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_分卷阅读_125
雷寅双的双手撑着桌面,探头看着他。近距离之下,她才忽然发现,他的眼白似乎没小时候那么蓝了,竟是变得更加的黑白分明。而于这黑白分明中,她那倒映在他眼眸中的身影,则是格外的清晰。
那黑白分明的眼,那固执凝视着她的视线,以及那眼眸中倒映着的人影,不由叫雷寅双一阵轻微恍惚。
恍惚中,她听到他轻声道:“我想你了。很想。你想我了没?”
于恍惚中,她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忽然间,江苇青的唇边绽出一朵微笑。那笑意沿着他唇角翘起的弧度,直达眼底。他伸过一只手,手背抚过她的脸颊。
这轻柔的触感蓦地令雷寅双回过神来,那原本在他的凝视下变得悠长而缓沉的心跳,忽地如刚骑马狂奔过一般,跳得又快又沉,叫猝不及防的雷寅双猛地直起腰,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
她这忽地一直腰,便叫江苇青的手脱离了她的脸颊。他看看自己仍伸着的手,再看看不知不觉中涨红了脸的雷寅双,以及她那仿佛迷了眼一般,用力忽闪着的眼睫,然后将视线定在她那抚在胸口处的手上。
“你长高了,也长开了,还……”他微妙地顿了顿,抬眼看着她,微笑道:“还长大了。”
他那暗示的眼,立时叫雷寅双如被踩了尾巴的小老虎般跳将起来,却是猛地往他脑门上拍了一虎爪子,又忽地侧过身去抱住胸,怒瞪着江苇青喝道:“往哪儿看呢!”
恰如江苇青所言,这半年来,她长高了,也长开了,还……长大了,已经再不是刚进京时那细瘦的竹竿模样,特别是胸前的曲线,虽然还比不上小静和花姐,却要比三姐和宋三儿强了太多。而最叫她满意的是,虽然最近一个月来她一直跟着雷爹在外奔波,可似乎翠衣的方子有用了,她自己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白了许多。
今儿江苇青的头上戴了顶软脚幞头,蓦地被拍了这一虎爪子,那幞头立时就被拍歪了。
他不紧不慢地扶正帽子,心下却是一阵小小的得意。以前他就怀疑,自己于雷寅双来说,不过是从小的玩伴。而那天他吻了她之后,她那种种不在意的表现,则更加印证了他的这种怀疑。他知道,他若不做一些改变,只怕他于她之间一直就是那样了,所以这一次他才故意压抑着自己没去主动接近她——当然,他绝不会允许她真的忘了他,所以才有花影的那件事。
而,万幸的是,她果然如他所推测的那样,主动来找他了。
至少这表明了,在她的心里,其实她对他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
“我猜,你大概以为我之所以避着不见你,是因为最近京里的那些流言吧。”
他拿过茶壶斟着茶,又抬眉看向雷寅双。
他的这话,却是才提醒了雷寅双,她找他的目的。于是她再次将两只手撑上桌面,看着他道:“是呢,我才反应过来,你不觉得,最近这流言很有些古怪吗?便是市井百姓爱拿皇家说事,可怎么也不该拉扯到你的身上啊,你年纪还没到呢……”说到这,她却忽地才想起来,江苇青可不是家里老大,忙又道:“还有,你家那个江大还没娶亲吧?他多大了?怎么那些闲话就扯到你的身上了?”
那江承平比江苇青大了五岁,如今已经是二十岁了,便是在平民百姓中都算是晚婚的了,又何况世家勋贵间一向奉行早婚的。
江苇青没有急着答她的话,而是把那斟好的茶水推到雷寅双的面前,问着她:“你该是吃过早饭了吧?可还想吃点什么?”
雷寅双不满地瞪他一眼。
江苇青这才收了那事不关己的笑,抬眸问着她道:“那以你看,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昨儿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的诡异之处,雷寅双就开过她的“脑洞”了,于是立时答道:“十有八-九是你家那个江大往外放的话吧?他这是想要叫人觉得,你是在跟皇子们抢亲?”顿了顿,她皱了皱眉头,道:“许还想叫人对你留下狂妄自大的印象吧。”
“还有,”江苇青接着她的话道,“叫某些心底不够宽的人记住,我曾差点碍了他们的路。”
雷寅双垂眸沉思着,见桌上放的都是她爱吃的早点,便是她已经吃过了早饭,仍是忍不住伸手夹了只汤包。直到一只汤包下肚,她才开口道:“他也忒性急了些吧,如今皇上正春秋鼎盛呢,只怕哪一个冒头都没个好结果。”
虽然雷寅双于小事上经常会糊涂,可她的大局观向来强于别人。江苇青赞赏地看她一眼,夹了只翡翠虾饺放到她面前的小碗里,一边道:“他也不得不性急了。他可二十了,偏他看中的人家,人家看不中他。看中他的人家,他又嫌人家于他无益。”
雷寅双抬眼瞪着他:“你就由着他这么算计着你?”
江苇青抬眉看着她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可是那种会被人算计的人?何况,我可是吃过一次亏的。”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打算跟雷寅双说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因为他知道,本质来说,她是个简单的孩子,并不爱那些复杂的事情。于是他故意引着雷寅双,渐渐将话题从江承平的身上移开,又说起那几位皇子的亲事来,然后看着她笑道:“如今你可是香饽饽。”
雷寅双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撇着嘴道:“只要皇上那里还用着我爹一天,他就绝不可能把我嫁给哪个皇子的。”
当年的事,说好听了,是天启军收拢了应天军的残部;说不好听,就是天启军吞并了应天军。这一部分残军如今虽然在朝中军中都不曾占着什么高位,可于那些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皇子们来说,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且不说皇帝那里拿雷爹还别有打算,便没这打算,只冲着雷爹对那些原应天军部属的号召力,天启帝也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皇子来打她的主意。且,已经订了亲的三姐不论,只怕连小静也不可能跟皇家挂上关系的。
她这般分析着时,那吸着汤包的江苇青抬眉看她一眼,然后放下筷子,笑道:“这你就错了。我舅舅有意让我十表哥娶小静姐姐呢。”
“啊?!”
这于雷寅双来说,可是个大新闻。她眨巴了一下眼才想起来哪一个是十皇子。
十皇子的母亲生前似乎是四妃之一,份位也不算低,只是死得早了些。他母亲去世后,天启帝就把他放到德妃娘娘的膝下养着了。德妃娘娘自己有个七皇子的,因此十皇子给人的印象,多是随在七皇子身后的一个小尾巴而已。雷寅双想了半天,就只记起来当初在慈宁宫门外见过一面时,他那带着审视的眼,以及元宵宴上,他扫着她们这些女孩的那种事不关己的眼神。
就是说,他并不是夺嗣的热门人选了。雷寅双心里暗道。
她想了想,到底不明白天启帝此举的意思,便问着江苇青:“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苇青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她笑道:“其一,舅舅也很愿意叫天下人看到,他很重视以前曾为民族大义出过力的人。其二,小静姐姐嫁了十表哥后,其他几个表哥就再不好冲着你们几家下手了。其三嘛,大概因为最近七表哥和九表哥的斗法有些过了,舅舅想着抬一抬十表哥,叫他们两边都收敛一下,顺便也叫朝中有心人看到,除了那二位外,其实其他人也是有可能的。”
雷寅双用力一眨眼:“分化?”又歪着头一阵沉思,道:“王爹爹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江苇青淡淡道,“不管是我舅舅还是王爹爹、姚爷,或者你爹,其实他们双方都希望以某种方式结成同盟的。这也算是一种结盟了。”
雷寅双抬眼看向他。虽然江苇青于她的面前一直表现得既体贴又温柔,可她却一直都知道,似乎是除了她之外,他对任何人,哪怕是姚爷、雷爹,还有他舅舅,甚至是那疼他入骨的太后,他都没办法打心眼儿里去亲近对方。
想着他那糟糕的“前生”,她不禁为他一阵心疼,便夹了那笼屉里最后一只汤包放在他面前的瓷碟中,皱眉道:“小静姐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不过,就算知道,雷寅双也能猜到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王家和雷家可不一样,雷爹什么事都依着雷寅双的,板牙家里则一直都是重男轻女的。何况小静一向是那种“尊重传统”的人,如果她爹点了头,小静再不可能有一句反对的话的。哪怕她从来都没见过那位十皇子。
这么想着,雷寅双忍不住就替小静抱怨了一句:“好像小静姐姐都还没见过那位十皇子呢。”
“见过。”江苇青说着,将那最后一只汤包又夹到她的碟子里,道:“我安排的。”
“诶?!”雷寅双立时一阵大感兴趣。
“其实十表哥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他不过是天生不爱张扬罢了。知道舅舅的意思后,他就叫我想办法让他俩见上一面。”
“他找小静姐姐干嘛?”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江苇青放下筷子,重又交叠起双手,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看着雷寅双笑道:“小静姐姐是个什么打算,你得去问她。”又道,“我们且不说这些了,给我说说,你跟雷爹爹去祭陵的事吧。龙川什么模样?”
雷寅双想着问他还不如直接去问小静,便丢开这话题,开始叽叽呱呱地跟他说起龙川,说起龙川上的那些守陵人。
听着那些守陵人的怪异反应,雷寅双是不解,江苇青心头却是一阵了然,不禁有些暗怪雷爹考虑不周,把雷寅双往那危险的地方带,便抬眉对雷寅双道:“那种地方,以后你别去了。”
“那可不行,我娘还葬在那边呢!”
说着说着,雷寅双便把话题扯到了苏琰身上,“原当他是盏美人儿灯来着,风吹吹就要坏的,可这一路来,居然人还挺结实,一次都没病倒过。倒白瞎了他那‘赛卫玠’的诨名了。不过一般来说,这种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反而比常人更容易活得长久。”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江苇青忽地冷笑道。
虽然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雷寅双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似乎苏琰哪里惹他不痛快了。于是她询问地冲他歪了歪头。
江苇青一怔,赶紧收起那满肚子的醋意,转移着话题问起江河镇上的诸人来。
等远处报恩寺里报着午时的钟鼓声,随着春风飘进窗棂时,雷寅双才惊讶地发现,她和江苇青竟对坐着闲聊了整整一上午。至于上学什么的……早被她忘了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下注
第一百零三章·下注
刚到京城时,雷寅双对江苇青是各种不放心,总觉得没她在一旁看着,以他那柔弱小白兔的模样,肯定是要受人欺负的。而偏偏江苇青因着跟皇家的关系,又总身处于各种流言之中。虽然那些流言也并不都是说着他的坏话的,可雷寅双已经先入为主了,听到这些传言时,往往对那些好话一带而过,而把那些坏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加上她又擅长“脑补”,因此,她总觉得,江苇青的处境肯定不好,不过是他总对她报喜不报忧罢了。
直到昨天的“蒲园一游”,以及和春老茶楼上的这一顿“加餐”,雷寅双才于忽然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江苇青早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瘦弱小兔了。如今的江苇青,便是没把姚爷的心眼儿学了个十成十,至少也学了个八-九成的,何况他还有个愿意教导他的皇帝舅舅。
雷寅双觉得,这孩子终于可以叫她放一放手了。这般想着时,她不禁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怅然。
而这怅然,却是并没有叫她维持多久,很快她就发现,她放心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