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与蓝.穿越之间

  「这算什么嘛!」
  我在柏油小路上狂奔,忍不住嘀咕起来。
  风一吹,雨滴就从侧面打过来。说真的,很痛。
  愈来愈大滩的积水散布着阻碍去路,路面反弹的水花也愈来愈多。头发开始滴水,我却莫可奈何。
  我太大意了。刚刚我们一如往常送平濑回家,跟布流告别时还只是毛毛雨而已。我以为不要紧,就半途绕去便利商店,没想到……等我发觉时,已经下起雾茫茫的倾盆大雨了。我无处可躲、无伞可撑,只能硬着头皮冲进雨的世界。
  雨愈下愈大,整个人不光是上衣,连裤子都在滴水。制服外套放在包包里面所以没事,但其他全灭。
  卡车一开过,雨水就溅湿了我的脚。
  我感觉到身体变冷。
  这样下去我铁定会感冒,真想赶快回家冲澡。
  我闪避着迎面而来的雨水,来到从前面数来第三道门前,接下来就直奔进屋。
  「我回来了,阿姨。」
  我把包包一扔,脱掉湿透的鞋子。
  「走廊我等一下再擦,先让我去冲澡。」
  总之我想先弄暖身体再说。
  厨房传来说话声,但我现在无心听。我直接穿过走廊,冲进更衣室。
  浴室的灯已经开了。看样子阿姨似乎已经先帮我设想到了。
  我想要进浴室再脱衣服,于是打开了门。
  顿时水声响起,视野充满蒸汽。
  有谁正在冲澡。
  咦?怎么会?
  疑问掠过脑海时,蒸汽中的人影动了,头发随之摇曳。
  身材苗条.湿淋淋的皮肤白得吓人。
  头发很短,但眼前的背部曲线……
  「是女生?」
  她转头,与我对上眼。那张脸……
  是布流。不会错的。
  「咦、咦……」
  我陷入恐慌。
  为什么布流会在我家?
  为什么正在冲澡?而且还全裸。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这是梦。我一定是睁着眼睛做梦了。
  当着不知所措的我面前,布流笑了,有如跟浮土德订下契约后的梅菲斯特。
  「嗨,泉。一小时不见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隐约散发出某种奇怪气氛,是我多心吗?
  「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为、为什么……」
  「不过,没想到你会突然闯进有女生在的浴室里面。想偷窥?」
  「才、才不是。我绝对没那个意思……」
  「是吗?这么想看吗?真没办法耶。泉毕竟是健全的男生嘛。」
  布流不怀好意地微笑,动了动肩膀。
  「想看就给你看。来来来。」
  布流要转过身来。哇、哇、哇!不行、不可以。
  「你、你别、你别闹!」
  我顿时倒退三尺,转身逃出浴室。
  布流的大笑声从背后传来。我非常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我没有余裕理她。
  *
  「哈哈哈,太好笑了。」
  布流头顶着毛巾,盘腿坐在我床上。
  她一身白t恤配蓝短裤,右手拿着的马克杯里装着才刚泡好、热气腾腾的牛奶。
  「泉那时候的表情真是太棒了。就像碰到幽灵那样,嘴张得好开。」
  「幽灵还比较好!」
  「看到老娘要转身,脸就一阵青一阵红的。你大可不用慌成那样逃走嘛。」
  是啦,对啦。抱歉喔,居然逃走。
  现在冷静想想,当初根本就没必要像个笨蛋一样逃走。只要迅速退离,回到更衣室静观其变就好了。再说当时布流是不是真的想转身也很难说。
  要是我够成熟,就不会惊慌失措,表现得像某猫型机器人碰到老鼠那样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啊啊,真是的、真是的,为什么布流会在那里!
  「对了,差点忘了。谢谢你借老娘换穿的衣服。」
  布流突然举起双手,看着自己身上的t恤。
  「也帮我向你妈道谢。她好像是特地去帮我买回来的。」
  手边是有上衣跟短裤,但少女内衣可就没有了,似乎是阿姨刚刚好意去买来的。
  「要谢就去谢我阿姨,我什么也没做。」
  「阿姨……这么说,那个人——」
  「这个嘛,有很多原因啦。」
  布流跟高科不一样,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有一天她会晓得,但我并不打算积极主动告诉她。
  特别是想到小学、国中时的遭遇,就觉得她不知道也好。
  布流看着沉默的我半晌,最后轻轻摇摇头说:
  「算了,也罢。老娘淋成落汤鸡的时候,本来还不晓得会怎样呢。幸好最后可以像这样喝着好喝的牛奶。」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
  「我们刚刚不是才一起送平濑回家分开没多久吗?你要是有事找我,干么不那时候讲?而且不是也可以打手机或传简讯吗?」
  可恶!要是告诉我一声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要是那家伙不在那里的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有事要告诉你啊。」
  布流的口气变了,变得非常严肃,音调也放低了。
  「是什么啦?」
  「是恐吓信,送到了平濑家。」
  轻松气氛一扫而空。我接过信来看。
  只见两张报告用纸上写满了文字。
  信一开头很吓人:
  「你再也逃不掉了。不管怎么做都是白费功夫,我要逼你下十八层地狱。」
  接下来写到平濑这三天的行动。不光是在家里,连在学校的举动都详加记录。包括就寝时间、上下学时间、甚至描写了在学校的对话或在家的小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连上学路线都有写。我们不是每天换吗?」
  「对方似乎全看穿了。」
  布流皱起眉头。
  「居然到处跟踪女孩子、调查她的一举一动,真是王八蛋。」
  「不过就算是那样也太异常了,怎么可能调查得这么详细?」
  连在学校的对话都有办法掌握,这太奇怪了。既然有其他同学在,不可能观察得这么仔细。像在家里的行动也是,未免也太钜细靡遗了。
  「既然对方缠得这么紧,我们应该会发觉才对,但竟然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我再看了一次恐吓信。调查得实在太详细了。
  「对,有问题。」
  布流双手环胸。
  「老娘问你,你觉得这封恐吓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咦,是今天吧。如果是昨天的话,平濑早上应该会告诉我们才对。」
  「对。就是今天下午。但你想想看,我们今天送平濑回去时,确认过她家信箱对吧?当时信箱不是空的吗?」
  「咦?恐吓信不是在那之前送到的?」
  「不是。是平濑听到玄关有动静,过去一看就发现多了这个。她通知老娘,是在跟你分开以后大约十五分钟后。」
  「你说什么?这么说,凶手当时就在那附近吗?」
  布流点头。
  「真惭愧。有种我们到底在干什么的感觉。」
  没错。枉费我们监视得那么彻底,不但抓不到凶手的狐狸尾巴,还被反将一军,教人相当沮丧。
  「怎么办?」
  留下恐吓信,意谓着对方进入下一阶段。再下去,或许会直接对平濑下手。这样太危险了。
  我老实说出这点以后,布流松开脚,倒在我床上。她双手枕在头下,整个人仰卧,盯着天花板看,细腿伸得笔直。
  「泉说的没错。或许会发生什么事。照这样下去,在那之前,平濑大概会先病倒。像今天她也是怕得要命。」
  「请假不去学校会不会比较好?」
  「根本没差。毕竟就连在家的举动都写得那么仔细了。老娘认为就算她待在房间也没办法放松。她也说她这阵子都睡不着。」
  「搞不好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恐吓信一开头就写着「我要逼你下十八层地狱」。要继续过这种生活,对平濑来说俨然就是地狱。这对她的精神负担应该很大才对。
  「应该是。对方应该就是打算这样逼平濑崩溃。」
  「那,今后该怎么做?」
  布流没回答。她依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我再问一次,她才终于开口
  「或许只能放手一搏看看。」
  「喂,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要设陷阱。故意制造对方容易动手的状况.引诱对方实际采取行动。等对方一上钩,就趁那瞬间逮住对方。不然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明白布流想说什么,但这样太危险了。要是平濑有个万一,事情就严重了。
  「老娘知道那很危险,而且也不想那么做。但再这样下去,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没有余裕打持久战,为了早一刻解决,除了逞点强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布流脸转向我继续说:
  「要就趁现在,不能再拖下去。我们要用尽所有能用的办法,跟对方一决胜负。如果能顺利就再好不过。要是失败的话,到时候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求助大人了。」
  平濑因为不希望事情闹大,所以并没有跟我们以外的人讲这件事。别说是报警了,应该也没告诉父母师长。他们要是听到跟踪狂这三个字,天知道会说什么。
  「泉你觉得呢?」
  「老实说,我觉得太危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采取更安全一点的策略。」
  我拼命斟酌字句而坦白说道。
  布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眼神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既然平濑怕成这样,我想设法帮助她。既然插手了,就不能半途抛下她不管。我想尽我们所能。」
  她都特地来拜托我们了,我不想要弃她不顾。虽然就算现在收手,应该也不会有人怪我们,但是……心里会很不好过。虽然我们小孩子做不了什么事,但有些事也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到。
  「我们就来试试看,只不过绝对要避免平濑碰到危险。增加人手或许也是个办法。」
  「好,就照这个方针来做,总之就尽我们所能吧。」
  「也就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吗?」
  「就是这个意思。」
  布流依然躺着凝视天花板。t恤胸口部分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对了,刚才她说因为尺寸不合,所以就没穿阿姨买来的胸罩。这么说就表示,现在底下什么也没穿……
  妄想在脑中打转,整个人不对劲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这种正经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泉……你在看哪里?」
  布流目光严峻地面向我。
  我又激动起来。乱了手脚。
  「没有!我绝对没看你胸部!」
  「什么嘛,果然是想看咪咪。真拿你没辙耶。毕竟是男人嘛!」
  布流从床上坐了起来,再度盘腿,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
  「想看就给你看嘛。来来来。」
  布流抓着t恤下摆,稍微掀起来抖了几下。
  肚脐一带看得一清二楚。皮肤异样地白。
  我一慌慌张张别开脸,布流就大笑出声,一副真的很好笑的样子。
  可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2
  怀着奇妙心境度过奇妙片刻后的隔天,我比平常更加提高警觉,一路护卫平濑。如今连恐吓信都来了,就更不能掉以轻心,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遗漏。
  猫一窜过,就左右张望;乌鸦一从头上飞过,就跟平濑拉近距离。
  那天,猫跟乌鸦都比平常更多,每前进五十公尺,就有什么横越而过。甚至有成排的猫在围墙上看我们。
  话说之前我跟布流救回来的布丁不知道怎样了。它现在似乎乖乖待在饲主身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
  结果那天早上我们平安无事抵达学校。既没有发生异状、也没有可疑的人影,我本来以为直到放学前都不会有事。
  然而我的预想拜意外的事件之赐,顿时全都乱了。
  *
  「怎么了,那个伤是?」
  看到苦哈哈笑着的高科,我相当吃惊。她的运动服袖子卷了起来,右手绑着绑带。
  脸色发青的平濑,跟垂头丧气的布流陪在她身旁。
  她们之所以统统穿着运动服,是因为那天最后一堂是体育课。虽然男生也一样,但比较早结束,所以我早就换好衣服等她们。没想到就听秋月说她们三个去保健室,正感到些许不安。
  「没什么啦。只是被玻璃碎片砸到而已。」
  高科摇摇手说:
  「尽管伤得很轻,但保健室老师还是特地帮我包了绷带。」
  「可是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
  「就说了不要紧。」
  平濑怯弱地说,高科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应:
  「之前我做菜切到手时才不只这样喔。整块砧板都染红了,我还以为要完蛋了呢!」
  高科之所以故作轻松,是因为不希望平濑担心吧。高科的好意我懂,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受伤的人是高科,又不是平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这个嘛……」
  这时布流代替支吾的高科回答:
  「详情就由老娘来解释。你们两个先去换衣服。」
  「可是……」
  「去就是了。不好意思,平濑,未来就拜托你。」
  两个人尽管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待会见」就进去体育馆。出入口附近就剩下我们而已。
  「老娘太大意了。」
  布流喃喃唸道:
  「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遭到攻击,是老娘不够注意。」
  「等一下,这么说那个伤是……」
  「平濑遭到攻击,未来是为了掩护她才弄成那样。」
  根据布流所言,她们遭到攻击是在体育馆上完体育课后不久。似乎是在前往女子更衣室途中,突然遭人投掷玻璃碎片。
  女子更衣室位在体育馆二楼靠近里面的地方,就连白天都很昏暗.她们就是在那里遭到攻击的。
  「老娘看到电灯关掉,就觉得奇怪。就在老娘起疑四处张望时,长约十公分的玻璃碎片飞了过来。」
  「那是……」
  「第一发只有打中墙壁,但另一发擦过高科的手臂,於是她就受伤了。」
  布流仰头掩住嘴巴,大叹一口气。
  「要是留下疤痕该怎么办?」
  「就说了不要紧。高科不是也说没有大碍吗,伤势要是严重到会留下疤痕的话,早就去医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是老娘警觉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样不像你喔,别灰心。」
  我故意加强语气。她要是不振作就伤脑筋了。
  「谁都想不到对方会在学校这么做。总之至少没有演变成最糟情况就该庆幸了。」
  虽然早就预料对方会採取进一步行动,没想到突然就动手伤人了。
  在学校採取行动这点也在预料之外。对方有没有想过要是被逮到会怎样?
  「至少成功保护了平濑,就已经达到最起码的要求了……话说凶手呢?」
  「老娘追了过去,但被对方逃掉了。体育馆二楼不是有阳台吗?对方似乎就是从那里逃走的。老娘虽然也追了过去,却碰到了阻碍。」
  「是什么?」
  「是乌鸦,就挡在阳台前。不知道是不是巢在那里,总之老娘一过去,乌鸦就张开翅膀威吓,这样老娘根本没辙。」
  「一波三折啊。」
  运气实在很差。上次是猫,这次换乌鸦吗?总觉得动物似乎都讨厌我们。
  「可恶。要是下次有机会,老娘绝对要逮到那家伙。」
  布流用拳头击掌。
  「竟敢害老娘的朋友受伤,绝对饶不了那家伙。老娘要折断那家伙一两只手。」
  这样讲虽然过火了点,但这种心情我懂。换作是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冷静不下来。
  「但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学校的保全应该已经强化得相当周全了才对。」
  我歪头不解。
  自从以前发生过偷窥事件以后,学校的保全就经过大幅强化。校门设置了监视录影机,教职员也整天在校内巡逻,而且学生自己也会注意.要避开监视的耳目没那么容易。对方如果想进出学校,就必须精通校内情况才行。
  就在我要说出在意点的那一瞬间——
  玻璃破碎声响起。是从体育馆深处传来的。
  难道是!?
  我跟布流对看。
  「布流!」
  我出声时,布流已经冲出去了,就像子弹一样。
  我也匆匆追过去,冲进体育馆,全力蹬踏油毡地板。
  等我要上楼时,应该已经达到最高速了。
  但是仍追不上布流。反而每前进一步,距离就拉得更开。她简直就像风一样。
  我抵达二楼时,布流已经到女子更衣室前了。
  「喂,未来、平濑,要不要紧?」
  布流敲了敲门。似乎上了锁打不开。
  「里面情况怎样?」
  等我好不容易追上时,玻璃破碎声再度响起。总共连续响了三次。
  声音是从更衣室里面传来的,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借钥匙来。我记得在体育准备室——」
  「哪有这种闲工夫。让开!」
  只见布流吸气后,大喝一声踢出右脚。
  铁门挨了浑身解数的一踹,轧轧作响。
  到了第二下,合叶就飞了。
  「还不开!」
  布流整个人撞上去。门承受不了重量.当场开了。
  布流就顺势冲进更衣室。
  我也跟在后头闯进去。
  「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正要转头看向她们时,尖锐的声音响起。
  「笨蛋,别看这边!」
  裸露的肩膀和粉红色胸罩掠过眼角.我不得不别过脸去。
  什么嘛。现在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不对,是该在意没错吧?
  「晶,小心!」
  高科一喊,玻璃又破了。这下更衣室的玻璃就全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避开衣服换了一半的两人,四周张望。
  感觉不出有人。偌大的房间里面,除了我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
  这么说就是在外面,是不是扔了石头之类的东西?
  我看向布流时,她正好一脚踏上窗框。
  等一下。就算这里是二楼,离下面至少三公尺以上耶!
  「喝啊!」
  我来不及叫住布流,她就已经跳到外面,就这样消失了。
  我冲到街边往下一看,只见布流若无其事地从排球场前方跑过去,就这样冲向体育馆后面,人似乎没受伤。
  到底是怎样。那家伙是超人吗?还是怪人?
  我犹豫了。该去追布流吗?还是该留在这里?
  「去吧。快!」
  这时高科的声音从注视着下方的我背后响起。
  「我们不要紧,晶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
  我整个人探出窗外。只不过我不像布流那样直接跳下去。我搆着窗框,整个人垂下去,拉近跟地面的距离以后才放开手。
  我想高度应该在两公尺以内,不过着地时脚底还是很痛。我苦着一张脸绕到体育馆后面。
  我看到了布流的身影就在体育馆后面的网球场那里。她前面竖立着分隔校内与校外的绿色铁丝网。
  「布流,肇事者呢?」
  [……被对方逃了。」
  「对方逃到这里来吗?」
  「对,刚刚这一带传出动静。我很在意就过来一看,结果……你看。」
  我往布流指示的方向一看,只见铁丝网有一部分掀了起来。
  [意思是说对方是从这里钻出去的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没有……」
  不可能。铁丝网确实掀了一部分起来,但大小顶多只能让两只猫穿过去而已。这么小的问,就算是小孩子也很难钻过去吧。
  「但是,对方的气息是在这里消失的,并没有到别的地方去。」
  布流的表情很僵硬,看着铁丝网的眼神也比平常严厉。
  是因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呢?这部分我实在不大清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玻璃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碎掉?」
  「我在更衣室里面捡到了这个。打破玻璃的大概就是这个。」
  布流手心上摆着小钢珠。
  「用这种东西打破那么厚的玻璃?」
  「笨蛋,别小看小钢珠。」
  布流的声音很严峻。
  「小钢珠既小又重,而且很硬。用弹弓发射的话,轻易就能击碎玻璃。如果对方有意,连人都能打伤。」
  「对方就是用那种东西攻击的吗?」
  布流没回答。只是左右张望。没有可疑人影。
  反而是要出席社团活动的同学聚集过来了。他们应该是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於是过来看看情况的。气氛渐渐骚动了起来。
  这样不妙。布流似乎也察觉这点。
  「我们先回去一趟,要确认平濑和未来的情况才行,其余的之后再调查。」
  瞭解。待在这里也没意义。
  我追在布流后面,回到体育馆。
  3
  我大叹一口气以后,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好累,已经不想再动了。因为一点成果也没有,导致精神也疲惫起来,一靠椅背,就再也动不了了。
  照耀公园的阳光染成橘色。斜掛天空的太阳就要躲进西边的建筑物背后。树影愈拉愈长,呼啸而过的风很冷。
  忙碌的一天终於要结束了。
  那起事件后,校内沸沸扬扬。当时才刚放学,应该还有一大半学生留在学校。一时之间学生纷纷涌向体育馆出入口,引起骚动。
  捲入事件的高科、布流、平濑和我接受老师的调查。毕竟我们是当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实说,我跟布流都认为可以告诉老师跟踪狂的事。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向大人求助是势在必行.毕竟这次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就算被老师问起有没有头绪,平濑只是一直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不管催促几次都一样,几乎都不讲话。
  既然乎濑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不能插嘴.从结果来看,我们就像皋早就串通牙了一隘。
  弄到四点乡以后,老师才放我们离开。
  我跟布流送平濑和高科回家以后,再度回到学校,从外面调查四周。这是为了找出凶手的逃走路径。我们一一检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有没有漏洞。
  我们晃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毫无斩获,只是徒增疲劳。
  我坐在长椅上,精疲力竭。
  「喂,碰到一点挫折就这样也太没用了喔。你刚才的气势上哪去了?」
  眼前是一双白腿。
  我抬头一看,布流由上而下望着我。
  「不是说要调查对方是怎么逃跑的吗?」
  「是没错,但我果然累了。都是因为在学校被盘问的关系。」
  被老师追问有没有头绪的那段时间很难熬。一再重复的问话过程,除了痛苦还是痛苦。我不知道在脑中说了几次快点结束。
  [今天真的有点难受。」
  「真没用。你这样还算男生吗?」
  「布流你自己还不是情绪低落。」
  布流不久前还斗志昂扬,但自从暮色变浓以后,她的脚步就明显慢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一无所获的关系,导致精神萎靡了。
  果不其然,布流吐了一口气以后,在我身旁坐下。
  「总觉得很不顺利耶。」
  声音也有点小。
  「别说是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了,就连动向都摸不清楚。我们总是处於被动的一方。」
  「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一筹莫展,咸觉得到对方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不是我们有所误会大错特错,就是平濑还有事瞒着我们。」
  「不然就是发生了某种超出我们想像的事情。」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但布流瞠大眼睛看着我。她花了妤长一段时间才回应我「是啊」。
  什么嘛,害我吓了一跳。
  布流就这样僵住不动,搞得我格外在意笼罩公园的寂静。周围别说是讲话声了,连脚步声也没有。就连之前在这带出没的混混,如今也不见踪影。
  是因为秋天黄昏的关系导致人烟变少吗?还是公园本身拒人於外呢?
  空气愈来愈来冷,萧瑟的气氛并没有消失。想要打破寂静需要相当大的力气。
  「虽然平濑说她没有头绪,但是真的吗?她会不会已经掌握到什么线索了?我觉得她今天之所以不说,不单是因为不希望事情闹大而已。」
  「老实说,老娘总觉得平濑收到恐吓信前后的态度似乎有改变……不过事情没有根据。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也许她并没有说谎,但有事瞒着我们。虽然我不太想怀疑别人,不过这次事关重大,或许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你难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耶。」
  布流继续看着我,并没有转开视线。
  「老娘吓到了。虽然一百次才有一次,不过你也是会吐出象牙来的嘛。」
  「怎样啦。你这样讲,好像我总是讲蠢话一样。拜托你稍微信任我一点好吗!」
  「总之,这部分先暂且不管……」
  「什么暂臣不管,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我们都混在一起这么久了。」
  「或许的确应该判断为另有隐情会比较好。也有可能是收到那封恐吓信以后有所发现。」
  布流站了起来。
  「明天问过平濑以后,就来开作战会议吧。开诚布公地谈过以后,应该也能确定今后该怎么做。」
  「那么之前讲的那件事也取消啰,就是要引对方出来的那件事。」
  「是该取消啦,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也不是办法。」
  这时布流伸了一个懒腰.
  「嗯~方针一决定,心情就爽快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也好。」
  我也站起来,慢慢走了起来。
  这时布流从背后叫住我。
  「等一下,泉,在那里停下来。」
  「干么?」
  「别问那么多,停下来半蹲。」
  我一头雾水地乖乖照做了。
  「嘿!」
  吆喝声响起的同时.背上变重了。有什么骑在我背上。一瞬问,有双手搂住我的脖子。
  「别动啦,想书老娘摔下去吗’你要好好扶着。」
  我仓皇把手伸到背后,扶着布流勾住我腰的脚。结果自然而然就变成我背着布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响起了声音。
  「老娘今天已经累了,不想走。你就这样背老娘回学校。」
  「去学校干么?今天不是要回去了?」
  「运动服遗放在置物柜里面。老娘不想把沾了汗的衣服留在那里。」
  「别开玩笑了,你自己走回去。」
  「你很烦耶。你再啰嗦,我就跟未来讲昨天冲澡的事情喔!」
  这种时候拿那件事威胁我吗?啊啊,真火大。
  虽然火大,但一想到高科听到的表情我就无法违抗。我才不要听她嘮叨。
  「那么,engage(启动)!」
  「那是什么?」
  「你没看过『星舰《startrek)』系列吗?这是常识喔,engage!」
  布流右手一挥,全身体重都压在我身上。
  於是我不得已只好开始蹒跚前进。
  隔着制服,柔软的触厌在背上扩散开来。
  甜甜的香味乘着风从背后飘过来。那跟男生的汗臭味截然不同.闽得我头部晕起来了。不想倒下的话就只能一直前进。
  我挑了公园的小路走向学校。幸好学校就在公园旁边,顺利的话就能避开他人耳目进入校舍。
  啊~真轻松~不用走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真幸福,」
  「我却被迫背着这么重的行李,相~当不幸。」
  「爱在意小事的话,人生会很无趣喔。啊,有白头发。」
  「好痛。」
  「老娘帮你拔掉了,要心存厌激喔。」
  鸡婆。
  布流骑在我背上,打开话匣子。
  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受同学之托忙碌奔波;考试前和高科、秋月一起抱佛脚;,为了看烟火而换上浴衣的布流不小心跌倒,膝盖以下整个湿透……话题要多少有多少,讲都讲不完。
  每件事都教人怀念,感觉好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话说明天世界史要小考吧。你准备了吗?」
  「还没……话说,为什么我们学校一年级就要上世界史?」
  「应该是为了因应大学考试吧?趁早把该教的课教完,二年级、三年级就来拚考试范围。」
  「世界史这种东西根本就没用嘛.」
  听了我的话后,布流意外严肃地回答。.
  「笨蛋。历史知识足人活着最起码要知道的东西。人不记取历史教训,就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来,说说看,秦朝的始皇帝是哪一年驾崩的?」
  「这我哪知道。」
  「这是考试范围喔!最好记清楚。」
  我们继续闲聊下去。虽然我们认识才半年,不过像这样一聊就会发现:还真的发生过不少事情。
  老实说这跟当初我梦想的生活差很多。我本来想活得更安静,如今却忙得连静下心来的时间都没有。
  但内心某处确实觉得这样也不错。为什么呢?
  「欸,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从后门进入校内后,我发问了。
  「有件事我从之前就一直很在意。」
  「干么,突然这么正经?」
  「没有啦,就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咦?」
  「就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自动自发去帮助别人。」
  我平铺直叙地继续说下去。
  「冷静想想,这不是很麻烦吗?顺利的话,别人是会厌谢自己没错,但也有很多时候不如意。有时候不是还会被骂吗?明明就麻烦得要死,却也不收钱,就只是帮助对方而已。与其这样,去唱卡拉ok或在家上网不是更开心吗,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自找麻烦。」
  「明明自己也有插一脚,真亏你讲得出这种话来。」
  「抱歉,可是……」
  「唉,这种心情老娘懂。」
  布流稍微放低音调,气氛也因此变得像在感性谈话一样。
  「是很麻烦啊。」
  「我并不是觉得讨厌喔。」
  「这老娘知道。」
  体重压在我背上。
  「老娘会做这种事……该怎么说呢,对,就是想要多跟人来往,想跟人在一起。」
  「那种事,照平常方式来也办得到吧?」
  「的确,照平常方式讲话、照平常方式去玩,只有在学校碰面时闲扯淡,这样也不错。但是……该怎么说呢,只有这样的话,总觉得有点无聊。就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不会留下印象。一旦分开,就到此结束,什么也不剩。总觉的好像会变成这样。」
  「我懂你想说的话。」
  这点我也有同感。像这种突然变得要好的朋友很多。虽然碰面时处得还算愉快,但一日分开,就不太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这种事常常发生。关系一旦结束,记忆里什么都不留。
  「所以老娘想要更深入一步。老娘希望自己会去思考:原来那家伙这样想、原来那个女生讨厌这种事。老娘想要跟别人深入交往、互相瞭解。所以……老娘才会这么做。」
  「……」
  「像这样到处插一脚,跟人就不会断绝来往吧?会在某处相连繫。老娘应该就是想要这种关系。」
  「你真乐观。」
  我从玄关进入校内。
  但布流就是不下来。她似乎打算一直维持这样到最后。
  太阳已经隐没了一半,学校也进入了黑暗所支配的世界。校内散发着寂寥的气氛。
  布流花点了时间才同应我:
  「会吗?老娘反而觉得相反。」
  「咦,可是……」
  「要是不主动去抓住,就会消失;要是不出手,就会被遗忘。就是因为这样想,才会焦急地去做。就出发点来说反而悲观吧?」
  布流吐了一口气。甜美的空气拂过后颈,使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柔软的身体始终紧贴着我的背。
  「反而是认为『一直这样也没差、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还比较乐观吧,至少那种人是站在『未来不会比现在更差』的前提之上。要是觉得今后会变得更糟,哪悠哉得起来,应该会拚命挣扎才对。」
  「今后会一直很平顺,就算情况变糟也会有人帮助自己——会这样想的人果然乐观。虽然这种人厌觉不太用脑就是了。」
  这论调似足而非,但好像也没错。至少听起来像足对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世界或许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单纯。
  我背着布流,爬上阶梯。
  「喂,你也该下来自己走了。别人要是看到这个样子,天知道会说什么。」
  「有什么关系?有人想说就随他去说好了。跟老娘没关系。」
  「我说你啊,昨天我也想过.以一个女人来说,你实在太没防备了。拜托你再端庄一点好吗。」
  「就说了没关系。」
  布流搂着我脖子的手更用力了。我清楚感觉到她的大腿碰到我的腰.我头昏脑胀了起来。
  「你还记得之前发了升学志愿调查表下来吗?」
  「记、记得。」
  「老娘在上面是这样写的:.希望一直维持这样,只要这个日常能够持续下去就好。」
  「哪会变啊。日常一直都会是这样。」
  「笨蛋。日常会因为一点点契机就改变。昨天以前的真实,往往到了今天就变成虚假。世界并没有那么坚固,所以必须要这样不断掛在嘴边才行。说: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想跟大家在一起。千万不可以忘记重要的事情喔!」
  听到这种非常女孩子气的讲话方式,我当场动摇。再加上她身体紧贴着我。害我心慌意乱起来。
  所以我不小心说溜嘴了。我直一的没有恶意。
  「布、布流。」
  「怎样啦?」
  「你啊。」
  「嗯。」
  「胸部意外地小。」
  随后,我眼冒金星。
  4
  「唔,好痛。」
  我忍不住摸头,旁边的布流立刻横眉竖目地瞪我。
  「笨蛋。别乱动。要是引入注意,不就完了吗!」
  「可是,我的头还很痛……」
  三天前被布流揍了后脑勺,到了今天还在痛,肿起来的包也还没全消,搞得我昨天真的想去医院了。
  「你居然真的揍下去.就不能控制一下力道吗?」
  「谁教你要在别人正经起来的时候说蠢话。可恶!说真心话的老娘就好像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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