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新郎(19)

  白日里,无鸾最常去的就是炼丹室。看管炼丹室的是个胖道士,名叫刘礼。玉清观专修炼丹的道士屈指可数,因为其他方面天赋太差才会走炼丹这条路。大多数时候,炼丹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偌大的道观每月所需的丹药不少,份额都压在他一个人头上,难免忙不过来。因此她借着打下手的名义进炼丹室时,刘礼几乎想都没想就通过了。
  她刚刚进来时本想着偷洗髓丹,至于其他的事混一混就好了。但她看着刘礼一个人头上冒汗忙得不可开交时,良心也会不安。他们都是被这些正道修士排挤的人,应该互帮互助才对。于是她下了课便来帮忙,竟也和刘礼成了朋友。
  早上的剑术课小考勉强通过了,她喜滋滋得从后厨拿了些刚买的樱桃,来了炼丹房。
  炼丹房里草木和金属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股呛人的味道,即便大敞着窗户也散不干净。常年生火的叁座丹炉将室内的温度抬高,还不知入了夏要热成什么样子。
  刘礼正坐在其中一座丹炉前,拿着扇子拼命挥舞,想让火更旺些。
  “刘师兄,今日刚送来的樱桃,你尝尝。”
  他这才发现身旁多了一人,眼睛一亮,“师妹来的正好,帮我拿些丹砂来。”
  “好。”她从善如流得走到他身后的架子旁,取了半碗丹砂,同时打开某层柜子,将洗髓丹揣进怀里。她每日只拿一颗,刘礼那么忙不可能发现的。
  她将丹砂添进炉子里,见他还是在拼命扇着风,忍不住开口道:“吃些水果,休息一下吧。”
  “炼这混元丹歇不得,不然白白浪费一炉子好材料。”他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帮我拿杯水来可以吗?”
  刘礼其实不太懂这个新来的小师妹。
  要知道平常女修士可是半步不肯踏入这炼丹室的,她却日日来帮忙。他入玉清观虽早,但并无甚好友。因为放弃了剑修常年待在炼丹室里,他的身材变胖,没有异性主动和他搭话。听闻她之前是邪教弟子,身上却没带什么歪风邪气,即便如此还是被排挤。
  二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无鸾举着杯子递到他嘴边,“不用停,我托着杯子你喝就是了。”
  她还真怕刘礼让她来煽风。她昨夜和那人练完剑,今早又有剑术测验,现在手臂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得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到了门板上的声音。
  她急忙跑出去查看,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卷写着雷法的经书可怜兮兮得躺在地上。
  是昨夜她落在张之唯那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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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便是休沐日,她却被留在藏经阁里罚抄全本道德经。一同被留下的还有那个叫张小圆的女道士,但是她只需罚抄半本。明明是这女人先找茬,被重罚得却是她。更令她生气的是,责罚她们的是张之唯。这秉公守一的大师兄,怎么到她这里就不公平了?
  “师兄,我抄完了。”张小圆微笑着将一沓宣纸递给了案几那头的人。
  已经是夜半更深了,藏经阁的顶层依旧灯火通明。男人从书简中抬起头,回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辛苦了。”
  这一笑让女孩呼吸一滞,险些发出不得体的尖叫:说他是谪仙临凡也不为过!回过神来才一脸娇羞道:“师兄,我可以留下来陪你监督她。”
  无鸾在暗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想走的人走不了,不想走的人留不了。
  男人依然在微笑,语气却变得不容置喙:“不必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真是想走的人走不了,不想走的人留不了。张小圆依依不舍得离开了,顶楼的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二人似乎憋了股劲,谁也不肯先开口。
  又写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终于困得不行了,将笔一放破罐子破摔:“明天再写行不行?”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张小圆走后他便不再假装看书,而是一直托腮看着少女,可她硬是一次都没抬头看过他。
  “……”罚抄那么累,哪有精力和他这个始作俑者说话。
  他蓦地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自然得就像每晚为她答疑时一样:“前几日,为什么没来找我?”
  那天炼丹室“砸门”之后,无鸾一连叁晚都没再去过别院。倒不是为了躲避他,而是她发现了漏网之鱼——一个躲藏在后山密林的无识僵尸。
  她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自身的阴气应该没有浓重到让僵尸误判的地步,为什么她不是攻击目标?
  于是她找了绳子将这僵尸绑在一棵树下,夜深人静之后就用它做各种实验。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端倪——阴哨。
  阴哨似乎能掩盖她身上的生人气,变为一种介于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气息。除了精通望气术的道士,普通人难以察觉她身上的气息改变。而僵尸对此非常敏锐,百米开外都能捕捉到这种气息,但并不会把此人标记为食物,仍然以攻击阳气旺盛之人优先。想来当时王楚能发现她,应该是白青青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这物即是保命符,也是枷锁,带着它永远离不开鬼门。
  “因为没有问题啊。”私藏僵尸之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那为何每日都去炼丹室?”
  “……想学炼丹,不行吗?”她眼皮开始打架,语气有些不耐烦。
  “炼丹我也懂。你可以,”他顿了顿,黑眸中倒影出她的模样,“来问我。”
  那一日本想着将书还给她,却见她与刘礼那般亲密,他失态用书砸了炼丹室的门。他本想着装作无事发生,晚上照旧等着她,可没想到她竟再没来过。
  她人不来别院,却出现在他梦里,是他从未做过的荒淫之梦——仿佛是前世,甚至更久远的时候,二人或在金绡帐里,或幕天席地得抵死缠绵。醒来时亵裤已满是白浊,只是身旁空无一人。
  此女已成他心障,他逃不掉,也不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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