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铁山血色清晨

  也难怪铁千翼铁大公子着急上火,岳山村之变的前情后果铁家高层自然是心知肚明,太平道要是在铁山城附近搞上这么一出,这损失可绝对小不了。
  这里可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野村荒郊,而是丁口密集的商业中心,要是真的出现大量的妖人怪兽,一旦冲进了铁山城,只要想想就让铁千翼不寒而栗。
  这位炼气人仙定了定神,往向着晕过去的报信士兵输了一道真气,先把这倒霉家伙给弄醒,接着就问起了事情经过。
  其实事情经过也不复杂,就是一队奉命搜索南城,寻找铁家小公子的私兵。他们的队长接到了一条线报,那就是铁山城东城外的一处庄子中前几日里面来了一群生人,这群人藏头露尾一看来路就不大对头。而且还有人看到就在昨日,城内有人往庄子里面送进去了一些孩子。
  “祝伯长,这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啊。”一个仆役打扮的少年毕恭毕敬地对祝大虎说道。
  祝大虎正是这队私兵的头儿,他的少主铁千幢抖起来之后,也没有忘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铁十三公子也知道祝大虎比较适合军旅,因此也没有把他拉到自己的湖山打捞行,而是发挥自己和元石的影响力,举荐他当了铁家治安军中的伯长,也就是百人队的队长。
  这支队伍就是专门管理东城的,祝大虎就相当于此地的派出所和镇城铁管的头目。
  祝大虎点了点头,心中沉吟了一下。他知道要寻找的是铁家那几位小公子,可也不大相信有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到铁山城中来掳人。
  不过既然是有人来提供了消息,自己总不见得视而不见,要是真有个万一,眼前报信之人说的是实情,那自己吃饭家伙,也就是脑袋瓜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心中计较一定,又向着这个报信的粮行伙计问了几句话,确认了一下状况,这才召集手下,自己亲自带队去检查那处庄子。
  祝大虎也算是这东城中的老人了,自从退出十三公子的骑兵队之后,他都在这里维持治安,而且他为人也和善,就算当了伯长也人摆架子,一路和人打着招呼就穿过了东城。
  此时正当辰时,整座城市刚刚苏醒过来,在金秋八月晨光的照耀之下,显得分外地热闹和祥和。
  周边的店家都在厦门板准备开始这一天的生意,各种早点铺子也摆开了摊头招待着客人,送货的赶车的上班的人们川流不息地在街道中行走着,前来采购粮食的家庭主妇们牵着自己的孩子也来到了此地,而这其中还有几个骑着自行车放着留音符的报童在贩卖着早报。
  “祝伯长,一大早的你这是上哪儿啊?刚出炉的煎饼果子,您和您的兄弟要不要尝尝?”
  “大虎兄上值啊,小弟这里有刚来镇溪好酒,等会过来喝一杯啊。”
  “卖报卖报,新出的《南方日报》,西城十三家减价大酬宾!大叔们,你们来一份?”
  祝大虎和众人打着招呼,带着手下来到东城外。
  说是庄子,其实铁山城周边根本种不了庄稼,尤其是处在下风处的东南方。自从这里的铁业越来越兴旺以后,周围的农庄因为空气和水的污染都渐渐被废弃了,就连住家也很少了。
  所以这些庄子被人买下来之后就改成了大型货栈,主要还是用来储存粮食的。因为这里离着东城的粮行码头也比较近,所以大型粮食仓库都建在了这里,荆南粮会的公仓也在其中。
  也就是说,粮行街旁的仓库中储存的小额交易的粮食,真正大宗交易提货地点还是在这里。
  现在正是秋收之前,夏粮交易早就结束了,而秋粮还未收割,所以这片粮食仓库显得安安静静的,连人影子都看不到半个。
  祝大虎当然也没有把所有手下都拉来,只是带着一个五十人队来到了报信人所说的庄子之前。
  这些作为粮仓的庄子当然也有围墙和大门,而且看起来还很坚固。
  铁家对手下士兵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毕竟铁山城就是他们自己家的地盘,怎么会让手下人来撒野。别说铁家这样的仙家豪门了,就是土匪那也是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
  所以祝伯长也没有直接破门而入,他向手下打了个颜色,自然有人上前叫门:“里面的人听着,铁家办事,快来开门。”
  过了半响,没有人答话。
  “里面有人吗?有喘气的吱一声!”
  庄子中还是一片默然。
  祝大虎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就算现在不是旺季,这庄子里总有要有看守之人吧,这家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面终于有了人类的声音,不过他们没有回答铁家士兵,而是在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
  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
  祝大虎心中一懔,急忙开口说道:“来人呐,把大门给我撞……”
  “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了,不过不是祝大虎的手下由外向内撞开的,而是里面人由内向外冲了出来。
  “这、这、这是……”
  祝大虎也算是经过几次战阵,甚至可以说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男人,要不是黎子昇的及时救助,他早就死在和米贼的那次战斗之中。所以,一般性的场面真还吓不住他。
  可是现在,他确实被惊到了。
  “嗷呜!”
  一头蓝色的巨熊就向着这些私兵扑了过来!
  最前面的那几个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头巨熊的压在了身下,鲜血四溅,眼见是不活了。
  “开枪,快开枪。”祝大虎还算反应及时,立即发出指令。
  幸亏这些日子铁家士兵普及了昌山军工作坊的枪械,现在是人手一支连子快铳,听到伯长的命令,有几个反应快的早就端起枪向着那头蓝色巨熊发射了子弹。
  “噼啪噼啪”。
  这些士兵的枪法还算精准,弹无虚发都射在了蓝色巨熊身上。
  可是,连子快铳虽然操作简单,威力还是太小,那头巨熊身上爆出了几点血花,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而这个时候,在巨熊身后的大门里又冲出来了好几头怪兽。它们都长得奇形怪状,如同人类梦魇中的怪物一般。其中有着长着锯齿的高头大马,也有四条手臂的猿猴,还有青苗獠牙的野人。
  它们冒着枪林弹雨就冲进了铁家士兵的队伍之中,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队私兵并非是当时铁千幢率领的骑兵那样的战兵,而是治安军,平时也就是维持城内秩序,这些士兵的武力虽然不弱,手中还有枪械,但是面对突发情况还是吃了大亏,一下子就被对方给杀散了。
  而这些怪兽身后则有几十个黑衣人也举着兵刃杀了出来。
  祝大虎看得睚眦欲裂,知道自己这些人是抵挡不住了,他转头向着身后的士兵嘶声吼道:“大家撤退,快回去报信啊。”
  说着他端起手中的连子快铳“啪啪啪”射完枪中的子弹,然后扔下枪,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刀走了上去……
  他手下的士兵也有的直接撒开腿逃命,可是也有几个迟疑了一下,跟着自己的伯长的身后,冲向了着在场中肆虐的凶兽。
  而这些怪兽和黑衣人中也有一部分跟着溃逃的士兵杀进了东城!
  “这是什么声音?”
  在这个庄子不远处就是荆南粮会的公仓。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自然也听得到。
  在这里的一间仓房中坐了几个人,除了荆南粮会的大会长也是此地主人的成家诸以外,还有三位面目依稀有些相似,但是气质、神态毫不相同的年轻人。
  上首坐着的那位衣饰最为华贵,相貌也最为不俗,他坐在那里不但是气定神闲,而且眉宇间还有些得色,似乎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
  他旁边那位长得也过得去,但是气色就没有那么好了,面色惨白,人也显得有些消瘦,看起来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最下首年纪最小的那位虽然气色不错,但是面沉似水,隐隐地还带着意思怒色。最后这位倒是老熟人,衡阳派刘观水的三子,刘力申。而坐在他上首的则是他两位兄长,刘力甲和刘力由。
  “大公子,老夫还先要恭喜您炼体大成成就炼气啊!这真是本派之大幸,老夫实在是,实在是喜不自胜啊!”成家诸真心实意地向着上首的刘力甲六大公子恭贺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
  刚成为炼气人仙没两天的刘力甲心中自然是高兴地,不过面上还是淡淡地道:“成师叔客气了,我只不过一时侥幸罢了。倒是成师叔为了派中大业受了许多委屈和辛苦,家父和我这心中都是知道的。”
  成大会长听了这话,不由得哽咽道:“老夫实在是无能至极,坏了门主的大事,甘受责罚绝无二言。”
  刘大公子比起他三地来说,这性子宽和了不少,他温言道:“成师叔言重了,这些事派中都心中有数,须怪不得你。师叔莫要再这么说了。”
  成大会长老怀大慰,躬身应诺,又坐了回去。
  刘力甲转头对着看上去有些不爽的刘三公子问道:“三弟,此次父亲虽然是命我带队来铁山城行事,可是大哥我离开荆南多年,可以说得上是两眼一抹黑,此地之事还要靠你啊。”
  刘力申闻言自然站了起来,正要回话,却听到自己二哥冷哼一声道:“本来这里事情,包括太平道都是靠小三,可是这结果……看看我就不知道了!大哥,有的主意还是要您自己拿!”
  刘三公子这脸色一黑,就对着自己二哥反唇相讥道:“二哥,当时可是你自告奋勇地要带队去剿灭太平道妖徒的,小弟可是告诫过你的啊,可是二哥你刚愎自用,不听人言才会遇险。而且,也是小弟亲自把你接回回雁峰,这一路的照顾,您也忘了?”
  “你……”刘力由一拍身边的桌子就站了起来,正要回呛。
  “咳咳咳。”上首的刘大公子清咳一声,身上就散发出一丝人仙威压。
  场中的三人只觉得周身一寒,房内一下子由秋入冬。尤其是两位刘公子,这种低温不但影响了他们身体而且也波及到他们的元神,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刘力甲人仙也没有太过为难自己两位弟弟,这威压也是一发即收,口中清喝道:“老二,你坐下!我们三人再怎么说,也是兄弟,这次还是一起来此地行事。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以后这样的诛心之言莫要再说了。”
  他顿了顿,口气缓和了一下道:“老三,你也莫要再气你二哥了,他身子刚好,又失去了好几个手下,心中也是郁结,你这个做弟弟的也要体谅几分才是。”
  最后,他对两人肃然道:“我这做大哥的这几年都不在回雁峰,但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听过一些,你们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只是……要耍脾气闹性子也要看看场合,如今是什么局面?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干的又是什么事情?你们想过没有啊?以后莫要如此作态,否则……”
  刘二、刘三这两个弟弟听了自家人仙大哥的发话,那还能有何话说,自然是躬身领命。
  缓和了两个弟弟之间矛盾的刘家大郎继续问道:“三弟,你来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
  刘力申整顿了一下心情,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哥,小弟以为我们还是要见机行事为好。”
  “哦,你倒说说看怎么个见机行事法?”
  “自然是等太平道发动了再说啊。等到这铁山一乱,大哥出面牵制那铁千翼,由……嗯,由二哥带队把这铁山城砸个稀巴烂!”
  刘家老二再次冷哼一声道:“这太平道真会如此乖顺,要知道上一次他们可是包藏祸心,搞出了那座妖阵,还把我……”
  就在这时,刘家大公子突然抬手阻止了自己二弟,他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口中低语道:“这是什么声音?”
  铁家城主府内。
  铁千翼对着身边大管事吩咐道:“我先走一步,你快召集人手前往东城!”
  说着,他脚尖一点地,就腾身而起,向着南城飞去。炼气人仙的五感之敏锐自不必待言,铁万山能在西城码头上听见东城的嘈杂声,那么他儿子铁千翼也一样,刚离开了城主府没走出几步,耳边已经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枪声。
  铁大公子心中一惊,加快了身形,也没有让人安排车仗,甚至也没有带上自己的手下,而是直接从铁山城的上空中一闪而过。
  此时东城内已经一片大乱,太平道的怪兽和信徒们跟着逃跑的铁家士兵冲进了铁山城内!
  太平道自然也是有主事之人,这次他们也是派出了地将级别的人物带队,可是这次他们的摊子铺得实在是太大,而且铁山城也并非首要之地。因为铁山城只是万水千山灭神大阵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节点,不是关键枢纽。
  所以带队的人物虽然战力高强,这脑子就没有那么清楚了,属于斗士而非智囊型的首领。这里的局面本来是有醉晚楼的令狐阿九来主导的,他们只要依令而行也就是了。
  缺乏应变能力的太平道徒看到铁家士兵找上门来,就以为自己已经被人发现,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硬干上了。
  那领头的几位都已经变身成妖兽,只知道大砍大杀,就这么杀进了铁山城。
  再加上太平道引神入体的兽变之法并非没有副作用,使用者很容易被妖神的神魂影响而失去了自我,尤其是见血之后。
  他们是见人就杀,根本不分男女老幼,平民修者。东城中的居民哪料到在这大白天有此横祸临头,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凶兽和妖人就杀到了面前。
  虽然其中也有修者想要抵抗,可惜这为首的凶兽实力堪比炼气人仙,他们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此时的场面之血腥混乱,简直是言语难以表述,太平道众行经之地可说的上鲜血横流,残肢遍地,有些一时未死的人类仍然在血泊中挣扎嚎哭。
  再加上四下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呼声,零星的枪声,成了一出人间惨剧。
  铁山东城已然成为了修罗地狱!
  东城先锋报社内。
  黎子昇社长和叶杆子部长这两人都离开了铁山城,所以现在管理报社的是……黎子仁副社长。
  这孩子年纪虽小,对媒体业也不是很熟悉,但是这小脑瓜子却好使的很,早就把这报社事务摸了个门清。
  他原本是要上道法课的,不过他那位真人师傅也跟着飞帆船队去了落宝大会,所以黎子仁的课业就停了下来。
  而今天是先锋报社发薪的日子,左右无事的他一大早就到了给社员们发工资,这孩子对这种设计银钱往来的事情是乐此不疲,所以他大哥黎子昇索性把报社的财务交给了他。
  恰巧的是,铁烬也因为僮仆工会的事情一大早就来到了先锋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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