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敢多问。
门外等他的人,胤禛认识,是五阿哥身边的侍卫。
他左右张望苏樱在哪里时,侍卫走过来见了礼,然后低声同他说诗雅轩里发生的事,又说苏樱马上过来,让他在这里等。
胤禛揉揉鼻子,盯着侍卫看了片刻,极力装着平静的样子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侍卫摇头:“回四爷的话,没事了。”拉着马,站到了路边。
胤禛又问:“你还有事?”
侍卫说:“四福晋让小的也在这里等着,跟四爷一起回宫。”
说话的时候,一辆红木马车,从西边遥遥驶来。苏樱从车窗里探出头,远远地就朝胤禛喊:“爷,赶快上车了。”
声音欢快甜美。
就好像将要带着他奔赴某个美妙的地方似的。
胤禛慌慌地想,这是她在外人面前,给他留有面子呢。等坐上马车,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该找他算帐了。
今年端午节不就是么?她跟太子侧妃李佳氏起争执,他斥责了她,并让她给李佳氏道歉。
她当时气得小脸通红,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回府的马车上,对他又捶又打,说在外人面前不护着她了,明明是李佳氏的错,太子都没吭声呢。
他郑重的了道歉,再三保证此类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并让她提条件,不管提什么,他都应。
她提的条件是,在她及笄之前,不许再理会李氏和宋氏,就是被宫里人斥责,也不许理。
这次要什么条件,她才肯原谅他?
......
粉色的肚兜早已装进了匣子里,匣子扣上了盖子,封上了锁扣。
安静地摆在茶桌上,
却像只龇牙咧嘴的凶兽。
年羹尧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这只匣子怎么处理?
带走?
不妥。
丢掉?
不妥。
让别人带走?
更不妥。
究竟怎样才能妥?
暂时想不到。
自己是有些才名,但天家之人接触的有才志士多的是了。在翰林院任职的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自己明年还不知能否进翰林院。
官场上有句话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三年前那界科举,自己连进士都未考中。
四福晋不可能仰慕他。
这是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只匣子呢。处理的不好,他的前程也许就毁在这件事上。
跟人打赌拿到了四福晋的肚兜?
明年他若金榜题名,有人拿这件事说事。
除名是一定的。
到那时候,可不会有人听他解释,肚兜是怎么到的他手里。也不会有人听他解释,他从来没想过要真去拿四福晋的肚兜。
一旦被朝廷除名,没人再会给他机会,什么都做不成。
他这辈子就完了。
年羹尧思来想去,仍是想不到好对策,下定决心后,向张廷璐求助:“东西大家也都看过了,麻烦宝臣兄让四福晋派个人来,把它带回去吧。这场赌算我输了,我跟四皇子三年,三年后的春闱,我们兄弟一起考。”
“逢赌必赢”也有主动认输的时候啊。张廷璐欢快地抖动着二郞腿,不紧不慢地说:“兄弟我再不会吃饱撑着没事干,招惹旁人的事,免得最后惹得一身骚。谁的事,谁自己解决去。
“反正你有能耐,这世间没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热闹激动了将近一个上午,有人认为这场戏已经落幕,离开诗雅轩寻别的乐子去了;有人认为这戏不会那么容易结束,担心给自己添麻烦,赶紧溜了;个别死心眼的,依旧坐着不走,非得等着看大结局。
话说的太多,也累了;大半上午了,也饿了。该喝茶的喝茶,该吃点心的吃点心。
阁楼里一时间挺安静。
张廷璐看年羹尧不接话,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在案几上,不知道他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
张廷璐坐正身子,探头过去,小声问:“你那第三题是临时起意的吧?当时是不是没考虑四福晋是谁,只想着四皇子没什么背景了。”
接下来的话加重了语气,“一个月前,在此打赌输了,气愤得砸了五张桌子,扬言要烧了诗雅阁的那个小少年,是四福晋的娘家大侄子。”
年羹尧仍没接话。
张廷璐想了想又说:“你小瞅了四皇子,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没人议论过,不等于他不值得一提。若是个平庸之人,兄弟我会把他介绍给你吗?他可是我老爹最喜欢的皇子。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该相信我老爹的眼光。”
转话又问:“你是不是听说他给人送礼很寒酸,以此来判断他这个人不成气候?他不是你想像中的小气,我老爹说过,他可能是不知这其中的暗规矩。”
“这五年,我家收到的礼物,每次就他送的最合心意。今年我老娘生辰,他送的翡翠头面是罗刹国的贡品,听说当时就只有两套,一套给了太后,一套给……”
年羹尧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我亲自送回去,并给他们道歉认错。”
张廷璐怕他道歉不够有诚意,以后惹麻烦,犹豫了片刻,道:“……给你说件私密的事。凌小霸的左手腕,是四皇子当着凌普的面,给捏折的。”
“其中恩怨暂且不论,只说报复凌小霸这事,等时机的话,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多了。他却不想等,直接硬来。”
反问道:“凌普背后可是太子。太子他都不惧,他会惧你?你这么伤他脸面,他会轻易饶过你吗?”
张廷璐看着年羹尧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汇成豆大的汗珠,然后顺着鬓角滑落,急声说:“别别,你别怕,我二哥快过来了,等我二哥过来,让他帮你出出主意。”
“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盘坐的时间太长,腿麻了。年羹尧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周围的人听到这边有动静,又齐齐的看了过来。
年羹尧问:“四福晋的马车去哪个方向了?”
有人嘻笑道:“往东走了,可能是去明府寻四皇子。亮工兄,四福晋这是诚心跟四皇子对着干呢。四皇子即使拿到语嫣姑娘的小衣,四福晋也得把它扔了。你放心,你……”
这人看到年羹尧的脸色不对,话没说完闭上了嘴。
年羹尧拿了木匣子,急步楼下,张廷璐也追了下去,小声说:“我方才给你说的都是秘事,你不能告诉告诉别人啊。”
两人前后脚,到了门口。
张廷璐又追着说:“今日宫中有宴,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你在这里等就行。”
心里暗暗说道,到时候,兄弟我也帮你说几句好话求饶。
……
胤禛坐上车,关上车门,看到苏樱脸上仍有笑意,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捉着她的右手,怯怯地看着她说:“樱樱,我错了,不该跟这些无赖们来往,让你也跟着我丢脸。”
苏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呵呵安慰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那个姓年的,意识到小衣无法处理的时候,就会来求饶了。你好好教训他。”
胤禛不想提那个该死一万次的年羹尧,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小声说:“樱樱,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不也会跟人赌了。我去明府是想跟明珠说,我不打算再娶妾室,不是讨东西。”
苏樱抽着手说:“你怎么会去要一个姑娘的贴身之物,你就是打算让纳兰姑娘入府,也不会为一个赌约去做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胤禛抬起头,目光闪闪道:“樱樱你信我?”
苏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道:“哟,为了今日私会,特意换的新衣服?挺好看的嘛。要不要让云衣阁也给你做几件?马大娘也做男装。”
胤禛:“……”
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宫吧,免得太子等急了。”
刚想吩咐车夫快点时,才意识到马车的晃晃悠悠的,走的极慢。拉开车窗看,发现车马靠着路边停了。
扭脸问苏樱:“你让他在这里停的?”
苏樱从另一边伸头出去,张望了一眼后,说:“等一会儿,我出来带的还有一名侍卫,等他过来,我们再走。”
胤禛不知道苏樱是何意,自己做了亏心事,也不敢多问。默默的朝苏樱的方向挪了挪,挽着她的小腰,头搁在了她肩上,
讨好道:“我把那三十万也给你,不用写字据,也不用你还。”
苏樱:“……”
胤禛看她不吱声,在她腰间抓了两把,“无定河两侧三里之内,是朝廷的地,现在都荒着。哪日你去找皇阿玛说,你在无定河两边五十丈内,大量的种植柳树和杨树,挡风又固沙。余下来的地,你统一管理,统一耕种。”
“收成一半归国库,一半你自己留着用来请人护林。现在国库丰盈,皇阿玛定会说全都归你。说不定把下游河边的地一并让你管理,一共有几万亩呢。”
“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为大财主了。”
苏樱有些适应不了,他现在这个软绵绵的样子,也不想再听他这些没有诚意的话。
若真有诚意哄她开心,就该提出把戴铎的卖身契转给她。
推了他一把,转了话题:“爷怎么突然想着给侧福晋办生辰宴?”
胤禛小声说:“我正要给你解释。皇阿玛让办的,说这样可以收红封。收的红封都归你。”
苏樱:“……”
“嗒嗒”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禀四福晋,年羹尧在诗雅轩门前的路中央跪着了。”
胤禛猛地坐直了身子,“嘭”地拉开车窗,抢在苏樱前面,应话吩咐:“绕路,让他跪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