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_分卷阅读_77
李宸听到母亲的话,笑得心满意足。
李宸得了母亲的首肯,就和太平打点要出宫去不羡园。
两位公主的仪仗出了宫,长安城中的老百姓在路旁都翘首回望。自从孝敬皇帝在洛阳薨了之后,从前时常出宫的两位公主都不怎么出来了,如今终于出宫了,而且其中一个太平公主还即将要出降了,长安城的老百姓心里头正新鲜着,有的百姓甚至还呼唤几句太平公主好、永昌公主好。
李妍熙前一天就进宫住在凤阳阁了,因此如今就坐在李宸的马车里陪她说话。
“我听祖母说,阿姐可能要成为英王妃了。公主,皇后殿下对儿媳妇,是不是很凶?”
李宸微微撩起车帘看向外边的路旁,有些心不在焉地反问:“你说呢?”
李妍君想了想,说道:“皇后殿下很疼你,可祖母也说过皇后殿下是个十分有威严的人,我觉得她应该挺凶的。”
李宸回头,笑望了李妍君一眼,李妍君如今长大了,在外面说话是十分有分寸,但是在她面前,还是想什么就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李宸一直很喜欢李妍君的原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那就意味着李妍君觉得她是十分亲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太多了,难得有些心思坦率的,李宸就觉得很喜欢很难得,因此也一直将李妍君当成是邻家妹妹一样。
她从小就被父母兄姐宠着长大,难得尝一把宠着被人惯着被人的感觉,因此也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李妍熙迎着李宸的视线,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是公主告诉我安阳县主便是被皇后殿下关进了内侍省的女牢里,被饿死的。”
李宸:“……安阳被饿死的事情,并不能说明我母亲是个很凶的人。”只能说明母亲收拾起她看不顺眼的人时,十分干净利落,不论别人看来是不是该死,反正母亲觉得此人该死她就得死,譬如赵氏。可母亲对她看得顺眼之人,是十分宽待的,已经去世的前太子妃裴氏,即便太子阿兄在世的时候跟母亲政见不合,也时有摩擦,可母亲对裴氏一直都很好,后来太子阿兄去世裴氏病重,母亲天天派人去送汤药慰问。
李妍熙:“难道皇后殿下不凶?”
李宸想了想,“唔……要是你不听话,那她是挺凶的。”
李妍熙闻言,眉目染上了几分忧心,“我阿姐在家里也并不是十分听话,要是她成了英王妃,岂不是很糟糕?”
“你替她发什么愁?我记得你们俩也并不是那么融洽。”
“虽然我跟她经常吵架,可她也没什么坏心,逢年过节我们还是会一起到祖母那里请安,她只是被叔父和阿婶惯坏了。”
李宸看着李妍熙,其实心底是有几分羡慕的,她虽然幼失双亲,可是兄长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怕自己在外行军打仗她在家中会被长嫂欺负,因此连娶妻的心思都没有。李宸也并不是觉得自己的兄长们不好,她只是单纯羡慕李妍熙可以活得这么纯粹。至少,比长安城的大多数贵女要纯粹快乐得多。
李宸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很贪心。身为公主,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可她还是会羡慕别人。
羡慕别人可以这么纯粹,也羡慕别人活得比自己要干净些。
李宸觉得自己并不能算是一个活得干净的人,因为她所做的事情,每一件似乎都带着算计。生怕算错一步,然后一步错,步步皆错。
当韦氏站在李宸跟前,神色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李宸心中的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公主,您的手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李宸如今和太平正在带着一众贵女在湖上观景,李宸向来喜欢在观景台上的凉亭煮茶,这天煮茶的时候恰好是韦氏在她身旁,李宸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欢迎,亲自端了一杯茶给她,谁知一不小心,那杯还冒着白烟的茶就泼到了李宸的手上。
太平正在那边和几个贵女聊天,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杨枝捧着李宸被烫伤的手指使着随行伺候的侍女赶紧去拿药膏,一边飞快地跟太平说道:“适才公主端了一杯茶给韦娘子,不知道怎么弄得,韦娘子手猛地打了一下茶杯,杯中的热茶便泼到了公主的手背上。”
太平看着李宸被烫红了的手,眉头不由得拧紧了,“都红了,阿妹,疼吗?”说着,狠狠地瞪了韦氏一眼,怒声斥责,“你是怎么回事儿?”
李宸疼得眼角直抽,倒吸了一口气跟太平说道:“阿姐,你别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她没关系。”
可是太平已经先入为主了,她家阿妹从小就煮茶,从未烫伤过一根毫毛,如今怎么会无端端就将自个儿的手烫得这么严重呢?而且听着李宸的话,就是要帮韦氏脱罪的感觉。
舒芷拿来烫伤药,太平没有侍候过人,于是便让开了位置让舒芷给李宸上药。
舒芷看向李宸,轻声说道:“茶太烫了,可能会长水泡。”
韦氏一听,脸色顿白。
舒芷有些同情地看了韦氏一眼,便低头专心替李宸的手上药。
其实李宸的举动舒芷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公主的手段很拙略,但是经不住她的身份是公主,从小就金贵得不要不要的,什么时候受过一分一毫的损伤?如今手背烫得这么严重,公主又状似大人有大量的模样,太平公主从小就疼这个阿妹,不,应该说帝王一家都十分疼永昌公主,生怕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舒芷觉得,韦氏这回应该是不能好了。
☆、第082章 :有艳淑女(五)
李宸倚在榻上,看着自己被包得跟猪蹄一样的手,有些无语。
太平在旁边满脸的心疼,“是不是很疼?”
李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好,不是很疼。”
这时,杨枝甘露端着两个盘子进来,盘子上的是一些在不羡园后山的果树上现摘下来的野果,李宸每次到不羡园的时候,都对这些野果情有独钟。
太平见她们进来,叮嘱说道:“你们照顾好公主,我先出去一趟。”
永昌公主的手烫伤,不羡园的陆寺丞急得就跟锅上的蚂蚁一样,陆夫人听说了,也赶紧去拿了一些所谓的祖传秘方良药,据说用了之后能让烫伤的地方不留疤痕。太平都十分有礼地收下了,接着便将东西丢给了杨枝,她们出来自有宫里上好的创伤药,只是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因此才收了下来而已。而她们邀请来的几个贵女,包括韦氏和李研君,都在落脚的院子里坐着,每个人神色都十分凝重。
这些贵女们从小就手不沾阳春水,做一下女红手指被刺了一下都会被身边侍奉的人大惊小怪个半天,如今听说永昌公主的手背烫伤得有可能长水泡,也有点被吓到。爱美的贵女们都知道,要是手背上留下了一个疤,那得多难看啊?搁在自己身上,都是要难过个十天半个月的。
更何况对方是永昌公主,从小养尊处优,金贵得不得了。
这么一想,一群贵女目中都有些同情地看向韦氏,韦氏自从李宸的手被烫伤之后,就这一直没坐下过。
她自己独自站在一颗银杏树下,长发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一身直袖高腰的石榴襦裙,远远看去,便像是一副娴静美好的仕女图一般。
李妍熙一边听着别人的谈话,一边看向那边大树下的韦氏。当然,她心中还惦记着李宸的烫伤,但是太平公主将小公主带回去之后,还没将小公主放出来呢,还让大伙儿先回来等着,不要去打扰。
这时,一个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李妍熙回头,一怔,然后眨巴着大眼睛,“阿姐?”
来人正是李妍熙的堂姐李研君。
李研君嘴巴朝韦氏的方向努了努,问道:“她不会有事吧?”
李妍熙:“不会吧,公主也说了韦姐姐不是故意的,而且公主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怪韦姐姐的。”
李研君闻言,没好气地横了李妍熙一眼,“永昌公主不会怪她,那太平公主呢?”刚才太平公主在湖边将永昌公主带走时的脸色都是板着的,她们这些经常被太平公主邀请了出来玩的人从来没见过她那样沉着脸的模样,咋一看,吓得大气都不敢吐。
李妍熙想了想,说:“太平公主的话,可能也表面上是不会怪韦姐姐的,但心里却不见得。”
李研君闻言,撇了撇嘴,说道:“那可怎么办?”
李妍熙侧头,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家堂姐,李研君被她看得有些发憷,眉头一皱,忍住要打她额头的冲动,语气有些不好,“你看什么?”
李妍熙这才移开了目光,“什么怎么办?韦姐姐这回捅了个漏子,要是太平公主到皇后殿下和圣人那儿告她一状,她就当不成英王妃了,这样你就能像婶婶希望的那样,当成英王妃了,那不是很好吗?”
李研君一噎,随即垂下了双眼,“不好。”
不好?
李妍熙回头,望向李研君。
李研君:“祖父生前便说了,长安是个是非地,无风也三尺浪,更别说是侍奉君侧。我心里……并不想当英王妃。”李研君年纪比安赵氏小三岁,可在母亲的安排下,不论赵氏是安阳县主的时候还是英王妃的时候,李研君和裴晓筠一直也都还跟赵氏有来往,不论对赵氏的观感如何,从前好端端的人忽然就被皇后殿下饿死了,李研君是一想到就心里发憷。
赵氏的母亲还是常乐长公主呢,人家的母亲是当今圣人的长辈,父亲是宫中御林军的将军,那样的靠山在天家,却什么都不是。
李妍熙看着李研君有些黯然的神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道:“只要你当了英王妃之后,别老是像在府中那么随心所欲不讲理,皇后殿下应该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永昌公主说了,皇后殿下不会为难听话的人。”
李研君狠狠地瞪了李妍熙一眼。
这算是安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