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209】唯一不喜欢的地方

  “那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古文推荐吗?”
  “首选课本上的古文,能被选入课本的古文,都是经典之中的经典,其次是一些名家名篇的选集,比如《古文观止》,或者说你喜欢某个人写的文章,比如苏轼、韩愈之类……”
  林沧海和苏徽今晚有约,所以回来的比较晚,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客厅里面张扬的说话声,走在前面开门的林沧海不由回头看一眼苏徽,夫妻俩对视,眼神都有些惊诧。
  随后进了客厅,见林依然和孔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原本担心「趁虚而入」的那个家伙则老老实实地坐在电视机里面,林沧海这才松一口气。
  林沧海脱了外套,走了过去,笑道:“看什么呢?”
  “爸,妈你们回来啦?”
  林依然回头看一眼爸妈,很快又转过头,“张扬的《诗词》专访,一个月前录制的了,今天刚播。”
  苏徽笑道:“不是《诗词》专访嘛,怎么还说起古文来了?”
  “他说现代汉语受翻译体影响太深,建议多读古文。”
  林沧海有些意外,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有点意思,这还真有点张牧之的样子。”
  林依然不满地嗔道:“张牧之跟张扬本来就是一个人嘛,人家是姓张名扬字牧之,对了,爸爸你为什么不给我取字啊?”
  林沧海笑道:“林依字依然。”
  林依然撅撅嘴,以示不满,转头专心地看采访。
  电视里面,古文的话题已经聊完,主持人转而问起中国风歌词:“你写了好几首中国风歌曲,可以说是风靡了大街小巷,这跟你喜欢古诗词、古文有关系吗?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影响?”
  “当然是有的。”
  张扬想了想,笑着继续说道,“写中国风其实是一个多方面因素促成的结果,不过喜欢肯定是首要的,这种事情,不喜欢其实也很难写得出来。”
  “都有哪些因素呢,可以跟我们说说嘛?”
  “这个比较多,比如喜欢华夏传统的东西,包括古诗词、古文、传统乐器等,还有现在其实比较少有人去听民乐,我就想说民乐其实也很好听,琴、筝、琵琶、笛子、二胡等等这些都很好听,用它们也可以写出很好听的音乐来,觉得应该写一些有我们自己国家特色的音乐。”
  这些都是张扬此前就已经有过考虑的答案,不过想了想,以后这节目是要播出的,又补充道:“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就是依依很喜欢中国风,她喜欢嘛,刚好我也喜欢,就试着写一下试试,结果发现还不错。”
  网络上其实一直都有「林依然喜欢中国风,所以张扬才写中国风」的传言,但那毕竟只是风传,方唤禹此前在做一些准备工作时,也看到了这些言论,不过他自然不好直接问,却没想到张扬毫不避讳,竟然主动提起林依然,不禁十分意外。
  林依然同样没有想到,又觉害羞又觉欢喜,转头瞟一眼爸妈和孔姨,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看,迅速收回目光,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很认真地继续看电视。
  “哇,还真是因为林依然喜欢才写的啊?”
  许诺有些吃惊,她虽然只是个佛系粉丝,但听人说过这样的言论,也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事实,毕竟给林依然写了这么多歌,见怪不怪了。
  然而张扬竟然在这样的采访里直接说出来,就有点没想到了,不过再仔细想想,貌似这样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许父忽然道:“那边的电视剧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这边采访都开始十多分钟了,那边的广告再长,肯定也早结束了,甚至以电视台现在「广告里插播电视剧」的习惯,说不定已经在播放新一轮的广告了。
  许诺其实早就意识到那边电视剧可能开始了,不过爸妈都看得认真,没有提起来,她自然不会提,这会儿见老爸想起来了,不禁有点慌,正要说话,就听老妈道:“应该开始了……算了,就看这个吧。”
  许诺大感惊喜,又瞄一眼老爸,见他正认真看采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观察,嘴角撇了撇,既觉欢喜,又感得意,暗想刚刚还说采访有什么好看的,现在觉得好看了吧?
  “确实,我个人是有听过你的所有歌曲,包括专辑我也购买了,里面有很多歌曲都跟林小姐有关,除了她之外,还有写给爷爷、妈妈的歌,像《清明雨上》和《听妈妈的话》都很好听,也很受欢迎。”
  方唤禹的准备工作十分充分,或许本身也真是歌迷,说话时言语神态都颇为真诚,“不过就我个人感觉,《清明雨上》到《千里之外》、《东风破》,不论是曲还是词,其实在风格上都有相当程度的转变。”
  张扬笑道:“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大家更喜欢哪一种嘛,而且中国风的词,太古了很容易变成堆砌,而且大家也听不大懂,太白了又容易失了古韵,所以还是比较难把握的,就想要多尝试一下嘛。”
  “那你个人更喜欢哪一种呢?”
  “其实我两种都蛮喜欢的,不过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平衡点。”
  “你现在已经作为歌手出道,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以后还会继续进行诗词创作吗?”
  “当然,音乐跟诗词并没有什么冲突,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主要还是兴趣,有感而发的时候写,没有什么可写的时候,想写也写不出来。”
  张扬笑了笑,继续道:“这一点跟音乐不大一样,因为每年都会出新专辑嘛,长时间不出专辑,歌迷肯定就不愿意了。”
  “我们从顾玉堂先生那里拿到了你的几首新作。”
  主持人这句话说出来,电视机前许多人都是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采访里居然能看到张扬的「新作」,方唤禹随后从旁边的纸板上拿出了几张稿纸,一一在镜头里展示。
  节目后期给了很清晰的特写,方唤禹和张扬的对话则仍在继续:“这是我们主编从顾玉堂先生那里借来的,说是你亲笔所写的原稿。”
  “这里共有两首词,两首诗,分别是《蝶恋花》、《长相思》和《绮怀》、《马嵬》,我来给大家念一下……”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哇,这句写得好好!”
  许诺有点目不暇接,一边感叹,一边努力地想要把这些诗词都记住,但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时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许父问:“这都是他自己写的吗?”
  许诺没来得及回答,许母道:“主持人不是说了嘛,他在顾玉堂那里写的……这个顾玉堂,是那个顾玉堂吗?”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这肯定是写给林依然的!”
  张微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两句,转头冲爸妈告状,“你看我哥整天都在写什么?”
  张守一皱眉道:“不对啊,如果是写给林依然,开头怎么会写「窈窕燕姬年十五」这些?”
  电视画面之中,已经开始展示下一首《长相思》,方唤禹念了一遍,张微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后面那首《绮怀》,听到“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就哼了一声,道:“还能为谁呀,林依然林依然整天就知道林依然……所以说早恋不好吧,妈你说对不对?”
  方浅雪啼笑皆非,无奈道:“等以后你谈恋爱了,你也写。”
  张微撅着嘴道:“我又不会写。”
  ————
  林依然家中,林沧海也把「众里嫣然」两句念了一遍,点点头道:“这两句确实写得好。”
  苏徽却道:“我觉得「可怜总被腰肢误」才好。”
  林沧海很少跟媳妇争,自然更不可能为了张扬去跟媳妇争,想了想道:“确实,这句的意义内涵更深远。”
  然后盯着苏徽,又补充说:“但「众里嫣然」写得也好。”
  苏徽自然明白他所指之意,含嗔白了他一眼,但记起年少往事,也不由脸露微笑。
  林依然没想到看自个男朋友的采访,居然还要吃爸妈的狗粮,撅了撅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这些年吃的狗粮都还回去,让爸妈也感受一下被人强行塞狗粮的感觉。
  方唤禹把四首诗词都念了一遍之后,问道:“能跟我讲一下写这四首诗词的背景吗?先从第一首《蝶恋花》来好了。”
  这段其实剪掉了一部分沟通,要确认能不能聊,所以在这句话之后,画面才从诗词回到了采访场景。
  张扬笑道:“这其实是我想给一部小说里面配的词,不过后来写不出来,就只写了一半,卡在了那儿,过了好久,才写完。”
  方唤禹奇道:“是你自己写的小说吗?”
  张扬点点头,笑道:“正在写。”
  这是他斟酌之后的答案,等以后曝光了,这个回答也没有毛病。
  方唤禹笑道:“那这可以期待一下了。”
  顿了顿,又道:“回到诗词上,是卡在了哪里呢?”
  “「众里嫣然」那两句,前段时间才刚补上。”
  “这两句写得很好啊,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两句,那我能不能再问一下,这两句是怎么忽然想起来的呢?”
  “呃……”
  大庭广众之下讲私事,张扬多少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强作淡定,道:“就是前段时间军训嘛,我们班解散比较晚,林依然她就在操场外面的树下等我,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她站在那里,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两句,就补上了。”
  林依然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发过愿,张扬立马就给自己实现了,见爸妈和孔姨都看了过来,甜甜的欢喜、小小的得意,还有本能的羞涩都交织在一块,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只好不去看爸妈和孔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贪婪地品尝这一刻的甜蜜。
  同时有点心疼孔姨,孔姨已经结过婚,后来总是吵架,背负了很大的压力毅然离婚,也不打算再结婚了,也就是说,以后也都只能吃狗粮,不能撒狗粮……多可怜呀。
  张微也觉得自己很可怜,尤其是她想了半天,那些写过情书的傻瓜们没有一个人写得出这样的情话就算了,居然连一个她喜欢的男生都想不出来。
  “等我以后找到男朋友了,也要整天这样秀恩爱、撒狗粮!”
  这是她从张扬那里听来的说法,这时候暗暗发誓,就下意识地用上了,觉得还挺有画面感,唯一可惜的是,臭张扬有林依然陪,就算自己给他撒狗粮,也气不到他。
  她这样想着,又拿出手机,给唐言蹊发消息:“哇,我哥居然给林依然写了四首诗,我一首都不知道,简直太重色轻妹了!”
  唐言蹊:“《马嵬》和《长相思》不是。”
  张微:“差不多,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眼里心里就只有林依然,都没给我爸我妈还有我写给诗。”
  唐言蹊:“[撇嘴]”
  张微:“我好喜欢那句「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本来就是嘛,唐玄宗和杨玉环宠信安禄山,安史之乱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凭什么大家读《长恨歌》都同情他们两个啊!”
  唐言蹊:“我还是更喜欢那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张微:“我不喜欢,感觉就是写出来哄林依然开心的。”
  唐言蹊拿着手机,看着电视机里仍在与主持人讲述诗词的张扬,一时间忘了回复。
  距离去年初夏上午图书馆里的偶遇,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将要满十六周岁的她仍未脱去稚气,但这一刻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时幽幽的眼神,已经很有少女初长成的味道了。
  “这是我唯一不喜欢这句诗的地方。”
  她轻轻咬了咬唇,心里偷偷地想着。
  也只敢偷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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