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青山绿水为证
解罗裳闻言抬起头,他们的缘分早在江南那碧波荡漾的西湖上已逝,青山绿水为证,决然的甩甩头,甩去纷繁的思绪。
御承殿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飞扬的檐角沐浴在黄昏的夕阳中,朱红的廊柱皆以飞龙在天的图案雕饰,檐角挂着祥和的紫铜金铃随风响动,低调的奢华。
敞开的朱红殿门越来越近,早有公公上前行礼:“请姑娘随我来,圣上等候多时了。”看清了,才道是小路子。
“麻烦公公带路。”
林天傲适时退下。
解罗裳垂眉顺目的跟着小路子往里走,但走的不是正殿,而是往右穿过一片游廊水榭,锦簇花圃,再穿过一道雕花廊柱,来到里面的偏殿。
小路子躬身打开依旧光鲜的小轩门:“姑娘,圣上在里面等你,进去吧。”一抬腿,一股帝王特有的龙涎香立刻萦绕鼻息。
尹承德一身玄黑的丝质锦袍,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配上他温文儒雅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俊美,只是此刻那犀利的眸光中迸出的王者之气让人忽视不得,这是解罗裳第二次见云络王朝高高在上的王龙络帝!
尹承德正在批阅奏折,书案旁盈盈的站着一位纤瘦的宫装女子,青莲色的广袖流光曳地,噙着端庄的笑容,笑意温柔的帮正在挥毫的皇帝研磨,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迷离旖旎。
那蛾眉浅颦的笑,竟让解罗裳恍惚的觉得熟悉,一时看痴了。
龙络帝抬起头朝那女子微微一笑,竟似夫妻间的那般平淡,解罗裳想这淡然的美妇与那高傲的澄妃定是不同的人。
察觉了解罗裳的视线,美妇温柔的一笑,朝皇帝道:“皇上,咱们未来的三皇妃来了呢。”
尹承德闻言抬起头,亦是笑着说:“德妃,你先下去吧,朕有话单独与裳儿说说。”
“是,皇上。”德妃施礼退下,走到解罗裳身边时,刻意的停下来,对解罗裳和善地说:“有空就来广袖宫走走,拓儿是本宫带大的,你自是不要太过生份了。”说完就从头上拔下一只碧绿的玉钗别在解罗裳的发间,“就算是本宫的一点小新意吧。”
原来她就是德妃,生性淡然,堪称这后宫最贤德之人,也不枉这德妃的封号:“谢娘娘。”细细观察,解罗裳与愈觉得德妃面善。
德妃走了,独留尹承德一人与解罗裳相望。解罗裳刚想行礼,就被尹承德制止了。
“你可是觉得德妃面善?”尹承德一语成瀣。
“是。”解罗裳老实承认。
尹承德从怀中掏出那日甄选结束后从解罗裳手中要去的锦帕,暗沉地说:“她长得像给你这丝帕的人。这帕子其实叫鸳鸯锦绣帕,共两块。”
解罗裳一愣,这才发觉德妃的眉目间却有积分昭昭之气与师傅相似,若是师傅有那花容月貌,定是比德妃还要美上几分吧。又见尹承德从怀中拿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帕子,样子是无比的怀念。
“她竟然还活着吗?”尹承德的声音无比期盼又苍凉。
“当然了,不然怎么能给我这块丝帕呢。”解罗裳想起每日师傅都会对着这块丝帕出神。
很多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躲在无伤宫的廊柱后,亲眼看着师傅摘下素白的面纱,跪倒在冰冷的青花地板上,悲恸的凄厉的大喊大叫,寒风从纸糊的轩窗的外不断往里灌,花月容布满伤疤的脸苍白的像鬼。微弱的八角琉璃灯一闪一闪的,鬼魅异常,解罗裳吓得不敢大声呼吸。
花月容的手中依然紧紧的攥着这块丝帕,最后把它一遍又一遍的在脸上拂过,她才渐渐的安静下来。那是第一次,解罗裳感到了害怕。
她跑过去,用瘦弱的身子抱起花月容,担忧的叫道:“师傅,师傅……”小小的手掌冰凉一片。花月容双眼红通,纵横交错的脸上早已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她紧紧的抱住解罗裳,说道:“裳儿,替师傅报仇,不要放过那些女人,不要放过……”像是誓言一般,竟是那样的怨毒与狠戾。
解罗裳瑟瑟发抖。
“那她好吗?”尹承德迫切的想知道。
“皇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是教我养我十年的师傅,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请你告诉我吧。”解罗裳上前一步,站在案边,与尹承德对峙。
雕花鎏金的香炉内焚烧的龙涎香慢慢升腾,无言的沉默。
“你师傅没有告诉你吗?”她是他的慈佑皇后啊,那个他原本以为在那场大火中香消玉殒的女子,那个曾经艳冠后宫,荣宠一时的女子。
“没有。”解罗裳摇头,师傅说,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
尹承德的手指一阵不着痕迹的抽搐,幽深的琥珀色眸子轻轻颤动,暗沉眼底顷刻间不满一阵化不开的悲哀,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当真如此恨他吗?
看着眼前的男子清瘦的背影一分分的隐匿在偏殿的阴影中,解罗裳觉得自己已经卷进了这皇族的宫闱密谋中。不安,在心底形成。
“没什么,别多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不要把这帕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就是拓儿,也不能说。从今以后,你就是三皇子妃,好好照顾拓儿吧,我想这就是你师傅让你进宫的原因。明日,去德妃那里报道,她会派人教你熟悉宫中礼仪,然后月底,就是你与拓儿的大婚之日。”月容,你把自己调教的徒儿送来拓儿的身边,到底是何用意呢……
纵有再多的疑问,此时也不能再问了,解罗裳知趣的退出来。
“等等,裳儿,你把这个拿着。”皇上从腰间解下一块明黄的令牌递到解罗裳的手上。
解罗裳细细打量,只见一寸大小的令牌正面雕刻着精密繁复的张牙舞爪的金龙,反面写着:如朕亲临这个大字。
这是皇帝的贴身令牌啊,相当于免死金牌了,这皇帝老儿还真舍得,解罗裳惊喜不已,急忙道谢:“谢皇上。”
“起来吧,以后这皇宫无人敢与你为难,但是决不可拿着这令牌胡作非为,明白了吗?”
“罗裳明白。”
解罗裳退出去的时候,差点与外面进来的一人撞在一起,还好她反应快。
“没事吧?”一只手很快扶助解罗裳后退的步子,解罗裳只觉得手臂上一紧,顷刻已经站在檐外。
太子尹祥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那丝滑的触感在自己的指尖划过,就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自己的心头,微凉,带着野性,心急火燎的难过,但是想抓又抓不住,尹祥有了一种抓狂的冲动。
“太子,你没事吧?”尹祥身边的女子珠环翠绕,一身端庄的黑红相间裙裾上绣满金线,尊贵的蝴蝶金簪在空气中闪着金光,乳白色的宫鞋上顶着琉璃珠串,走起路来叮当环佩,一双秋水谫羽望着尹祥,满是关心。
“没事。”太子推开雅倩的手。
慕容雅倩收回手,默默地站在一边。
太子?解罗裳在心里吐吐舌头,好大的官啊:“民女解罗裳参见太子,望太子见谅,民女不是有心冲撞的。”
尹祥一身华衣锦缎,面色如玉,头顶着缀有红宝石的金冠,只是稍嫌矮了点,不过给人一种敦厚老实的感觉。一双眉清木朗的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解罗裳:“起来吧。你就是皇上为三皇子新选的正妃?”
“谢太子,正是民女,若没事的话,民女先出去了。”解罗裳站起来,已经做好了后退的准备。
尹祥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小路子已经出来了,道:“太子,皇上正在里面等你。”
“下去吧,”尹祥挥挥手,解罗裳快速告退。
三皇子妃?慕容雅倩细长的丹凤眼盯着解罗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莫竹林。
“三哥,这可是你花了好大的劲道才从坊间搜罗来的百年佳酿啊,小弟真是太幸运了,”尹天饮尽尹拓递过来的酒杯,连道,“好酒,好酒。”
“四弟在边疆这么多年了,甚是辛苦,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在这里独享安逸,也真是难为四弟了。”尹拓一手执玉壶,亲自为尹天满尊,他在笑,可是笑不及眼底。
“三哥,别这么说,这些年父皇也多亏了有你的照顾,我才能在边疆安心打仗。”
“三哥,你可想清楚真要娶妻了?”尹天老话重提。
“娶。”
“那好吧”尹天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尹拓,尹拓随手打开,一股扑鼻的药香迎面而来:“这是什么?”盒中是一朵干枯的洁白花朵。
“这是我自边疆的天山上摘得的天山雪莲,我已请军中的御医把它入药,天山雪莲,经日月精华而成,可治百病,宫中也有,但是这朵是摘了立刻就入药,所以效果更好,我把他送给三哥作为新婚贺礼,希望三哥身体早日康复。”尹天说的诚恳。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与一知己竹下喝酒,畅谈红尘,该死多么惬意的事情,奈何尹拓看着尹天的眼神,总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十年的隔阂,十年的怨恨,岂能因为这几句话就轻易抹煞?他的病,他的顽疾不就是拜他的母妃所赐吗?
皇家,最没有的就是这真心啊:“四弟有心了。”尹拓把它交给身后的墨云。
再没有了真心,尹拓闻言大笑,惊奇了林中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