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楚晴_分卷阅读_84

  楚晴笑道:“父亲两年未曾归家,祖父跟祖母想必也有许多话要问,而且必然要留饭,不见得能有心思见柳娘子,不如等祖母他们叙完话再说。”说罢指了两个看着还算稳重的丫鬟道,“你们先在这边伺候着。”
  桂嬷嬷也道:“经着点儿心,别怠慢了客人。”
  两个丫鬟一个叫黄桃一个叫青杏,忙不迭地答应了。
  文老夫人并没留楚澍用饭,其实她是打算留的,但国公爷一脚将楚澍踹了出去。
  楚溥见父亲正在气头上,不好硬劝,便对楚澍道:“四弟一路风尘,回去先洗洗,等晚上好好给四弟接风。”
  楚澍在宁安院跪了许久着实有些疲倦,便没推辞,给两老再磕了个头便回到四房院。
  热水跟换洗衣裳都准备好了,杏娘还记着楚澍的习惯,没有进去伺候,只隔着屏风时不时地问上一句,“四爷,还要不要水?”
  楚澍有阵子没洗得这么舒服彻底了,一洗便洗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后就觉得有些饿。
  楚晴已换下本来穿的玫瑰紫妆花褙子,改穿了件天水碧的小袄,正安安静静地在厅堂里等着。饶是先前已见到过楚澍,可再看到沐浴之后的他,仍是有几分愕然。
  最普通不过的鸦青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却多了股儒雅温文的气质,半干的墨发披散在脑后,几多不羁几多清傲。
  楚晴起身行礼,笑着问道:“厨房里已备了饭,现在就摆上来?”
  “好,”楚澍浅浅一笑,明眸似潭俊雅若仙。明怀远比他出尘,可他另有一种成熟男子的风韵。
  问秋与六月一道提了食盒来。
  菜有八道,都是楚晴自杏娘口中打听出来,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碟子也是现从库房里找出来的,清一色的甜白瓷。
  牙白色的釉面上三两枝墨色竹叶,清雅素淡,配上精致的菜肴,看了便让人心喜。
  趁着摆饭的空当,楚澍笑着问道:“你该是十岁了吧?”
  “五月初九就满十一了,”楚晴低声回答,心里极是无语,明知道自己十岁,即便不买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回来,至少也别带只拨浪鼓。
  “十一岁也是大姑娘了,阿娇今年十二,她是二月十七的生日,比你大两岁,”楚澍随口应着,忽而问道:“柳娘子与阿娇安置到哪里了?可用过饭没有?”
  楚晴道:“大伯母叫人把闻风轩收拾出来了,”回头吩咐问秋,“去瞧瞧柳娘子跟韩姑娘可用过饭?”
  问秋应声去了,不多时气喘吁吁地回来,笑道:“回四爷、六姑娘,柳娘子母女已经吃过饭,想必路上累了,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楚澍颇有些意外,“她们没说拜见国公爷与老夫人?”
  楚晴却一点都不意外,任是谁从湘西风尘仆仆地赶了几十天路,现下惬意地泡过澡,舒服地用过饭,能不犯困?
  再者闻风轩点着炭盆,烧得暖暖和和的,又熏了香,不睡觉才奇怪?
  楚晴并不说破,只道:“祖母习惯歇晌觉,即便柳娘子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
  “那不一样,”楚澍只说了半句,便闭口不言,伸筷子夹了两口菜吃。
  楚晴恍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着道:“刚才让人烫了酒,父亲要不要喝一盅解解乏?”
  楚澍是名士,闲来就喜欢小酌几杯,现在眼前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佳肴更是要配美酒,便道:“好。”
  楚晴让问秋拿了酒壶过来,亲自给楚澍斟满一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浅浅地啜了口,品了品滋味,又长饮一大口,点头称赞,“轻而不浮,香浓不腻,好酒!”
  楚晴起身帮他续满,及至他酒足饭饱在东次间歇下,才稍稍松口气,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问秋瞧在眼里,低声道:“倚水阁也备了饭,姑娘回去用点吧,待会让半夏过来盯着,等四爷一醒就知会姑娘。”
  楚晴默默地点了点头。
  石榴正在倚水阁等着,恭敬地行个礼道:“大夫人正准备大奶奶明儿回门的礼,一时没法过来,吩咐我跟姑娘说一声。四爷毕竟是姑娘亲生的父亲,姑娘只管好生尽孝,不管有什么事情,上面自有国公爷跟老夫人做主,再不然世子爷跟大夫人也能说得上话,只姑娘千万别惹了四爷的怨。”
  楚晴闻言双手捂了脸,好半天才放下来,低声道:“父亲问起柳娘子来,好像对安置在闻风轩不太满意,说不定会让把跨院收拾出来。”
  石榴瞧着楚晴眼圈有点红,心里也跟着叹气,这个四爷也太不着调,不声不响地把个合离妇人带回家不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看这架势难不成要抬成妾,如果真是妾,那万没有让嫡出姑娘给妾收拾屋子的理儿!
  心里气,脸上却不露,笑着宽慰,“四爷不会那么糊涂,外来的女客哪能住主人家的跨院?姑娘别寻思那么多,有夫人当着家呢。”
  此时的明氏已经理完了王氏的回门礼,正在宁安院跟老夫人谈起柳娘子,“娘是怎么打算的,当年柳月娥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能豁出脸面不要,现在已经合离更是没有管束了,还不赖着四叔不放?”
  想起往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老四这个孽畜,早知道就不应该生他,为了他我受了多少委屈……”
  ☆、第67章
  那年先帝还在位,文老夫人还不是老夫人,而是世子夫人,上头的婆婆顾老夫人仍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京都暴发了天花,每天都有几十近百人死亡,卫国公府也未能幸免,年仅六岁的楚渐便染了此病。先是高热,不过一夜,小小的人儿便烧得跟小火炉似的烫得惊人,然后身上起了一块一块的红色斑疹。
  天花是不治之症,凡染病者,死者过半,故而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就连当时的孟府医也不肯近前。
  文夫人腹中正怀着孩子,虽心疼楚渐,但肚子里这个也是条命,正左右为难之时,杜姨娘挺身而出,说她愿意伺候二少爷,只是倘或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恳请文夫人善待她生的庶子楚沨。
  楚沨四岁,也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杜姨娘能够抛下亲生儿子照顾嫡出的少爷,那种情形,文夫人岂有不应的?
  杜姨娘选了间僻静空旷的院子,自己抱着楚渐住进去,锁了院门。
  除去他们两人,其余人概不许靠近,一应吃食衣物都是杜姨娘隔着门缝吩咐人准备,丫鬟备好之后从卸掉门槛的空当里塞进去。
  孟府医煎好的药也是每三个时辰就用碗盛着塞进院子里。
  只见有东西进去,从没有东西出来。
  每隔三五日,院子里就会冒出浓烟,是杜姨娘在焚烧换下的衣物。用过的碗筷也不再用,都堆在墙角。
  日复一日,没有人见过杜姨娘,也没人见过楚渐,只是每天杜姨娘都吩咐准备的饭食来推测,或者两人都活着。
  如许过了两个月,院门突然开了,身着宝蓝色锦袍的楚渐独自站在门口,眸中含泪,身子仍是孱弱,精神却极好。
  文夫人请府医把过脉后知道儿子已经康复,喜极而泣,让下人们把他全身衣物都换过,又烧了艾草水,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干净。
  等把楚渐收拾利索,文夫人才想起杜姨娘来。
  杜姨娘是吞金死的,人瘦得要命,肚子却鼓着,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跟楚渐当初一样,满是红色的斑疹。
  想必是被传染了天花,因怕连累别人故而一死了之。
  文夫人怕天花再度泛滥,只离得远远地看了两眼,就吩咐人把小院子连人带东西一并都烧了。
  火烧了大半夜,楚沨哭着往里闯要找姨娘,楚渐紧紧地抱着他,两人哭成一团。
  最后两人被丫鬟们带回房里,点了支安神香睡了。
  文夫人过去看,睡梦中的楚渐将手搭在楚沨身上,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一刻,文夫人莫名地有种感觉,这个儿子离自己远了。
  杜姨娘过完七九,顾老夫人跟世子商量,“杜姨娘是照顾阿渐死的,临死连个囫囵身子都没留下,不如把阿沨记在你媳妇名下,给他个嫡子的名分,这样杜姨娘在地下也能够安心。”
  世子点头答应。
  文夫人之前就应允过杜姨娘善待楚沨,见婆婆跟夫君都同意,也没有推脱的理由。等杜姨娘过百日时,世子开祠堂把楚沨记在了文夫人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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