面色如常道:“我自当先谢过君之好意,然姬莹自知自己的脾气乃是顽劣不堪的,性情也不及君之正妻端雅贤淑。若是将来同在一府,怕是要被比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了,倒莫如有些自知之明,先自谢绝了君的美意。”
姬莹这番话虽是回绝,不再似先前言语的刻薄,倒也落落大方。但是嬴疾听了这话,一向带笑的脸色却变得微微有些难看,他沉声说道:“若你如莘姬一般,不缺有心人照料,我自然不敢叨扰。可如今,你寄居在她人宅院之下,又无父母庇佑,究竟是要逞强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闹得自己全无退路,才能变得乖柔一些吗?”
莘奴此时倒是明白了姬莹的心事,听嬴疾又咄咄逼人,便开口道:“姬莹所言极是。她与张华向来不睦,若是强自归拢到一处,怕是不美。至于君担忧姬莹以后的衣食问题,只要有我在,自然不会短了姬莹的。现在天时已晚,还请君移步出府。”
莘奴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可是能将鬼谷王诩贬斥为奴之人,面对的虽然是秦国的公子,却也是毫无惧色。
嬴疾心知此事无果,只勾了勾嘴角,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第 115 章
莘奴这时转身看向姬莹,她倒是还好,再无先前对嬴疾的依依不舍。只是笑眯眯地对莘奴道:“姐姐来得正好,我晒了些梨干,很是爽口,要不要来品尝一下?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入了房内。当她看到莘奴一直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己时,便噗嗤一笑道:“姐姐莫要担心我,他既然是要娶亲之人,以后又与我何干?倒是不知他今日抽了什么风,突然跑来施舍一般要纳我为妾。不过这般也好,以后再见他,也只当他是路边的杂草瓦砾,免得伤心伤肺的烦忧。只是在生产完后,我也要向姐姐多多学习了。早知今日,当初在鬼谷里学什么诡辩?还是跟姐姐学习商道实在得多,待得赚了金,我便自买了府邸,再买个清隽的少年做个上门的女婿,也算是立起了门户,可以将养自己与孩儿了……”
莘奴一听了这样的关节,姬莹还有选买清隽少年的心气,可见是个顶钻研上进的,不由得又气又笑道:’一个哪够?只怕要多选买些,日日不重样才好!”
姬莹咬着梨干,酸得眼睛一眯,一边磨着牙一边道:“可不是!只一样,入府前都得给我脱了裤子!若是不中用的,便要早早打发了,免得养在身边费米碍眼!”
姬莹对这“不行”男子的痛恨也算是天然,而刻骨铭心了。莘奴哭笑不得,一时也懒得接她的疯话,直起身忙碌其他的去了。
她这几日真的是太忙,秦国的公子嬴驷快要抵达邺城了,邺城令下令全城的百姓出城给大路垫铺黄沙。以待迎接。
魏国此时风雨飘摇,就算是昔日的仇敌也是急于重修旧好。所以魏王下令沿途乡里城邑要郑重款待公子嬴驷。
而公子嬴驷之所以在邺城停下脚步,别无其他缘由,只为了当面感谢一下王诩在他之前违反王令时,从中斡旋之恩。张仪张华二兄妹更是要前来面见一下恩师。
莘奴知道自己就算再如何与王诩置气,这等场合却不能不给王诩面子。所以一早听闻嬴驷要来邺城的消息,便从自己在齐国带来的名贵布绢里拣选了衣料,又请了手巧的裁缝前来给王诩缝制几件新的深衣。
至于佩饰一类,王诩向来要求甚高,不够雅致的绝不上身。所以便有高价收了几块成色甚好的玉料,又从赵国请来的有名的玉匠打磨衣带钩等佩饰。所使用的熏香也是远道而来的。他的屋舍一直是不大入眼的鄙陋,自然不能待客,也就搬入了府里另一件宽大的主屋,里面的陈设摆件也都是重新选买的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